第1頁 文 / 蔡小雀
楔子
話說「金馬影城」是傳說中很神秘很神秘的,位在某個隱密山上的大城,在金馬影城裡有三大絕頂厲害、厲害絕頂的家族,分別為:金、馬、蔣,據說這三大家族極其可怕,各自擁有某種與眾不同,驚天動地的蓋世奇功。
只是聽說金馬蔣三大位高權重的老爺子都有一個非常奇怪的嗜好,就是規定在自己六十大壽的壽宴上,一定要看自家的孫子粉墨登場演一出超級無敵親情愛情倫理大喜劇——賣油郎獨佔花魁」。
他們三人的孫子雖說一個比一個英俊,一個比一個武功高強,一個比一個更有個性,卻也逃不了同時被老頭子玩弄……
呃,娛樂的下場,因為打從出生的那一刻起,額頭就被貼上「在爺爺六十大壽上粉墨演出賣油郎,否則無法獲得一日三餐加消夜的人奶供給以及將來家族繼承人的位置」的字條。
在威逼加利誘之下,三大影城公子就算再有個性,也還是被逼在爺爺們六十大壽之前下山,尋找爺爺們所指定的,長得要上相,唱起戲來要響亮的新鮮花旦。
於是乎,含著眼淚,帶著祝福,三馬公子背著包袱下山去,期待早日結束這荒謬愚蠢的爛點子,重獲自由。
金劍會——妙齡二十六,英俊挺拔少年郎,一身劍術出神人化,不輕易跟狗言笑,但是靠女人太近就會長痱子,萬分痛恨家中老爺子弄於股掌間。
心願:找到花旦唱完爛戲後恢復自由之身。
馬霜節——妙齡二十六,溫文儒雅好風範,一身暗器神鬼莫測,不輕易跟誰翻臉,但是靠女人太近就會打噴嚏,萬分痛恨被家中老爺於玩弄於股掌間。
心願:找到花旦唱完爛戲後恢復自由之身。
蔣浙漾——妙齡二十六,俊美愛笑好迷人,一身輕功神出鬼沒,跟誰都能打哈哈,但是靠女人太近就會偏頭痛,萬分痛恨被家中老爺子玩弄於股掌間。
心願:找到花旦唱完爛戲後恢復自由之身。
下了山的三馬公子是否能夠順順利利地「綁」到花旦回金馬影城,熱熱鬧鬧唱完那場屬於自己的「賣油郎獨佔花魁」呢?
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第一章
寶蜜防跌鎮
深夜的街道;更夫才剛剛敲完三更天的更鑼,乘機躲到一的小巷子裡補個眠。
驀地,高掛在天際圓圈亮亮的月兒,透露出一絲妖異的光在某處的茅草屋裡,倏然傳出了一聲驚叫——
「啊……」
靜寂的四周淒厲的狗吠聲四起。
「汪汪汪……啊嗚……」
隨即又是一聲僵硬的慘叫——
「啊……啊……」
「停!」一聲無奈又懊惱的男聲叫了起來。「停停停!」
透過老舊不堪的窗戶看進去,傳出慘叫聲的簡陋破敗茅裡擠滿了人,可疑的是人人對於剛才的慘叫聲好像完全不為意,反而各自拿著自己的傢伙,搖著頭紛紛找尋稻草堆坐在中間滿臉無辜的是一個年方十六,穿著粉紅衣衫,頭上著兩團烏黑髮髻的小姑娘。
她粉嫩的肌膚上浮起了兩朵灩灩的酡紅,很不好意思低了頭,訕訕地跟大家道歉,「真對不住,都是我的緣故,害大又不能休息了。」
一名拿著雲板的老爹苦笑,「這倒是其次,不過你這兩下尖叫也叫得太不成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這兒發生什麼命案了哪。」
「就是,萬一官府的人上門來,咱們又是有理說不清了。」
拉二胡的師傅搖搖頭,莫可奈何地盯著雪嫩可人的小姑娘,「上回在忠心辛村惹的笑話還不夠嗎?」
「還有那一次在萬鯉常城,全城的姑娘們還以為出現了什麼採花淫賊正在幹那檔子事,活生生嚇昏了好幾十個人,更別提接下來的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連班主都給人誤認是色狼,被帶到衙門裡去問了老半天……」演丑角的小愣子支著下巴歎氣道。
「唉,說來也古怪。咱們梅家班真是出了名的霉家班,一年裡跑了三個花旦,啞了五個青衣,沿途招募的角兒只要一進班裡不是上吐下瀉就是莫名其妙中邪,就只有你……」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角兒抱著雙臂滿臉研究之色,對著她噴噴稱奇道:「是唯一一個跟了我們五個多月還沒出事的花旦,真不知道該說你的八字太硬還是太遲鈍。」
「對不起。」她被說得頭都抬不起來。
「你好歹是我們全班的希望,只是你這嗓子和演技著實太……」老角兒很想讚美她兩句,卻想了半天還是撓耳搖頭,歎了一口氣。「呃,我也不會說,總之你多努力點吧,否則大伙也只能繼續喝西北風下去了。」
「都是我不好,連累了大家。」她充滿自責。
都是她不爭氣,大家才會淪落到住在這間搖搖欲墜的破草屋,而且晚飯還是勉強湊了幾個銅錢去買了三顆饅頭十個人分。
她摸著空扁扁的肚子,可憐兮兮地回想著晚上那三口饅頭的滋味——啊,那股面香的印象多麼地模糊啊。
一個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的男子揮舞著手中黃舊的書冊,叫道:「阿昭,你要放開喉嚨喊哪,咱們排的是蘇三起解裡,那苦命蘇三被戴上枷的那一刻,發自內心悲喊出來的聲音,你的聲得吊高點,再拔高點,不是叫你學開水燙雞那樣伸長脖子的尖叫呀!」
「班主,對不起。」她扭絞著小手,慚愧到真想鑽進地洞裡去?
這倒不困難,因為這間破爛的茅屋左一個坑右一個坑,擋風避雨的四面牆壁也好像稍稍用指頭一戳就會塌了,多得是洞讓她鑽。
「你瞧我是怎麼唱的。」梅友用手拉拉滿是補丁的袖子,比起蓮花指哀道:「呀!啊,蘇三離了洪桐縣,將身來到大街前,未曾開言心內慘,過往君子聽我言……要像這樣唱,知道不知道?」
梅友用高聲唱罷,所有的人情不自禁熱烈鼓掌,其中尤以阿昭拍得最賣力、最激動。
「真是太好聽了!」她兩眼發光,仰慕得不得了。
單是我唱得好聽有什麼用?難不成我還能一人分飾兩角,同時演出蘇三和王景隆嗎?」梅友用捧著額頭,頭好痛。
「對不起。」阿昭慚愧不已。
「你的五法,手眼身步法都已經學得十成十了,可是你這『念』,怎麼就還是不到家呢?」梅友用也很是納悶。
照理說,阿昭的扮相嬌嫩可人,身段纖巧伶俐,聲音也清脆好聽,為何唱起了京曲韻白卻是一塌糊塗呢?
她抹抹汗,「我會努力學的。」
老角兒忍不住插嘴道:「若是阿昭丫頭的花旦功學成了,咱們一定會大紅大紫的,可現下她的功夫還不到家,咱們也只能去演野台戲,賺幾個賞錢,究竟什麼時候咱們梅家班才能夠恢復過去的光榮歲月呢?」
梅友用被老角兒一句話撩起滿腹心酸,忍不住丟下書冊,嗚嗚地掩面跑了出去。
「我就知道你們都拿我跟我爹比!」
所有的人額前出現三條黑線,隨即老角兒被眾人狠狠圍剿——
「你明明知道打老班主過世後,少班主接手起,咱們戲班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你真是哪壺不開偏偏提哪壺呀!」
「就是。」唯二的老旦邢大娘雙手又腰,惡狠狠地道,咱們少班主臉皮子比餅子皮還薄,你這樣說不是存心叫他沒臉,讓他難過嗎?」
「現在已經是山也窮水也盡了,你還要自己人嘔自己人,萬一少班主一個想不開,你要大家將來怎麼跟老班主交代呢?」拉二胡的老師傅也義憤填膺。
大家飢火上升,還排練到三更半夜,自然是怒火加餓火辟哩啪啦狂燒,正好藉機輪番發吼,順便道通腸也洩洩火氣。
老角兒武老爹被罵得滿頭包,「哎喲,這是……這是怎麼啦?怎麼大家淨衝著我發火呢?」
阿昭睜大明亮的眼睛,她想笑又笑不出來,看著滿屋子亂糟糟的,她悶悶不樂地悄然走出茅屋。
不遠處,梅班主正倚著一棵樹幹抹眼淚,她很想過去安慰一下,可是俗話說得好,男兒有淚不輕彈,隨隨便便就給她看見了他在哭,梅班主一定覺得很難堪。
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捂著干扁的肚子走往另一個方向。
月光下,小溪靜靜地流淌而過,不時響起魚兒輕躍的聲音。
阿昭支著下巴,坐在草地上對著小溪發呆。
「都是我不濟事,跟著班子學了五個月的戲了,就是怎麼唱也唱不好,每天只會混日子白吃白喝……雖然吃也吃不飽;但是大家都對我這麼好,收留我又費心教我唱戲,我怎麼可以到現在還是個半調子呢?」
再這樣下去怎麼行呢?
「好餓……」她餓到頭暈眼花,隨手拔起一根青草嚼著,微微甘甜的草根有一股清香,可是她越嚼越餓了。
距離上一頓吃飽穿暖,好像已經是前輩子的事了。
阿昭想起五個月前的自己,撫養她長大的舅父舅母為了個新搬來的豆腐西施鬧翻了,夫妻反目不說,還把她給攆了出來,莫名其妙遭受池魚之殃的她只好四處流浪,身無分文只有幾件換洗的衣裳,四處打零工過日子,直到遇到了正在街頭賣藝唱戲的梅家班,她的人生才重新燃起了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