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陳毓華
「金都不反對了,算我一份吧!」阿祗僧砂礫般的聲音賭上自己將來的人生。
「這場殺戮沒有我,你們一點勝算也沒有。」軍破痕的自負向來很完美。
「我真倒霉,五大天王,這是誰取的名號?五大、五大,哈哈,沒有我亂驚虹,你們的威風起碼要減少一大半。」
「喂,隔壁的、你要裝聾作啞到什麼時候?」軍破痕往後彎腰,詢問始終不吭聲的黑衣人。
「真要我去?」他睇了眼桌面上的火紅色寶劍,不是回答軍破痕,他說話的對象是那柄造型奇特的劍。
「不!」天青鱗站起來,「你不必參加,看著就好。」
他的劍不能出鞘,一出,山動雷鳴,除了引來海嘯,不可預知的災難都將前來。
經天青鱗一反對,居然也沒有人說什麼。
這事就這樣拍案落定。
※※※
當人家的老婆要怎麼當?梔兒一點概念也沒有。
她也不想刻意建立什麼賢良淑德的形象,雖然說她跟天青鱗的關係大大改善了,卻還不到想為他洗手做羹湯的「犧牲」地步。
進廚房,實在是因為連著幾日都吃外食,著實厭煩了,她想吃家常菜,自己炒的那種。
簡單嘛,隔壁鄰居多得是集多年夫妻生活經驗的三姑六婆,只要她開口,誰都願意傳授她下廚的「武功心法」。
但是梔兒馬上打消這不切實際的想法。
那群對別人家庭生活懷抱高度興趣的女人,平常不跟她們往來,讓她們就算堆滿滿腹的好奇也無處可問,這會她要自動送上門求問廚事,想想,自己表面都當人家多少年的妻子了,卻連讓丈夫吃飽都成問題,這般罪大惡極,恐怕不用多久,就會傳遍整條街,變成眾人皆知。
凡事還是自己想就好。
於是,她起了大清早,尾隨一堆母雞般的女人到了市集,虛心請益的把菜市場逛了一大圈。
兩條蘿蔔是她征戰市場帶回來的戰利品。
不怪天鳥過養成她這些年給人服侍的習慣,他天下無敵,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繡花弄對外的一切都是他在打理,她只要負責開發產品、刺繡,伸手就有茶喝飯吃。
一直以來的生活卻因為好幾天不見人影的他,全部走調。
身為女人的自尊受到空前的挑戰,無風什麼良家婦女的美德之類的,是她想祭五臟廟,填飽這幾天越來越空的肚皮。
蘿蔔飯、蘿蔔湯、蘿蔔炒,飯、湯、菜都有了。
雖然說看相不是很好,飯有點焦,因為柴火不好控制火候,起碼湯跟蘿蔔絲不算大醜。
可是她左看右看,應該加點肉色,於是,她又不怕麻煩的去了趟市集,買回一隻雞。
一隻活生生的雞。
她雙手合十,想起娘以前要宰殺雞鴨以前的超度詞,口中喃喃自語,「做雞做鴨沒了時,緊緊給你出世,做人的好兒女。」
想不到一刀下去,雞的喉管沒斷,倒是綁著它的細繩被梔兒的菜刀一劃為二,本來以為一命嗚呼的雞逃出生天,拍著翅膀,咯咯咯的逃命去了。
「你別走唉。」
好麻煩啊,以前桌上乾乾淨淨的雞肉究竟打哪來的?
一人一雞展開追逐大戰。這就是天青鱗回來看到的景象。
「快……快……幫我抓雞!」奇怪,平平都是兩條腿,她居然跑輸一隻雞。
「你抓雞做什麼?」
「午膳啊。」難道是抓來供著的啊?
既然是重要的食物,就不能袖手旁觀嘍。
「你們也別站著看,幫忙啊!」殺雞焉用牛刀,他一聲吆喝,頭一次來到繡花弄作客的眾人全部加入戰局。
跳過午膳,到了黃昏,大伙終於吃到今天的第一餐。
端著碗,飯是冷焦的鍋底。
「這是什麼?」桌面上烏漆抹黑的一團。
「三杯雞。」還花了她好大工夫煮出來的。梔兒是不敢奢望初試身手就得到讚美,不過他們的眼神距離誇獎實在有些遙遠。
天青鱗捧起飯碗二話不說,埋頭吃飯。
阿祗僧眼觀鼻,鼻觀心,吃素的他對蘿蔔情有獨鍾,吃了一碗又一碗,眼角居然滴下一顆淚。
「我的萊……這麼難吃嗎?」吃到哭?梔兒整個心都涼了。
「你別管他,他的外號就叫『淚菩薩』,愛哭鬼一個。」軍破痕即使身邊有一堆女人,從來沒有誰親手煮過一餐飯給他吃,他端起碗扒著飯,儘管梔兒料理的東西沒一樣能入口,他還是捏著鼻子,大口吞下。
至於亂驚虹,沒有味覺的人,只要吃的不是砒霜、硼砂就好。
「欽,我見過你。」大家努力的扒飯,梔兒瞧啊瞧的,對阿祗僧做出了結論。
「阿彌陀佛!」
「我聽說你們每個人身上都有毒,有沒有法子可解?」一、二、三、四,怎麼……不是應該五個人?
「你們吃飯都不說話的喔?」她有些失望。
「阿彌陀佛!」阿祗僧重複著佛號。
梔兒放下了飯碗。
「怎麼?」天青鱗困難的吐出話。
吃飯不允許說話,他們還是在無形中遵循著從小被教導的規矩。
人心雖然決定要背離不自由的拘束,然而沁入骨子裡的毒素卻已存在,直到灰飛湮滅,也不見得能消除。
「吃飯是很開心的事,我們辛勞一天為的就是填飽肚子,盤中饗,粒粒都辛苦,難得大家圍著桌子吃飯,大家可以把今天遇到的事,不管開心還是不開心的都拿出來講,這樣才叫一家人不是,你們都不講話,我吃不下去。」沒有話配飯,她會覺得飯很難吃。
不會吧?!四個男人發現食物全都擠在胃袋上頭,這餐飯是鴻門宴啊!這麼多關卡,又要抓雞,又要忍著難吃的食物,現在還要說話,一心好幾用,誰這麼能幹?!
「不好。」看著她極度企盼的眼神,天青鱗咳了咳。
「是咩,一邊吃飯一邊說話,要是不小心把食物放進鼻子去怎麼辦?」亂驚虹語不驚人死不休。
「誰像你這麼噁心,又不是三歲孩童。」軍破痕不以為然。
「那就練習用鼻子吃飯吧!」阿祗僧露出魅惑人的微笑,很輕,帶著不經意的暖。
以往,他們的相聚都因為任務。
這回,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慶幸的,菜的數量不是很多,大家開了話匣,就算十句有十一句沒好話,也把桌上的菜吃個精光。
空的碗盤散置著,一群大男人臉上掠過訝異的神色。
「太好了,大家來猜拳,猜輸的要洗碗。」梔兒先站起來,握緊拳頭準備要出拳了。
她咧著嘴,笑嘻嘻的模樣怎麼也看不出她已經是成熟女人的年紀。
剪刀、石頭、布!
嘿嘿,她興奮得發暈。好多人吃飯,就像小時候跟弟妹、爹娘們一起吃飯的感覺。
「我贏了!」男人僵硬的動作怎麼鬥得過她。
天青鱗深邃的瞳眸捕捉她自然的動作表情,眼中的感情越來越深。
他跟著梔兒走出飯廳。
「哎。」軍破痕想把他叫回來。
「你回來。」亂驚虹懶洋洋的提住軍破痕的衣領。
「別動手動腳!」一掌拍出去,天生殺手哪會允許別人隨便欺身。
「你就算把鱗叫回來也別想贏他,他是金腦袋,隨便出個數就叫你想破腦袋,你還是認輸了算。」一來一往,兩人已經交手數十招。
「那你洗碗。」五個人去掉兩個,機會剩下三分之一,他不幹!
「我是男子漢大丈夫,遠庖廚。」
阿祗僧搖搖頭。這兩個冤家。也無聲無息地退出戰場。
至於那些碗筷的下場……不言而喻了。
第七章
不工作的夜晚,梔兒習慣泡一杯香茗,斜倚欄杆,什麼都不想的讓清風明月洗滌她白日的疲倦。
二十好幾了,上了年紀呢,本來就不是活潑的性子,升上「大嬸級」的年紀以後,更喜歡安謐沉靜,對於幾條街外傳來的笙歌樂曲毫無興趣。
天青鱗推門進來,看見長欄上倚著的人兒,茶香裊裊,梔兒赤著雪白的足,長裙因為她雙膝曲起併攏露出嫩白的小腿,不加任何裝飾的黑髮因為夜風的吹拂,披洩了一肩的美麗。
白淨粉嫩的嬌柔,看起來令人心曠神恰,他不想驚動這一抹綺麗。
「門的作用除了防賊以外,還有提醒你進別人房間以前要記得敲。」他夜夜來造訪,天明又離去,那以前遵守時間上床的好習慣上哪去了?合著眼,梔兒知道來的人是誰。
「倦了要上床去睡,這樣容易著涼。」她就是貪涼,總要吹到覺得身子冷才肯睡去。
「不要,這舒服。」
天青鱗脫下身上的外衣蓋住她。
「熱。」她不領情,馬上要把衣服掀掉。
「不聽話馬上抱你上床。」他的口氣變嚴厲了些。
「你不要婆婆媽媽的,鳥過都不管我這些。」她的聲音呢喃不清,顯然已經快要入睡。
他對她語氣中對弟弟的親暱不大高興,馬上明顯的表現在臉上。
「他不是你丈夫。」
梔兒睜開一條眼縫。
「你要是專程來找架吵的話,我很累,不想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