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陳毓華
「嗯。」烈問寒心神電轉。「雨痕,派個兄弟去摸一下張鹿鼎的妹妹是否還在汾西老家。」
樓雨痕只眼珠轉了轉,馬上意會。「我馬上派人去辦!」
「另外,派一個機靈點的去守著血捕柯一葉,酒、財、氣,他不沾,唯一常去的地方就是「尋歡閣」,到那地方守著一定可以查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烈問寒展露了他甚少在小龍女面前表現出來的凌厲強悍和無所不知。
等樓雨痕一走,小龍女小孩子氣的扯住烈問寒的袖子。
「問寒,這事情太複雜了,你想不想聽聽一勞永逸的辦法。」
對她近乎天真的笑容和臉龐因為興奮而煥發出來的奪人光暈,烈問寒的心臟很不識時務地劇烈震動了下。
「妳說!」
她拉起他的大手摩挲著。
「你知道我是水族的人?」
他雙眼發暈,手腳軟麻,心臟正以不尋常的速度躍動著,為什麼她只這麼碰觸他,他就全身「病狀百出」?
在小龍女面前,那個一統大江南北鹽業的擎天鉅子又「退化」成有點「笨」又不太「笨」的溫柔男人。
幸好,他點頭的反應還沒跟著冷靜犀利的頭腦放假去。
「你們吃的鹽就是海水的結晶,你要多少海鹽對我來說一點都不成問題,只要讓平民百姓有足夠的食鹽,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也虧她想得到,從這一方面來講的確是件一勞永逸的事。
可是,烈問寒的溫暖表情盡斂。
他把小龍女安置在他大腿上,搜尋她的眼。「翩翩,妳千萬不准對任何人提起這主意,知道嗎?事情並非妳想像中那麼簡單的。」
小龍女不肯輕易撤退,這麼好的法子不被採用,教她如何心服口服。
烈問寒不肯「利用」她,令小龍女好生不解。
「人家想幫忙嘛!」
「你若是想讓我無後顧之憂,就是乖乖地待在堡內玩耍,這樣就算幫了我的忙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一無是處?」她開始在雞蛋裡挑骨頭。
不管他答是或不是,鐵定都讓她無法滿意,於是他選擇堅持己見。
「妳還沒答應我剛才的話。」
「你也沒有。」
「翩翩!」
太好了,「價碼」談不攏,小龍女跳下他的腿,宣告「談判」破裂啦。
「要是小師叔在就好了,他一定會全力支持我的主張」她嘀咕著,好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烈問寒望著地走出屋外,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最後決定先放下小龍女。唯今,該先處理迫在眉睫的公事才對。
他肯定她的牢騷不用半盞茶工夫就會被拋至九天霄雲外的。
「小師叔,這件事從頭到尾你全聽見,也該現身了吧。」
烈問寒朗聲,字字傳送到屋外。
外頭連個風吹草動的動靜也沒有。
碰上這種頑童性子重的人,一向穩重的烈問寒也只有以不變應萬變。
「小師叔,你覺得琉璃瓦比屋內桌椅坐起來舒服嗎?」
終於,有道翩鴻似的白影點落在門前的石徑上。
「問寒,你這人真是無趣,幹麼非要我下來不可!我想溜走也走不成了。」
難道他「草上飛」的功夫退步了,才一眼就被他看穿?
好幾個月不見的納蘭任俠依舊不改風采。
「小師叔不是專程來幫我解決事情的?」
「誰說的,我只是順道來瞧瞧。」他不拘小節地替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盡。
「小師叔的「順道瞧瞧」可瞧出什麼端倪來?」這一順路從東方轉到南方也未免太「順」了些。
這根本是天差地別嘛。
納蘭任俠咧開嘴笑。「端倪是沒有,不過沿途倒看了不少賞心悅目的江南美女。」
「既然江南多美女,小師叔有沒有看中意的?」
「哈哈,不提也罷!」他大袖一揮,有幾許豪氣干雲。「對了,我倒是有個人想問你。」
他變得有點神秘。
「小師叔請說。」
「曾官拜相國的烈桓玉。」
「他年歲已大,似乎是告老還鄉了。」
「沒錯。」
「我對他的認知僅止於此。」烈問寒不解納蘭任俠為什麼又扯上一個不相干的人。
「我東去時曾借他的莊子宿過一宿。」
烈問寒不問也不打斷,他明白納蘭任俠從不說廢話,他相信他說的這些話是有深意的。
「你初上終南山拜師時我記得你曾提過你的身上有個白玉環蝴蝶墜?」
白玉環蝴蝶墜。
那是從小他便寸步不離帶在身邊的東西。
「我已經把它送給人了。」
「嗯,我知道。」而且連對象是誰他也清楚的很,當然啦,不消說是見到小龍女的面才知道的。
晚知道總比什麼都不知道值得安慰吧!
「那位烈莊主給我看過一塊紅玉環蝴蝶墜。」
「那又如何?」烈問寒有雙教人不易看透的眼睛,有時候就連納蘭任俠也摸不清他的脾氣。
「我想!他可能是你失散多年的親爹。」
烈桓玉的長相和烈問寒雖無特別相像的地方,但是天下有這麼巧而且成對的玉珮嗎?
「我的家人早就死了,一個都沒有留下來。」那麼多年的痛無法再傷害他了,只是那份怨仇他勢必要以雙倍的力氣討回來。
「你確定?」納蘭任俠不死心。
烈問寒睨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還在褶褓中就被遊方道士所收養——」
那道士本來是一個大盜,為了躲避仇家追殺居無定所的流浪到京城上道才遇見被遺棄的烈問寒。
他跟著那落魄的道士雖然有一餐沒一餐的,卻盡得那道士的真傳,他們流浪的生涯一直到了他十七歲那年。
道士的仇家在他們搭的船上裝了炸藥,混亂和煙硝瀰漫裡摻雜著刀光劍影,一切全是那樣的措手不及。
他在海上漂流,及至見到小龍女——
「你是說翩翩,」納蘭任俠張口結舌。
其實他不該那麼驚訝的,他心中早就有預感,只是不敢無憑無據地訴諸於口。
「她是東海龍王的外孫女。」烈問寒無話不可對人說。
他不曾蓄意隱瞞納蘭任俠什麼,只是與旁人無關又太過驚世駭俗,所以自然地做了保留。
納蘭任俠一拍大腿。
「難怪,她從洞庭湖中出現時我還因為算不出她的命盤而懊惱了許久——」
她那驚人的水性也終於有個合理的解釋了。
他翹起二郎腿,智能的眼中閃閃發光。
「問寒,我倒覺得你不妨考慮一下翩翩的提議。」
「什麼?」
「你是揚州數一數二的大鹽商,雖然不以賺錢為目的,但是層出不窮的鹽事糾紛也夠叫人頭痛的了,你一向又將鹽以平價賣給平民百姓,官商早就對你不滿了,如果翩翩有辦法把大量的海水變成晶鹽——」
哈!單就想像已經夠令人興奮的了。
烈問寒歎了口氣。
又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
「小師叔!」
他打斷納蘭任俠描繪燦爛前景的描述。
「呃——」
「這是不可能的事。」
「翩翩她有那能力」
「我不准!」烈問寒的口氣冷硬。
「這是造福萬民的好辦法!」什麼嘛,他不准,他以為他是誰!?
「如今朝廷政綱敗壞,貪官污吏把持政權,最重要正本清源的事情做不好,人民百姓一樣是要受苦的,而鹽,只是其中一個問題而已。」
納蘭任俠一時被堵得啞口無言。
好嘛,好嘛,被他用那麼大一頂帽子扣下去,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反正每次有理的總是他——
討厭!到底誰是誰的師叔嘛!?
如果硬要拿「龍門水寨」來和「群龍堡」比較的話,小龍女不得不承認群龍堡和龍門水寨是完全不同的建築。
群龍堡隨便的一幢建築物都比龍門水寨豪華磅磚,她隨性地轉了幾個圈子就迷路了。
而且是完全的迷路,前後左右橫豎全混了。
就在她想抓個人來問時,忽見迴廊處有道灰影倏地飄過。
她認出樓雨痕隨身不忘的那根橫笛。
看他形色匆匆,鐵定有事發生,她正悶的慌,想也不想的拔腿便追出去。
揚州縣衙。
「老周,交班啦!」
一個衙役模樣的漢子推著站在木屋旁打盹的男子。
「唔,你來了。」老周睜開不大的眼睛,精神振作了些。
「你真是的,叫你看個人卻看到睡著,要被頭頭知道了,小心砸了飯碗。」
老周不甚在乎地伸懶腰。
「就那麼個嬌嬌弱弱的姑娘家,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有什麼好怕的,更何況關了她十來天也沒見她放出什麼響屁來,放心啦!」
「說的是。」那漢子居然邪邪地歎了口氣。「那麼標緻漂亮的姑娘竟然是個啞巴,老天沒長眼啊!」
「去!老天爺沒長眼又干你屁事!」老周臨走淬了他的夥伴一口。
那漢子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粗魯地推開小木屋的柴門。
「張姑娘,我小沉給妳帶水來了。」他朝著黑黝黝的屋子裡喊。
雖然名曰小木屋,裡面卻連一扇窗戶都沒有,擺明了是間囚室。
小沉摸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