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戀你成癲

第2頁 文 / 陳毓華

    然而,像背後長了第三隻眼似,最後一個音符戛聲止於狂浪的中途,一雙涼颼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注她,一半是男孩一半是男人的身軀毫不收斂地散放著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那幽涼陰鷙的氣息沒有一絲溫度,魘魅般的嘲諷一直噙在他薄薄的唇畔,雖是長得星眉劍目,但起始於他本身侵略的神情,叫人渾身不自在……

    「大哥哥好。」海荷官年紀小不懂比較,只是覺得自己的身子好像從水裡火裡去了又來,聽他拉琴時的喜悅、著迷就跟泡在水裡一樣舒暢,可他的人……海荷官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覺,那種心窩被人狠捏的痛楚是跟戈回風在一起時所沒有的,他們兩人一個讓人脾肺沁涼的和風,一個卻是火漾的漩渦,灼得人痛。

    高仰著頭顱,儘管太陽刺激得她眼眶盈滿金光迸跳的光粒子,然而,她卻捨不得眨一下眼。

    他連不屑都懶得表示,扭頭就要走。

    「大哥哥,別走嘛,那是什麼琴,拉出來的琴聲好好聽。」在家,她從來不用看誰的臉色,這養成她大膽無畏的個性,雖然事實讓人沮喪,可是她想起臨走時母親的叮嚀,因此她抿著有點怯弱的嘴,想討他歡喜。

    「別來煩我。」他終究是開口了,變聲的嗓子銳利刺耳卻毫無溫度。

    「大哥哥。」他深奧莫測的眼睛有著冰凍人的魔力,海荷官瞧著他薄涼的唇開合,覺得全身發冷。

    「我不是你哥哥,別亂叫一通。」他大腳往前一踩,警告的意味再濃厚不過。

    一隻青藍色的男鞋。海荷官模糊地想起她母親曾在祭祀祖先時說過,在中國人的習慣裡,白色是祭天、紅代表祭祖、青藍祭魂,藍是不吉祥的色調!然而,他全身是藍,不馴的五官幽幽如會勾魂。

    他的眼睛明亮得離譜,為什麼卻給人沉重魅黑的詭異感?她不明白。

    「那我能陪你一起玩嗎?」

    「陪我?」他嘲弄的笑聲放肆又狂野,熱烈的氣息因為低俯吹拂過海荷官的面頰。

    雞皮疙瘩從她的胳臂直竄四肢,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看著她因為著涼打過噴嚏而發紅的鼻子,他忽然覺得有趣。「是你說聽得懂我的小提琴,那換你拉來聽聽。」原本垂放在腿側的樂器被塞進她短胖的小手。

    那個叫小提琴的樂器就有她的一半高,甭提拉動琴弦,她的下顎根本頂不住那笨重的樂器身體,她試了又試,卻只累出一身汗水。

    「笨。」他用一字真言作終結。

    「我不笨,要是我有你的身高,也能跟你一樣能拉琴。」海荷官氣紅一張瓜子臉,晶亮的眼珠因為冒火更顯剔透,握緊琴弦的手露出小孩不明顯的指節,她怒不可遏。

    她不是愛逞強的小孩,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他面前自尊心就是強猛地無法控制,她不明白,只是朦朧地堅持非做到不可。

    「笨小孩!我是天才,你想跟一個曠世無敵的奇才較勁?就算是下輩子也別想!」

    他輕藐地用食指戳她額頭,倨傲地噙著輕嘲睥睨她。

    海荷官沒能再多說什麼,第三者的聲音穿透迷霧隔開了她跟他的始遇。

    「荷官……爾真……你們在一起啊……」戈錦蠡的聲音攙雜太多複雜,讓人聽不出真正的心聲。

    「真是龍生龍、鳳生鳳,錦兄的公子一個比一個瀟灑啊!」海紹懷眼一亮,還沒能仔細看清自己女兒,就被戈爾真的光芒籠罩住。

    戈錦蠡尷尬一笑,接不上話。倒是戈爾真古怪一哂。「我們戈家只有一條龍,那是我大哥,至於我,那就算了吧!」

    戈錦蠡咳了聲,虛弱地端起父親的威權輕斥:「爾真,不可在世伯的面前放肆。」

    戈爾真還帶一絲青澀的臉根植著乖戾,不過一雙眼須臾不離地瞪著戈錦蠡。

    「是的,父——親——大——人。」他一字字輕佻又刺耳。

    戈錦蠡閉閉眼,維持著長者的尊嚴。

    「小妹妹,雖然你距離女人還有一段很久的時間,不過,光著膀子和豬腿還是難看透頂,要永遠記得別在男人面前暴露你的身體。」他狡黠地丟下話,看也不看尾隨而來的戈回風和海香雪,離去了。

    海紹懷經他一提醒,這才恍然大悟地看見只穿棉短褲和襯衣的海荷官,他趕忙脫下自己的衣服才免去她繼續外洩的「春光」。

    她順勢偎進父親的懷抱,心頭卻懸著不知名的沉甸。

    那年夏天的海荷官剛滿十歲。

    滿身皆是叛逆的戈爾真十五歲。

    ☆☆☆

    「看看看……全是一堆假貨,有什麼非看不可的,倒不如全扔了算!」接下來乒乓匡啷的瓷器碎裂聲同時響起,一隻雙耳一色釉的花瓶飛過海荷官腦袋上頭,幻成美麗的拋物線條地掉在青石板上,粉身碎骨了。

    海荷官憋著梗在胸口那股氣,沒想到才摸到正確的方向,好大一份見面禮差點就打歪她的鼻子。

    在戈家作客的第二天,一早她逮住每個能問的戈家家丁,想知道戈爾真的住所。

    不料,大家笑瞇瞇的臉一提及戈家小少爺全轉成凝重。那是一種又愛又恨的表情,年紀小小的她當然不懂人性的複雜,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知道昨天對她沒好臉色、說話又嗆又辣的大哥哥在這的地位微妙。

    那雙又亮又銳利卻沒有熱度的眼睛一直燃燒著她。

    她必須見他,理由是——還他忘記帶走的小提琴。

    從她站立的地方可以看見這棟建築是戈宅裡最高的點,原來他不只喜歡眺高望遠,也喜歡住在高處。真是奇怪的人。

    「你到底還要跟耗子一樣在壁角躲多久?」餘怒未消的冷冽吹進自以為安全無虞的耳朵,海荷官肩膀線條僵了僵。

    「非要我出來逮你,你才甘心?」頎長的黑影像天外忽然飄來的烏雲遮蔽了她刻意縮成團的身子。

    「哈,大哥哥。」她不自然的想扯出微笑,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應該會有效才對。

    「進來!」他用陰沉嚇人的口氣命令她。

    「如果我進去,你發誓不把氣出在我身上?」

    他怪叫。「跟我討價還價?好大膽!」

    「你已經說過第二遍了。不過一你要是誇讚我的話,我能接受的,我爹常說我唯一的優點就是大膽。」

    「少往自己臉上抹金粉,滾進來,立刻!」沒哪個女孩看到他後不對人臉紅心跳的,可她卻聒噪得像麻雀。

    「我只會用走的,不會用滾的。」從來不見他說句好話,要是長此以往,以後他鐵定會變成超級惡人。

    「你以為在對誰說話,掌嘴!」戈爾真瞇狹了眼眄她。

    「我說的是事實,要不然你示範滾給我看,我也做得到。」她昂著小巧的下巴,水靈靈的眼裡全是不服輸。

    戈爾真拂袖跨過門檻進屋,臨了,還是改不了惡毒口吻的丟下話。「要不立即進來,要不就滾出我的屋子。」

    他不勝負荷地癱入椅背,眼一睨,她居然笑顏如花地就杵在跟前了。

    「你是幽靈啊,剛才慢得跟頭老牛一樣,非得要本少爺喊破喉嚨,現在存心嚇我是不是?!」他目露凶光,氣得七竅生煙。

    海荷官被他森冷的光焰看得頭皮發麻,她打出生沒碰過這麼難纏又無法討好的人,明明他們的年紀相差不多,怎麼每次說話都跟對牛彈琴一樣難?

    「是你嚇人哩,我的耳朵好得很你卻老是用吼的,這樣不會很吃力,喉嚨也痛啊?」

    戈爾真聽了不禁為之氣結。

    「說!」他一口喝乾茶几上的茶水,用食指戳著她光潔潤滑的額頭。「你到底所為何來?」

    海荷官被他不知控制力道的指尖一頂,痛是不痛,倒是身子全無防備地倒退了下,抱著小提琴的她本來就不容易平衡,這一晃,差點一腳踏進還散在地上的碎片堆中。

    「我來還這個的。」她想起這一趟的目的,趕緊奉上懷中的寶貝。

    「一個不值錢的西洋貨,丟了它。」他眼睛長在頭頂,一隻腳無聊地掛上扶手浪蕩地搖晃著。

    「不可以抖腳!」她有點捨不得把身形如胖姑娘的什麼琴交出去,明明它能發出那麼優美的音樂取悅人的心靈和耳朵,為什麼在他眼中卻一文不值,是他眼光太高還是她太笨?「我爹說抖腳是不好的行為,要改。」

    戈爾真晃動的腳丫子頓了頓,啼笑皆非的情緒翻攪了他,眼前的丫頭人兒只有一丁點大,圓臉和黑瞳散發出天真精靈的氣質,不講求造作的舉動處處充滿活力,真是騙死人不償命的可愛。想來,就算闖了禍也不會有誰捨得責備她的。

    像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都是被寵壞的小鬼,想來惹他,真是不知死活。

    眼下閒著沒事他就陪她玩玩,不嚇破她頑劣的小苦膽,讓她知曉他這裡不是小鬼該來、能來、來得了的地方……哼哼!

    「過來。」他朝她勾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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