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邪心暴君

第8頁 文 / 陳毓華

    永遠像鬼一樣惡劣神情的他居……居然在微笑,他托著腮幫子的模樣竟是俊美而迷人……啊啊啊!她覺得他「俊美」?啊啊啊——

    心旌一蕩,她的心因為這不曾有過的感覺而發疼起來,未曾細細品嚐整理,冷不防,她又落在他的腿上,攫奪她意識的是他的吻。

    在他的臂彎和深情的甜唇下,平凡只覺渾身發燙,幾乎要崩潰在他的懷裡。

    這等纏綿徘惻落入站崗的侍衛眼中,沒人敢再多瞄一眼。這鐵定是眼花,他們鐵腕獨裁的天子對著女人微笑,別提他們這些隨從沒見過,恐怕後宮裡的嬪妃們也無緣得見。

    「每次親你,你總是滿臉通紅,這樣看起來漂亮多了。」

    她知不知道自己輕易地牽動了他的悲喜?看她害羞的模樣肯定一無所知。

    她不聽使喚,難以駕馭,又缺乏女子應有的風情,但是,他確知的是,她是屬於他的,這份認知比什麼都重要。

    「騙人,關於容貌我挺有自知之明的,你不用安慰我。」如果他的個性不要那麼晴時多雲,平和時的他似乎不難相處。

    「情人眼中出西施,我說是就是。」

    「騙人!」

    「你說我撒謊?嗯……」獨孤胤箍住她,用力地甩動惹得平凡尖叫。

    「有膽就再說一遍。」看她倉皇發白的臉和緊緊攢住他肩膀不放的小手,他滿意自己製造出來的效果。

    她虛軟地偎在他懷中喘氣。倉皇地睜眼,露在她雙眸前的是獨孤胤因呼吸而滾動的喉結,他的頸子弧線優美,沒入領中的鎖骨若隱若現,她想都沒想,小手便覆上他的脖子。

    她的父親雖是男人,卻沒有他這好看的喉結。

    「你在做什麼?」他的聲音沙啞,鎖住她的手勁不由自主地用力。

    「我……」她倏然縮回不規矩的手,全身的血液在那瞬間全都集中到臉頰上。

    「不要再用那種眼光看我,否則,不知道下一步我將對你做出什麼事情來。」

    平凡正想開口問他前面的話是什麼意思,驀地發現他的表情有些僵硬,那不是生氣,彷彿是——彆扭。

    因為自己無心的發現,平凡雀躍地捧住他的臉,沒想到她這不經意的舉動震撼了獨孤胤。

    他並不喜歡擁有太多女人。一來他不耐煩,每天來去的嬪妃們讓他心生不安全感;二來,他不屑去沾染獨孤吹雲留下的後宮。皇帝擁有無數妃子是皇家自古留下的傳統,既然當成視而不見,便任她們自生自滅去。

    獨孤胤反手揪住她的髮絲,宣告:「你是我的,永遠。」

    他的反應莫測高深,明明上一刻還好端端的,怎麼眨眼便翻臉?

    平凡陡生的恐懼彰顯在發顫的雙手上,獨孤胤馬上察覺到。

    「不要怕我,我……從來沒人教我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該死!」他緩緩將平凡放下,掉轉輪椅,不願被人瞧見失控的模樣。

    除了發洩怒氣外,所有關於人類的情緒他都沒有!為什麼?

    他不會是有生以來頭一次對外人表達他的想法吧?平凡一陣錯愕,心中慢慢充滿一股微妙的感受。

    走到獨孤胤跟前,她蹲下身,對他伸出友誼的手。

    「你表現得很好,起碼,沒有再用拳頭告訴我你的想法了。」

    「你拐彎罵我?」他瞟她,有點難為情的樣子。

    平凡再次驚訝他有那樣的神情,她溫柔地包裹住他偌大的手掌,微微抿唇。

    「你總要給我報仇的機會啊!」

    「女人就是這麼小心眼!」他死鴨子嘴硬。

    「那是因她遇見小雞小肚腸的男人。」笑嘻嘻地一記回馬槍,平凡反應奇快地頂撞他。

    回她挑釁一眼,兩人互視,同時笑出聲音來。

    ☆☆☆

    「我想回家。」

    當平凡望見原先搬遷進寢宮櫥櫃裡的衣物時,癡癡地要求著。

    滿滿一櫃子她無從想像的衣料就在她的眼前,狂喜過後,心中有塊地方卻隱隱作痛著。

    「休想!」獨孤胤的回答直接得傷人。

    平凡收回撫摸布料的手,垂頭不語。

    「不要擺那種要死不活的樣子給我看,說話!」他開始在乎起她的情緒了嗎?那麼,往後他是否將無條件地隨著她的情緒節拍走?

    要上天堂或下地獄的掌舵權,從他自主的掌握中失落了。

    他究竟是得到她,還是讓自己變成了俘虜?

    「我想見見平駿。」在深宮裡的她衣食無虞,然而,她可憐的弟弟呢?

    獨孤胤炭黑的眼由她身上移開。

    「這簡單。」他擊掌。

    燕奴畢恭畢敬地出現。

    「把他帶來。」

    「是。」腰彎到底,燕奴立即退下,不過片刻他又帶著一個小男孩走來。

    「平駿!」平凡飛奔和平駿擁個正著,眼淚止不住地滑落,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姐姐。」平駿輕輕地推開平凡。小小年紀的他從來沒見過平凡掉淚,陌生的環境,乍見的親人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平凡明白自己過於激動的樣子嚇著了平駿。畢竟,他還是個孩子。

    胡亂擦拭淚痕,她打量身穿新祆袍的弟弟。

    「平駿好漂亮哦!」

    他仍然不掩侷促:「嗯。」

    「是誰帶你來的?」

    「叔叔。」他指了指燕奴,大眼卻始終不敢看向獨孤胤。

    「謝謝。」摟住平駿,平凡扭頭面向獨孤胤,亂滾的淚花又奪眶而出。

    「你還真容易被收買,不過小事一件。」他不曾想過要為誰花心思,帶回平駿輕而易舉,他不過簡單地下個命令,微懲平元章對平凡施暴才是重點。

    沒錯,對高高在上的他而言,讓他們姐弟見面只是舉手之勞,可是這其中所代表的意義卻遠勝獨孤胤給予的許多東西。

    「夠了!把你的眼淚收起來,既然他的出現計你這麼難過,倒不如不見,燕奴,把他帶走。」他厭惡濫情。

    燕奴的執行力和行動力配合得天衣無縫,兩個大步,龐大的身軀已經籠罩在平凡的上空。

    他的聲勢駭人,但平駿顯然不怕他,撒嬌地嘟起嘴來。

    「皇上!」平凡脫口。

    她進宮至今,頭一次喊他。

    「下去。」他說出的話決不更改。

    平駿被帶走了。

    「我有好多話都來不及跟他說,為什麼要帶走他?」竄到獨孤胤跟前,她不客氣地吼道。

    「以後有的是時間。」他發現她的情緒變化真是驚人。

    「平駿可以在這裡住下?」他的意思是這樣嗎?

    「你以為我哪來許多工夫將他送來送去!」

    「你真好!」平凡不曾對誰做過這樣的動作——她飛身撲上獨孤胤的懷抱,結實地擁住他。

    獨孤胤知道自己的反應很怪異,原來霜裹雪埋的心化開了,她的柔軟像溫暖堅定的手,撥開他以為一輩子都要抓著自己不放的空白和黑暗。

    「現在不會堅持要回家了,嗯?」他說。

    「我爹呢?」

    「不知道。」

    「你——」

    「他不在我關心的範圍內,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係。」他理所當然得很。

    「但是,再怎樣他都是撫養我的爹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啊!

    「婦人之仁!」他笑得譏諷,「不要滿口的仁義道德,我可不會傻得相信他曾善待過你!」

    不錯!依照她對他的認知,能讓她以外的平駿留下已是祈天之幸,她還貪圖什麼呢?

    但是,如此一來,她想離開這裡的念頭非斷不可,帶著平駿,毫無求生能力的她根本養不活兩個人……

    進退兩難的情況。她的為難只是電光石火,暗地裡,她居然有股可以再天天看見獨孤胤的欣喜,莫非,她的心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失落,失落在這深似海的侯門中……

    ☆☆☆

    一丘一壑深柳疏蘆,半窗半軒花間隱榭。

    畫廊的盡頭是茶室,色彩淡雅的小青瓦鋪蓋白雪,樓閣中卻暖意十足,茶香淺淺,坐在樓廊中賞雪是獨孤胤不曾有過的經驗。

    「我不愛下雪。」捧起一簇白雪,平凡不熱衷地看著雪花從指縫中滑落。

    「怕冷?」

    她搖頭:「你出身皇家很難想像平民百姓對抗寒冬的艱苦,在這裡,我吃得飽,穿得暖,心裡卻很不安。」

    她身上的紫貂袍又暖又輕,在她耽於玩樂的同時不曉得有多少貧戶飢寒交迫,無以為生。

    獨孤胤眼神如刀鋒,筆直盯著瓷杯中芬芳的茶液,一語不發。

    「對不起,我不是指責你。」她這豈不是變相罵他昏君,但是,之前她似乎已經這麼罵過他,不過,下場奇慘便是。

    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到底,你還有什麼不敢說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幾乎是絕望的。

    她在他心底落地生根,接著,他就必須承受她的喜怒愛恨,這就是愛人的代價嗎?

    他的心在平衡與偏激的懸崖中掙扎,然後,重重地歎息了。

    「燕奴,擺駕回御書房。」

    咦,剛剛不還好好的?難得他也喝了幾杯好茶。雖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燕奴還是推著獨孤胤的輪椅離開茶室,留下倏然又從天堂被打落冷宮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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