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冷火

第8頁 文 / 陳毓華

    「不是這樣的。」歐陽越由喉嚨逼出了一句話,再也無法強裝冷漠。

    夏小圭無措地絞手,她的眼越過眾人落在遠方,眼神空洞迷漾。「你怪我沒陪你一塊去嗎?」她另一隻手悄悄撫上左手腕,彷彿那手腕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圭……」歐陽越的眼眶陡然濕了,他閉了閉眼。

    ——該死的他究竟一手造成了什麼好事……

    面對臉色如蠟的她,愴側之情完全抓住歐陽越,他試圖將她擁入懷中,她卻一陣痙攣。

    更多的心疼揪痛他的心,歐陽越承認他是愛她的,他根本捨不下她。

    「聽我說!小圭——」

    她被動地倚在他懷抱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她在自責之餘便將自己的心門鎖上,因為那些不曾真正忘記的過去又回到她腦海裡了。

    沉重的呼吸鼓動歐陽越狂痛的胸腔。他怎能傷她若此——怎能啊——

    「歐陽,世上有太多悲劇,別再替自己製造一樁。」安東尼正視他,單刀直入地說道。

    他不語,抿緊唇抱著夏小圭往樓上跑。

    「歐陽。」雷神還想說什麼。

    「噓!不關我們的事了。」安東尼又恢復溫和寧謐的姿態。

    「他們——」

    「解鈴還須繫鈴人,其餘的歐陽自己會解決。」安東尼對歐陽越信心十足。

    ***

    放妥夏小圭,歐陽越又奪門而出,並喚來卡夏爾。「泡杯牛奶來。」

    卡夏爾動作迅速,一杯熱騰騰的牛奶霎時便到了歐陽越手中。

    他放進一顆藥丸。「來,把牛奶喝了,乖乖睡一下,待會兒就沒事了。」

    歌斯底裡或許讓人無措,但固執地將悲傷禁錮在記憶中而表現出來的脆弱卻更令人心疼。

    夏小圭仍執拗地握住手腕,小臉蒼白如紙。

    「把手鬆開。」他溫和命令道。她的手腕裡有任何足以可以保護她的烙印嗎?

    她沒有堅持,一任他掰開手掌。

    癡癡地瞪著她的手腕許久,一陣壓抑不住的怒火直衝他胸口,歐陽越出人意表的反手摑了自己一巴掌。他把頭抵住夏小圭的大腿,雙手合攏住她的手,懊惱、激動的低吼。「你居然用這種方式傷害自己,你居然!」

    她細緻柔嫩的手腕上是條猙獰如蜈蚣的疤痕,任誰都看得出那是割腕留下的痕跡。

    他把臉孔藏進她手中,讓淚水浸濕她的掌心。

    ***

    「如何?」大廳只剩安東尼悠哉地玩著掌上型電玩。

    「沒事。」歐陽越有些不確定。「至少目前是的。」

    喝下摻了藥的夏小圭終於沉沉睡去,確定她在短時間內不會醒來,他才走開。

    「那就好,」他日不轉睛盯著電動玩具,大拇指往後一比。「有客人,在書房。」

    「我沒心情見人。」如果是那些互爭代理權的代理商或經銷商就免了。

    「恐怕由不得你。是關紂,你未來的『舅公』喔。」

    「他來做什麼?」

    「你問我,我問誰?」

    該來的逃不掉,歐陽越瞟了安東尼一眼。問他!唉,的確多此一舉。

    關紂看見歐陽越出現,並沒有如歐陽越預期中有太大反應。

    他似乎非常享受卡夏爾呈上的咖啡,一口一口慢慢地品嚐著。

    「老實說,我很震驚,」放下瓷杯,逍遙無愁的表情慢慢揮發。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哪一件事。」歐陽越不抽煙,但此刻他燃起一根濾嘴煙藉以穩定思緒。

    「我不是專程來找你打屁的——哦,現在我該稱呼你什麼?別用你那意大利家族的名號來唬我,敝人的記憶力一向不好。」不常生氣的人火山隱隱,反而讓人不安。

    「Puck!」他究竟是哪個地方出了紕漏?

    「你很完美,如果你沒回頭再來沾惹小圭,其實我根本想像不出你能改頭換面到這匪夷所思的程度,歐陽越。」他冰冷地加重最後三字o

    「你——」

    「我愛小圭!她是我唯一的親人,而小圭愛你,所以,稱的一言一行我比旁人觀察得更徹底。」

    方纔,他按兵不動並非真心品嚐咖啡,是為了比較!

    「小圭是個性子活潑的孩子,沒有事能令她失常,只有你。今生是你讓她想捨我而去,我沒怪她,因為那時你是個『死人』。但這次,你憑什麼又讓她失魂落魄、不快樂?」關紂的好性情無人能及,惹他發飆,可見事態之嚴重。

    「你想由我口中套出什麼?我不會說的。」他拒絕表白。

    「很好!」關紂彎身站起。「那就放了她,把小圭還給我。」

    「不能。」他語氣堅決,眼光深邃如幽潭,將心靈言語密密妥藏。

    關紂的手下意識握緊,眶啷一聲捏破手中的瓷杯,在歐陽越的驚愕中,他一拳揮出,正中下巴。

    歐陽越不躲也不閃,硬生生地挨他一拳。

    「原來是家學淵源,你們家的人全是暴力份子。嘖!」他咧咧嘴,嘴角破了。

    關紂捏緊發脹的關節,惱恨之情溢於言表。他嘴唇翕動。

    「你算什麼男子漢!」

    「我知道,」有絲鹹鹹的味道從他口腔逸出。「我不是存心要這樣。」

    「既然無心就別再去挑逗她,我不想再一次失去她。」

    「她手腕上的傷……」

    關紂閉起眼,只要一想起過往,他便一陣膽戰。「還不全因為你——」他吼。

    「我差點失去她,你知道嗎?」就差一點點……

    冷汗涔涔沿著歐陽越背脊婉蜒流下,他明白那種情況卻不敢想像,聆聽關紂高低起伏不平的聲音一鞭一鞭地斥打在他心上,光是如此,己夠他心驚肉跳。

    他蜇足。

    「你要上哪兒去?」

    「守著她。」他暗啞。

    「你的傷——」該死的!他不是把歐陽越當成仇人了,幹嗎還婆婆媽媽的。

    「已經不礙事了!」他瞟了他一眼,咧嘴。「彼此、彼此!」

    化干戈為玉帛似乎不是件難事,對曾是知心朋友的人來說。

    ***

    「你可起來了,餓了吧?」

    剛睜眼的夏小圭還一頭霧水,就被人半強迫地由床上拉起。

    「快吃,我也餓了。」歐陽越反手拉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我——」她還睡眼惺忪著呢!

    撩起她不經意掉在額前的一繕髮絲,歐陽越溫柔至極。「是你最愛的三鮮炒飯喔!」

    夏小圭慌亂地捉住湯匙便往口中送。她幹嗎一顆心怦怦跳個沒完,兇猛得像要由胸腔中跳出來?莫非就為他一個她從來設看過的溫暖笑容,和指尖傳透的輕軟?這也太玄了。

    「我臉上長瘡還是有痘子,讓你看得目不轉睛?或者……你被我迷住了?」他低低地笑起,那股男性成熟的風範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呸!水仙花。」香噴噴的炒飯的確好吃,不知是胃得到滿足產生的幸福感或錯覺,和這人面對面吃飯似乎是件挺愉快的事,他的笑容很不賴!

    「什麼意思?」他一點一滴揉回她給他的快樂和歡愉,重溫他們曾經共度的時光。

    「自我膨脹!」

    「你的噱頭還是跟以前一樣多。」他搖頭,笑容更溫暖更燦爛。

    小圭幾乎目眩,她不想——至少目前,不願再去追問他字裡行間的詭異,那背後的痛苦太深切,能逃得一時便逃吧。「你又知道了?」

    他笑出優越迷人的聲音。「當然。」一抬手,他把一匙蝦仁餵進她的嘴巴。

    「唔,你……」

    「先吞下再說,我有的是時間。」看她吃東西雖非賞心悅目,但有趣。

    他的生命中很久沒出現過能令他發笑的開懷事情了。泛黃的心頁只有她銀鈐般的笑聲能撫慰,那種感覺圭今仍然存在,而且更熾人。

    原來打開心房接納入是那麼容易簡單的事,他封閉自己的心靈太久了,久得差點讓冥頑不靈的腦筋扼殺了自己的未來。

    「你為什麼……」她口齒不清。

    「你真性急!再不認真吃飯可來不及看『快樂』生產的過程了。」「快樂」是牧場一隻大腹便便的牝馬,預產期就在這幾天。

    「『快樂』要生了!」動物們生產是牧場裡的大事,她焉能不緊張。

    「先把飯吃完。」他命令。

    她忽略了歐陽越轉嚴的口吻,心神飛走了。「好……好……好……」三口兩口果真把一盤飯吃了個乾淨。

    「不用急!我陪你去。」他不疾不徐。

    「你……哎!隨便啦,不過,快點。」慢郎中遇上急驚風,角色互換了。

    這傢伙!歐陽越苦笑地看著她。三口當成一口吃,只差點沒噎著。

    「走啦!」抹抹嘴,他握住夏小圭猶冰涼的手。「你的手這麼冷?」說畢,便將之往口袋裡放。

    「你這樣教人家怎麼走路?」又不是連體嬰,再說這麼偎著他著實暖昧,太難看了。

    他不由分說用手掌溫暖她的。「別妄動,乖乖待在那裡,我可不要帶著一根冰棒走路。」

    「真雞婆得有夠徹底,我又沒有巴著你。」她咕噥。

    「是我巴著你不放,可以吧屍他俯跟瞟她,笑意不減。

    「你用不著以這種方式彌補對我的虧欠,我不領情。」如果他是因為安東尼的事來示好,就省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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