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陳明娣
齊銘急速地閃開,詫異地盯著她奔跑的背影。她的長髮散在腦後,以奇特的節奏擺動,突然他的視線被她搖曳在裙擺下的兩點白皙給吸引住了,仔細一看——她竟赤裸著腳!
他的心緊縮一下,莫名地悸動著——
「碰!」一聲,陳玉欣關心的碰撞聲震動了他,他才發覺現在他正瞪視著空無一人的走道,他對自己每回碰見她就產生的奇怪舉止感到不悅,他擰著眉刻意地收回視線,堅定地走下樓。
經過剛才她蹲坐的地方,他遲疑一下還是停了下來,原來她在擦拭樓梯的扶手跟欄。
身後又傳來門關上的聲音,齊銘克制回頭的衝動,聽著她輕巧的足音由遠而近來到了他的身邊。
「對不起,擋到你了。」她彎下身提開他腿邊的水桶和抹布。
在她彎身之際,齊銘快速地瞥了她一眼,注意到她把頭髮束起來了,原來這是她匆匆跑回房間的原因!齊銘記起自己對她說過如果不束起頭髮就剪短的警告。
陳玉欣一手扶著欄,一手提著水,小心地走下樓,看她吃力的樣子,齊銘更加皺緊雙眉,一個衝動,他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桶子,利落地提下了樓。
陳玉欣驚愕一愣,撩起裙擺,咚!咚!咚!急速地跟下樓去。
「謝……謝你!」她不知所措地道謝。
他只是回過頭,眉宇間帶著困惑沉默地看著她,靜默許久才粗聲說:「你不必上班嗎?」
「我辭職了。」看到齊銘疑問地揚起濃眉,她解釋道:「我想多點時間陪我的母親。」她不打算告訴他,這也是他爺爺的命令。
「這是做什麼?」齊銘看看地毯上的打掃工具。
「我是想新年快到了,應該打掃打掃房子;王嫂一個人忙不過來的。」陳玉欣誤以為他對她插手齊家的家務事有意見,拘謹地說。
「這件事我會自理。」齊銘沒有辦法不盯著她踩在地毯上的秀氣腳趾,他不記得曾看過這般雪白剔透、小巧秀氣的腳趾,他實在搞不懂早已見慣了各式各樣的女性胴體的自己,為何她的長髮、她的腳趾都對他有莫大的吸引力?
陳玉欣敏感地感覺到齊銘的視線投射在她的腳上,她不安地縮了縮腳,不知道該怎麼辦?
好半天,齊銘才移開視線抬起頭,臉色怪異地盯著她說:「你不冷嗎?穿上鞋子!」
「可是……屋子裡很暖和,地毯感覺起來好舒服……」
「穿上鞋子!」他失去耐性大聲喝道,隨即又對自己輕易失去控制感到氣憤,他最好跟她保持距離!
王嫂聽到他們的談話聲,正想出來招呼他們吃早飯,卻看到齊銘正要出門。
「少爺,你不吃完早飯再走嗎?」
「不了。」他丟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少爺是怎麼了?他從來沒有過不吃早飯就出門的。」王嫂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陳玉欣一臉無辜。「他要我穿上鞋子,我告訴他我不冷,他就生氣了,他的脾氣真暴躁。」
王嫂突然笑了起來。
「少爺本來不是這樣的,我在齊家這麼多年只看過兩次他發脾氣——」她故意停頓一下,才又說:「一次是今天,還有一次是你搬到這裡的那天,兩次都跟你有關。」聽王嫂的口氣似乎覺得很有趣。
「我不是故意惹他的。」陳玉欣滿臉無奈。「我根本弄不清他為什麼不高興,或許他特別討厭我吧!」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王嫂像知道什麼秘密似的笑著。「少奶奶你別擔心了,少爺偶爾發發脾氣也不錯呀!我以前還常想他是不是不正常,從沒在他臉上看過喜怒哀樂,現在這樣不是很好?」
陳玉欣羨慕王嫂能以輕鬆的態度看待齊銘的壞脾氣,可惜她沒有辦法,因為她是引出他脾氣暴躁的罪魁禍首。
「對了,少奶奶,我一直忘了告訴你,每年的除夕夜,我都會回南部的大兒子家,年初三就得趕回來,家裡只有老爺跟少爺兩個人,我放心不下。今年可就不同了,有你在家,我就不必趕來趕去了;我想多休息幾天,家裡的事就拜託你了。」王嫂是別有意圖的,她希望給少奶奶跟少爺製造相處的機會;她王嫂雖然年紀大了,眼睛可是不雪亮得很,少爺分明就是對少奶奶有著一分特別的感覺!
「王嫂,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陳玉欣對自己得單獨留在齊家過年,感到擔憂,齊銘跟齊銘的爺爺都不是好相處的人,王嫂這一走,她該怎麼辦?
「難得有機會,我想休息個十幾天。」
「這麼久!」陳玉欣瞪大了眼,幾近哀求地問:「不能早一點回來嗎?」
「唉!我在齊家這麼多年,從來沒好好地休息過,如果少奶奶不肯答應,那我乾脆辭職好了,我都這把年紀了,也該退休了!」王嫂故意表現出傷心的樣子。
「你千萬不要辭職啊!你要休幾天就休幾天,我都答應;只是……老爺和……齊銘他們可能不習慣由我來照顧他們。」
「不會的,少奶奶你不必擔心。他們大男人只管有沒有飯吃,有沒有乾淨的衣服穿,至於這些差事是誰做的,他們根本不在乎。」王嫂安慰道。
「可是……」
「沒什麼好擔心的,一切都會很順利的。」王嫂打斷她,自顧自地說:「我得趕快打電話給我兒子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啊!少奶奶,不如這樣,你讓我明天就走,免得到時候回南部的人多,買不到車票。」
事到如今,陳玉欣也只好答應了;只是她不敢想像這個新年該怎麼度過!
齊銘對桌上的文件視而不見,一張俊臉繃得緊緊的,就像遇到了天大的難題。
不行!他臉一凜,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什麼他也不會讓她的計謀得逞!自從今天早上王嫂告訴他,陳玉欣「答應」讓她提早回南部過年之後,齊銘就處於震驚的狀態!他沒想到這個春節他沒有選擇地必須跟她從早到晚長時間相處的認知,會帶給他這樣強烈的震撼,甚至夾雜些許的恐懼。
他不想探究那隱藏在背後的含意,只是一心想把因她引起的那些陌生的情緒排除在外。他不可能會害怕一個身高只及他胸前的弱女子!
那為何他一想到必須跟「她」共度春節假期時變得毛躁不安?齊銘心裡傳來一個聲音逼問著他。
不!他沒有毛躁不安!齊銘在心裡吶喊著反駁。這……都怪她,她每次在他面前都表現得……該死的誘人!不整理好她的頭髮,故意讓那頭長髮飄呀飄地勾引他的注意;她還赤裸著腳,露出白玉般的腳趾、纖細的腳踝來誘惑他……還有那次假裝跌倒,自動撲在他身上磨磨蹭蹭地挑起他生理的反應……
齊銘不能面對自己確實受到陳玉欣吸引的事實,逃避地把這一切都怪罪於陳玉欣,好從困惑不安的心情中解脫;他完全忘了,當初陳玉欣會要求他娶她,只是單純為了了卻她母親的心願,並不是為了齊家的家產或是齊銘這個人。
齊銘像把頭埋在沙堆裡的鴕鳥般不肯睜開眼看清真象,他不斷告訴自己,他之所以會對陳玉欣有異於別的女人的感應,完全是陳玉欣特意造成的,幸虧他有先見之明一直避著她,要不然他就中了她的計謀。
這次一定也是她設計的,故意支走王嫂——她有什麼權力決定王嫂何時放假?想利用機會接近他?哼!他絕不會讓她得逞的!可是,他該怎麼對付她呢?齊銘太專於思考解決的辦法,連莊柏生進來了都不知道。
向來敏銳機靈的齊銘,竟然也有發呆恍惚的時候?!莊柏生奸奸地笑著,不能放過這難得的機會糗糗齊銘。
「我聽說男人一結婚就會生不如死,果然沒錯!」他對齊銘始終不肯告訴他,為何答應娶陳玉欣這件事始終耿耿於懷,一找到機會就提出來以示抗議。
其實這也不能怪齊銘,恐怕他自己本身都搞不清楚為何會答應陳玉欣這樣荒謬的要求。
齊銘回過神來,特意忽視莊柏生的話,只是硬著聲說:「你老是不敲門!」
「又來了!」莊柏生拋給老天一個白眼,用無奈的口氣問齊銘:「除了『你來晚了?』、『你老是不敲門!』之外,你能不能換句開場白?」
齊銘再次跳過他的問題,開始處理手邊的工作:「事情進行得怎麼樣?」
「由我負責還會怎麼樣?當然是順順利利的。倒是我該問你怎麼樣?」莊柏生不打算這麼簡單就放過齊銘。
「什麼意思?」他低著頭,不看莊柏生一眼。
「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你剛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連我進來都不曉得,事情一定是非比尋常。」
「你看錯了。」他口氣冰冷。
「齊銘,你有什麼心事說出來大家參考參考,也許我幫得了你。」多年的朋友,莊柏生早已習慣齊銘拒人千里的態度,不過他也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成為齊銘少數的朋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