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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陳明娣

    那時,令狐飛鴻攜了酒菜到西山頂,對月獨酌──

    「你來了!」令狐飛鴻背後感到有一陣動靜。

    「你待在宜興,不就是為了見我。」在他身後的人譏誚地說。

    令狐飛鴻訝異地挑眉回頭,怎麼「金璃宮」宮主這樣年少!他內心吃驚地看著站在月色下玉樹臨風的嚴鈺。他隱藏住驚訝,舉杯飲了酒表示佩服,才言歸正傳地問:「你為何派人追蹤我?」

    「我要你醫治一個人。」嚴鈺語氣簡潔。

    令狐飛鴻莫名一笑說:「那你該找我爺爺令狐一笑才對。」

    「死人不會醫病。」嚴鈺回以冷笑。

    令狐飛鴻一愣,他怎麼知道爺爺死了?他屢次裝成爺爺的模樣替人治病,從沒讓人看出破綻。

    「我知道你醫病的規矩:一、不醫好人;二、不醫窮人;三、非奇病怪症不醫。我不是好人也不是窮人,我要你醫的那個人身上中的毒,恐怕你也不一定治得好,你說算不算得上是奇病怪症?」

    「如果我辦不到,天下也沒有人可以。」令狐飛鴻明知他用的是激將法,仍自負地說。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嚴鈺原也擔憂令狐飛鴻沒有能力醫好柳伶兒,他看來未及弱冠之齡;但令狐飛鴻口氣中的自信讓嚴鈺放了心。

    令狐飛鴻精悍地說:「沒那麼容易!我要的酬勞你不一定給得起。」他按著又說:「先告訴我那個人中的是什麼毒!」

    嚴鈺一百一十地將柳伶兒的症狀詳細說出來。

    聽完了嚴鈺描述柳伶兒的病症,令狐飛鴻兩眼炯炯發光,興奮地問:「她在哪兒?我要見她!」

    「你知道她中的是什麼毒?你知道解法?」嚴鈺語氣變得急促。

    令狐飛鴻揮揮手。「不是,聽起來很有趣,快把她帶來給我,我等不及了!」

    須知令狐飛鴻自小跟在他爺爺令狐一笑身邊,各式疑難雜症在他眼中都是普通,只因令狐一笑醫術高明,患者到了他手中自是藥到病除。

    令狐飛鴻深得令狐一笑真傳,自令狐一笑死後即繼承他的衣缽,打著「百變怪醫」的名號行走江湖;不過,令狐飛鴻還沒遇過其有挑戰性的患者。

    現在聽嚴鈺說柳伶兒服毒好幾年,平日脈象並沒有異狀,而且只須按時服毒就能控制體內的毒性,以本身的毒物控制積存體內的舊毒,真是匪夷所思!也怪不得他興奮難耐。

    但,嚴鈺卻說:「不行,我不能冒險!萬一你醫不好她,她會有生命危險。」

    「只有我可能救她的命!」令狐飛鴻傲氣萬丈地說。

    「我知道!」嚴鈺雙眉糾結,沉思道:「等我準備周全,我會帶她來見你。」

    「什麼時候?」令狐飛鴻可以拒絕等候的,但他抵抗不了征服這奇毒的誘惑。

    「不知道,我會把你要求的報酬先付給你。」

    令狐飛鴻不客氣開口:「我要白銀五萬兩。」

    「沒問題。」嚴鈺無一絲疑慮。

    「還有──」令狐飛鴻故意拉長語氣,蓄意想惹怒始終面色冷肅的嚴鈺。

    「你要什麼就說吧!」嚴鈺仍不動聲色。

    令狐飛鴻無奈一笑說:「我要『龍香涎』跟『金璃宮』的馭蛇之術。」

    「連這個你也知道!」嚴鈺莫測高深地揪他,語氣嘲諷,心裡卻不得不佩服令狐飛鴻消息靈通。

    嚴氏先人嚴世輝最初遷居是因朝廷奸逆當權,皇上昏庸聽信小人讒言,因此憤而辭官,避世到川北。後代子弟轉而從商,由於得到鹽、鐵專賣權而累積了龐大財富。

    嚴世輝感歎渺小個人對整個惡勢環境的無力,遺留了家訓──「人心難測最難防,獨善其身求多福。」嚴家子弟受其影響,在劍閣建立「嚴家堡」,與外世隔絕。

    「嚴家堡」至嚴鈺的爺爺嚴錫才改名為「金璃宮」,之所以命名為「金璃宮」乃是因嚴鈺的奶奶木花姑。

    木花姑是雲南北苗族巫師之女,她嫁入嚴家之後,把她父親鑽研多年的驅蛇之技、養蛇之術也帶入嚴家。她訓練家僕捕捉山野毒蛇加以馴養,從中取毒製藥,並教導他們以特製陶笛指揮群蛇行進覓食,有如塞外放牧牛羊一般。

    一日,她在山中不意遇到傳說中的巨大金璃蛇盤環在一棵千年古樹上,此蛇頭部狀似龍首,鱗光斑攔,長達丈餘。木花姑與它搏鬥追擊許久,才將它殺死,後在大樹根中找到了三顆手掌大的蛇蛋。

    木花姑將蛇蛋及金璃蛇帶回「嚴家堡」,意外看到方才與蛇搏鬥的傷口沾上了金璃蛇口液後便自動收口!她持續塗拭金璃蛇口液數日,發現這金璃蛇口液不但有快速癒合傷口的神奇療效,而且能讓受傷部位復原如新。

    她取金璃蛇口液製成藥膏,命名為「龍香涎」,並孵化攜回的蛇蛋,飼養金璃蛇;幾年以後,嚴錫就把「嚴家堡」改成「金璃宮」了。

    但,旁人多以為「金璃」不過是傳說中的神蛇,更不曾聽過「龍香涎」;想不到令狐飛鴻對「金璃宮」如此瞭解!

    嚴鈺沉吟半刻道:「你必須先答應我,不可洩露『龍香涎』出自『金璃宮』。」他不想招惹無謂的麻煩。

    「一言為定。」

    「你隨時可到『金璃宮』取報酬!」語未畢,嚴鈺如來時一般疾然離開。

    這兩年,令狐飛鴻依言到了「金璃宮」幾次,除了學習馭蛇術之外,另一方面是為探知柳伶兒之事而來,他每次盤桓數日即離去,跟嚴鈺兩人互生惺惺相惜之情,成了交深言淺的莫逆之交。

    初時他覺得奇怪,多年前嚴鈺就曾找過他爺爺,這中毒的人怎麼可能拖了這麻多年還活在人世?後來才知道多年前是嚴鈺的母親得了怪病,嚴鈺的爹帶著他去尋找他爺爺治病,只可惜沒找著,不久嚴鈺的母親就過世了,兩年前他爹也鬱鬱而終。

    可惜,他真想瞧瞧嚴鈺母親得的怪病,他就不信他醫不好!

    令狐飛鴻這種渴求疑難奇症挑戰的心態,使得一直未曾見面的柳伶兒成了他心中的癢處,每次想起她就讓他覺得煩悶!

    嚴鈺不曾解釋他與柳伶兒的關係,但他知道柳伶兒在嚴鈺心中佔了極大的位子,要不嚴鈺不會為了她動員大批人馬跟蹤他,不惜任何代價請他治病。

    他不是怕!他不可能害怕!令狐飛鴻驟然豎眉,堅定地告訴自己,他一定治得好柳伶兒,但……心中深處卻有一個細微的聲音……萬一你要是失敗了,怎麼對得起嚴鈺?

    不,不可能,他不會容許萬一發生的!令狐飛鴻一甩頭,強制自己把思緒鎖定在他跟嚴鈺的計劃上。根據嚴鈺傳來的口信,龍蜿拿到了孫朝元給柳伶兒服食的藥包,想找出他下的是什麼毒應該不難,只要讓他──

    令狐飛鴻突然眼神一炯,豎耳傾聽──嚴鈺回來了!

    窗外的黑影漸漸走近,最後停在門外,輕輕地推開房門──

    「你來了!」那黑影發出的聲音不含半點驚訝,彷彿早就料到了。

    令狐飛鴻低沉說道:「嚴鈺,你的耳力又有進步了!」

    聽到令狐飛鴻的聲音,嚴鈺眼中閃過不易讓人察覺的欣喜。

    他進了門,動作悠閒地點亮油燈後,才正視令狐飛鴻。「你的輕功也進步了,沒驚動巡夜的侍衛。」

    「我勸你明天最好別打傷他們,我的診金可是又漲價了!」令狐飛鴻淡淡地說:「我可不會因為接了你一筆大生意,就給你折扣。」

    「尋常小傷,『金璃宮』自有辦法。」嚴鈺態度傲然。

    令狐飛鴻不怒反笑,又問:「她人怎麼樣?」

    「離她上次吃藥已隔十餘日,過幾天應該會發作了。」嚴鈺糾結的眉宇之間顯著擔憂。

    「明天我先看看她。」

    「她就住在這裡,明天你過午再去看她。」經過今晚的折騰,她需要休息。

    令狐飛鴻沒問原因,嚴鈺也不多做解釋!

    ☆☆☆

    「叩!叩!」

    柳伶兒套上外衣,起身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盤堆成山形的桶圓金褐色果子,還有其後緩緩露出的兩顆圓溜晶亮的眼珠。

    是昨晚的女孩!柳伶兒正德開口問她是龍小螢、龍小蜜還是龍小蜚,忽然想起昨晚嚴鈺說:紅色是小螢,銀色是小蜜,黃色是小蜚……

    「你是小蜚對不對?」看她一身杏黃,顯得格外生氣盎然。

    「是的,伶兒小姐。」龍小蜚一反常態,用辭虔敬地說:「我給小姐送獼猴桃來,請小姐慢用。」

    柳伶兒聽得一楞一楞的,又是惡作劇嗎?

    忽然,龍小蜚蹦蹦地跳進房,粗魯地把東西往桌上一擱,嚷著:「唉喲!重死我了!這次的處罰太嚴重了!」

    處罰?柳伶兒恍然大悟問:「宮主罰你送獼猴桃給我!」

    「事情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龍小蜚哀聲歎氣地搖晃小惱裝。

    「還有別的嗎?」

    「有!我們三個真可憐!」龍小蜚誇張地歎氣。

    「他罰你們做什麼?或許我可以幫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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