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陳美琳
太美好了,今天究竟是見鬼的什麼狗屁的日子?
她回頭,看見一張滿是歉意的清秀臉蛋,而這張臉她已經看了好幾年了。
「你想死啊?張松年,這麼用力拍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在後面看見你,一興奮就……」
「就毀了我辛苦借來的眼鏡?張松年!我有時真不明白你究竟是少了哪根筋,這麼無聊。」
張松年一直賠不是:「真的很抱歉,我……我會賠給你的。」
「賠給我?你害我不能去上課了,知不知道?」
「為什麼?眼鏡破了和上課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嗎?你看看我!」依月把臉湊向他,指了指自己的雙眼:「看看我這雙眼睛,又像貓熊又像兔子,怎麼去上課?」
張松年一看,嚇了一跳:「怎麼回事?你……你多久沒睡覺了?累成這個德行。」
「四十八個小時吧!前天熬夜寫報告,昨天又被拉去湊數,我現在要不動一動就會馬上睡著了。」
「湊數?誰找你去打麻將了?你不是說不再玩了嗎?」他皺眉。
「那個死陣輝拿人情來壓我,不過是收了他一分筆記,早知道就借別人的去copy,死都不要他的。」
「既然今天有課,幹嘛打這麼久嘛!身體都不知道要照顧。」張松年皺眉,略帶責備地說。
「你以為我喜歡啊?說好只八圈的,結果沒完沒了。我向他借了個眼鏡,又可以遮醜,睡著了教授也不知道,現在被你打破了……我告訴你!萬一我被當了都是你的錯。」
「你戴個墨鏡怎麼上課嘛?就算教授不問,大家也會覺得奇怪啊!」
「我不管別人怎麼覺得。」宋依月不屑地揮揮手。「老師問了,我可以說眼睛痛,見不得光呀!哎呀!還說這些做什麼?反正都沒用了。既然課上不成,我還是回去睡覺吧!」
「你既然不怕人家說閒話,不如就這樣去上課吧!不會比戴墨鏡更惹人注意的。」
張松年建議。
「不!我可不想發現全校的人都懷疑我在從事特種行業。我還是回去吧!不過眼鏡你得賠給我,我要還人家的。」說完打了個哈欠,揮揮手就要走開。
張松年追上去:「那午餐呢?要不要我給你送過去?」
依月搖頭:「不了!我不想吃。拜拜!」
她走了,留下張松年在原地歎氣。她穿著件白色背心,及膝牛仔褲,一雙涼鞋,及肩的直髮隨意紮在頸後。這樣一個性格怪異,又不很漂亮的女孩為什麼會吸引他?
讓他放棄了國立大學,甘願來這兒和她再當同學?他想了兩年了也想不出原因。不過他對她是不敢再有什麼不當的舉止;高中畢業時無心的一個偷吻讓她整整一年半沒有跟他說話。他忘不了當她在這個學校第一次看見他,只訝異地看了他兩秒鐘就不齒地轉過頭去,那令他心痛得想立刻逃離這個學校。
這種感情太痛苦了,而他更擔心的是這麼一直持續下去。唉!他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搖頭。這麼瘦,為什麼不肯多吃點東西?
☆☆☆
宋依月走著走著,眼睛都快閉上了。好不容易爬上二樓,花了快一分鐘才打開大門,她顛進去,恨不得立刻倒在床上睡個夠。
室友惠伶跑出來:「月!你是怎麼回事,昨晚一整夜都沒回來?」
「哎呀!我也不想啊!」依月往自己的床走去:「讓我先睡一覺吧!我困死了。」
「不行啦!如芬說要過來。」
「過來就過來,你陪她嘛!我兩個晚上沒睡了,難道還得站到門口迎接她?」
依月又打了個哈欠:「老天!我撐不住了,一定得立刻躺平。」
「月!如芬失戀了,她很傷心呀!你總不會不理她吧?她每次失戀都是你安慰才想開的。」
「她又失戀了?」依月叫:「這個月第二次。惠伶!你叫她節制點,不要隨便就投入過多感情好不好?我不想隨時隨地都準備好了安慰她,我又不是SevenEleven,二十四小時服務,全年無休。」
「月!你怎麼這麼說?她當我們是好朋友才會來找我們嘛!難道我們看她傷心也不去理會?」惠伶略帶抱怨的口吻。
「她『總是』很傷心,一會兒就好了。」依月看她一眼,歎氣:「你就是這樣,對誰都有同情心,如芬就是吃定你這點了。我不想說太多,不過她是個自私的人,只會利用朋友,你不該和她走得太近,也不用太關心她。」
惠伶委屈地說:「她在電話裡一直哭,我……我只好答應她過來找我們,我不知道你不想見她……」
依月無奈地歎氣:「好了!她什麼時候來?」
「只說下午,不知道什麼時候。」惠伶答。
「那就到時候再叫我,也許我還可以睡三、四個小時。」
惠伶點點頭:「那你睡吧!我不吵你了。月!對不起。」
「沒關係啦!我知道這是你的天性。我要睡了,中午你自己去吃飯吧!別叫我。」
說完,在床上躺好,翻身抱住熊寶寶,沒兩秒鐘就昏睡過去。
睡夢中,依月看見姐姐回來了,她簡直欣喜若狂。兩年多了,她只見過姐姐一次,而姐姐只在家裡停留了兩天就又回美國去了。在分別的日子裡,她總是惦念著姐姐,問她是否幸福?是否快樂?慕雲笑著說是,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依月聽見她在哭喊?而且聲音淒厲?
「月!月!」依月翻身。不!姐姐不是這麼叫她的,她總是叫她依月。
「月!你快起來!別睡了。」
依月坐了起來,一回頭就看見紀如芬那張帶淚的臉。老天!真是惡夢。惠伶呢?
她看看表,三點過五分,她才睡不到四個鐘頭。
「月!小郭那個死不要臉的,他……他有了新的女朋友,說要跟我分手。」紀如芬哭喊著。
「哦?是嗎?」依月打個哈欠,用手抹了抹臉。
「你不替我感到生氣嗎?我們才交往了十多天口也!」紀如芬拿面紙擦眼淚:「他說我太任性,又愛亂花錢,還說他養不起我這樣的女朋友……結果呢?他新交的那個小騷包又比我好到哪裡去?什麼藝文社的又怎樣?還不是裝出來的氣質。他……他真沒良心,甩了我還把責任都推給我……月!你有沒有在聽我說?」
依月的頭從膝蓋上抬起來,睜開雙眼。糟了!怎麼又睡著了?她剛才究竟說了些什麼?她歎氣,看來不起床也沒法子再睡了。
她推開熊寶寶站起來:「讓我先洗把臉吧!然後再集中所有的精神聽你說。」
洗過臉她才想起惠伶上課去了。如芬可真會挑時間!回到房裡,如芬正在翻一本漫畫,見她回來又哭了起來,訴說她是多麼無辜、多麼可憐。同樣的情形依月看了有十多次了,打從大一她經由惠伶認識了如芬開始。因此她不會告訴如芬其實她就像大家說的那麼任性、嬌縱、奢侈又過分注重外表,因為如芬死都不會承認的。
所以依月一定是好言相勸,說些「好男人多得很」、「他不懂得欣賞你的美」這一類的話,再陪著她好好地痛罵那個男主角一頓,如此,問題就會解決了,如芬開始準備她的下一次戀愛。
「那個男的好帥,而且他看了我好幾眼。」
果然惠伶才回來,聽見的已經是這樣的話題了,她和依月互望了一眼,雙雙搖頭苦笑。
此時如芬又歎氣了,隨即掄起拳頭:「我還是不甘心,我一定要看看那個女的到底哪裡比我強。」
「如芬!算了啦!不要表現得這麼沒風度。」惠伶勸她。
「我才管不了什麼風度了,他這麼對我,簡直……簡直就是污辱了我,如果我不去看看那個狐狸精憑什麼迷住他,我……我嚥不下這口氣。」
「別這樣嘛!都已經分手了,這麼做也沒有意義啊!」
「惠伶!你和月一定要幫我,你們要陪我去鑒定小郭的新歡。」
依月忍不住說:「拜託你!小姐!也許小郭根本沒有什麼『新歡』呢!你又何必……」
「他有。」如芬大聲說:「我自有我的消息來源。今晚那個什麼藝文社的有場演講,聽說邀了一個有名的作家,你們陪我去吧!我保證一定可以找到那對狗男女。」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難聽嗎?人家不過是甩了你。」依月皺眉說。
「你……月!你是不是不想陪我去?」如芬說著,竟我一副要哭的樣子。「惠伶!你看月啦!她根本沒把我當好朋友,叫你們陪我走一趟很難嗎?只是在校園裡嘛!」
「如芬!你先不要哭嘛!月……她是累了,不想出門,不是不想陪你呀!」惠伶拍拍她:「不然這樣吧!我陪你去一趟,就讓月休息,好不好?」
「不要!我要月也一起去,人多了氣勢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