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相思的顏色正濃

第15頁 文 / 陳美琳

    葉秋停住,轉頭對他說:

    「你等我一下,我去買。」

    「去哪裡買?我沒看見什麼攤子啊?」

    「喏!那兒有一堆人看見沒?就在那裡,我要擠進去買。」葉秋神情興奮。「別擔心,雖然我好幾年沒練習了,相信大學時代的實力還保留了七八成。」

    「拜託!你說得好像要參加橄欖球比賽似的。」龍威看看擠在那兒的一大群人,又看看她纖瘦的身子。「我看還是我去吧!也許我不用擠進去,老闆就看見我了。」

    「哎呀!看見你沒有用,買這家的煎包是不能規規矩矩排隊的,擠不進前頭的話排到明天也沒包子吃。」

    龍威皺眉道:

    「不能吃別家的煎包?」

    「味道不及這家的十分之一啊!」葉秋邊搖頭邊說。

    龍威心—橫,爽快地說:

    「你在這兒等,我去買。」耍流氓他不用學就很像了,如果他要擠到最前面,相信沒人敢擋他的路。

    於是葉秋站在原地看著他往人堆裡走去。他那麼高大,她隨時都可以知道他在哪裡——天!她笑了,他竟然毫不費力就擠進了第一排。

    她正笑著,猛不防被人從後頭狠撞了—下,撞得她幾乎跌倒在地。撞她的人連抱歉都沒說一句搖搖擺擺就要走,這令葉秋下禁火大了。

    「喂!先生!你撞了人連對不起都不會說嗎?」她忍不住大聲喊道。

    那人醉眼惺忪地轉過身,瞇著眼睛看她。

    「你——你說什麼?」

    「我說你撞到我起碼該道歉。」

    「道歉?」那人咧嘴吐出一句髒話:「你擋著老子的路還——還敢大聲?」

    葉秋想別跟他計較了,畢竟跟一個醉鬼是不可能講道理的,尤其這個人又一副混混的模樣;於是,雖然她一肚子火,還是只有強忍憤怒撤頭不理會他。

    誰知道葉秋的退讓看在那人眼裡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他搖晃著走回來,並指著葉秋鼻子罵:

    「怎麼?你的表情是看不起老子了?」他更靠近,葉秋聞到濃濃的酒臭味。「去你媽的,你這個醜女人竟敢——」

    他沒機會說完他的話,突然傳來一個怪異的聲響,葉秋赫然發現那個喝醉酒的傢伙跌跌撞撞地倒在一旁;當他掙扎著要站起來時,龍威握緊拳頭一臉怒意地站在她的側邊,左手拿著剛買來的煎包。

    那醉鬼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也許是真醉了吧,竟像沒看見龍威巨人般體型似地咒罵著,並朝他衝過來,被龍威一腳踹開。龍威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拉著葉秋穿過圍擠過來的人群逕自離去。

    走往停車處的一路上龍威都沒有說話,葉秋偶爾偷看他一眼,總見他板著臉好像非常生氣。這種體型的男人生起氣來最讓葉秋害怕,他們一旦失去控制往往會有極大的傷害力。

    恐懼習慣性地浮上心頭,葉秋不自覺放慢了腳步,只—下子,她和龍威之間已相距了約一百公尺。

    他不會對她怎麼樣的,葉秋不斷這麼告訴自己。雖然他個子高大,看起來又兇惡,卻很能控制自己的脾氣不是嗎?

    可是,話說回來,她從未見過他像今天這般氣憤,又如何肯定他此刻不會喪失理智對她動粗?她的腳步放得更慢,想起他毫不費力就把一個大男人打趴在地上,忍不住在心裡揣摩那拳頭若打在她身上會有多痛。

    葉秋沮喪地歎氣,她不是有意惹事,但受了氣還默不吭聲實在與她的個性不符。但——就算她在那麼熱鬧的地方不顧形象與人爭執,丟了他的臉,他大可直說啊!有必要這麼鐵青著臉生悶氣嗎?再說,他一拳把人打倒在地,後來又補上一腳的行為可比她要引人注目多了。

    吃著他遞給她的煎包,葉秋時而委屈地看向前方的高大身影。

    曾經,她以為他是不同的,畢竟他是勸她不要在乎外表的第一個人,而今天她發現自己錯了。就算他真的可以忽略她臉上的疤,也許他仍希望她至少遮掩一下,別拋頭露臉讓人看笑話。

    她根本不該要求他陪她來這裡,只是——和他在—起是那麼自在,她總以為他也有相同的感覺。

    嘴裡的煎包完全失去了原有的美味,—想起這是他辛苦買來的就讓她好想哭。她真的搞砸了一切,不是嗎?

    一抬頭,葉秋發現龍威回頭看不見她,正四處看著;而當他的目光終於對準了她並大步向她走來,她慌得把手上的包子灑了一地。

    龍威一看,跑了過來,他們之間的距離急速縮短,葉秋心裡的恐懼卻如氣球充氣般擴大。當龍威皺眉站在她的面前,伸手要——她忍不住雙手抱頭低泣,並喊道:

    「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龍威驚訝得過了整整一分鐘才說得出話來:

    「你——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要打你?」

    葉秋像沒聽見似地只是抱著頭啜泣。龍威伸手想拉她,她卻畏縮地後退並哭得更大聲,把龍威搞迷糊了。

    「喂!你——秋子!」他跟著文若蓮這麼喊她。「你冷靜點好不好?我沒有要打你,別再哭也別再這麼躲著我。」他低吼。

    葉秋終於抬頭看他,淚眼婆娑的雙眸明顯仍有懼意。

    龍威歎氣,不解地問:

    「你究竟哪來這麼荒謬的念頭?我從不打女人的,有什麼特殊理由該為你破例?」

    葉秋吸吸鼻子,怯生生地說:

    「你——我看你好像很生氣——」

    「你不生氣嗎?」龍威張大眼反問。

    「我?為什麼——」

    「那無聊的醉鬼糾纏你,還指著你大聲吆暍。我真該揍得他爬不起來,最好在醫院住個十天半個月。」龍威怒聲道。

    「這麼說——」葉秋拭了拭眼淚說:「你生氣是因為那個人——」

    「那種混混根本就以鬧事為樂,誰見了不生氣?」龍威看著她。「好了!你究竟為什麼哭?可以告訴我了吧?」

    「我以為——」葉秋破涕為笑。「沒什麼,是我太笨了,以為——」她搖搖頭,為自己鬧的笑話感到臉紅。

    龍威當然沒這麼容易放過她。

    「說清楚點!我要知道你為什麼忽然這麼害怕,煎包都灑了一地。」

    「真的沒什麼,只是我——」葉秋聳聳肩,她不再害怕,卻也知道自己很難對面前的人解釋。

    「你把我當凶神惡煞,還嚇得哭了,我覺得我至少有權利知道原因。」

    「你氣瘋了,我離你遠一點以免受到波及,很正常啊!」她不自在地笑笑。

    「事情絕不是這麼簡單,你哭著求我別打你,這——這太不尋常了,你一定沒說實話。」

    「就當我不想說吧!別問了好不好?」葉秋說。

    「我一定要知道。」龍威堅持。

    「那是我個人的隱私。」

    「說出來就變成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我保證不會告訴第三者。」

    「你——」

    「說吧!否則我們就在這裡耗著了。」

    看著他堅決的神情,葉秋知道自己爭不過他,只好無奈地歎口氣說:

    「我一向最討厭人家同情我。」

    「我很少濫用同情心。」龍威淡然道。

    葉秋想了想,開口說:

    「我的父親——他和你一樣是個大塊頭;不同的是他從不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氣,甚至把發脾氣當成他建立威嚴的方法。」

    「從我懂事,我母親就總是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過錯挨我父親揍,我幾乎每天都可以在我媽身上找到青綠紅腫的傷痕,那些傷痕來自各種工具,掃帚、皮帶、雞毛撣子、球棒;只要他—火起來,身邊任何可以拿到的東西都可以成為他的武器。」她苦笑。「除了我媽,我也是經常挨打的人,只不過因為我媽會護著我,所以鞭子落在我身上少,落在我媽身上多。

    「不用說當時日子有多難過了。我雖還小,卻能由母親的表情和眼神感受到恐懼;只要我父親在,我媽和我真可說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般地無事不謹慎小心;而即使如此,我們幾乎還是天天挨他拳腳。」

    「難怪你會——」

    「挨打倒還不至於讓我變得這麼神經質。我說過痛的人多半是我母親,我這個小孩子只是直覺地討厭、怨恨,偶爾天真地夢想著帶母親一塊逃離這個地獄。

    「真正令我對男人,尤其是高大的男人感到懼怕的原因應該是我國一時的某一天——那天下午我放學回家,推門進去,剛好看見——」

    「看見什麼?」龍威狠著心追問。

    葉秋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仍覺心悸不已。埋在心裡這麼久的一幕,甚至對若蓮提起時都是幾句話帶過,真能對眼前的人全盤托出?

    「說出來吧!然後把它忘了別再去想。」

    葉秋看看他,深吸了一口氣道:

    「我才拉開門就看見我媽被我爸一巴掌打得朝我飛過來,差一點就撞上我——其實,我真希望她是撞上我而不是——而不是撞上玻璃窗,那麼她就不會臉上身上插滿玻璃碎片,鮮血像水流般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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