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陳美琳
「那天我看見雅如在和他在說話,看起來像是他送她回來。」
「在哪裡?」
「麥當勞外頭。」
「什麼時候?」
「就是!」羅力群忽然更認真的盯著校門口。「我忘了。」
「究竟是哪一天啦?你再想想,這很重要的。」秦湘推他一把。
「忘了就忘了,哪裡還想得起來?」
秦湘懷疑地看著他。
「真的忘了嗎?看你那樣子像是不想告訴我吧?你在追我的時候說過絕不隱瞞我任何事,怎麼,這個你也忘了嗎?」
「老天!你這是——」
「別跟我說話。」秦湘撇過頭去。
一聲長歎。
「好,我說可以了吧?」羅力群無奈地道:「那天我在麥當勞吃東西,由窗戶看出去剛好看見雅如和那個男人在說話。」
「然後呢?」
「她和那個男人分手後像在思索著什麼……」
「一定是那時候雅如已經受到他的吸引了。那個呆子!還不知道要逃。喂,繼續說啊!怎麼停了?」
「就是這樣了。」
「然後怎麼了嘛?你沒跟雅如打招呼嗎?」
「接下來的事和我們現在說的無關嘛!」
「說。」秦湘只說了一個字。
羅力群歎氣。
「好,我說。本來在雅如心事重重的時候我是不該打擾她的,但我還是和她打了招呼,並且要她到裡面和我聊聊。喂、喂,你那是什麼眼光?我找她說話只是為了知道你的近況。」
「是嗎?」秦湘的表情顯示著她不相信。
「我向她詢問了有關你的一大堆事,然後立刻就跑去找你,用命令、威脅、利誘、哀求等等的方法告訴你我要結束我們的『分手』關係,就是那天,接下來的事你應該都很清楚了吧?」
秦湘直盯著他,感覺心裡一陣甜蜜。那天的事的確鮮明地印在她心上,事實上,她認為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畢竟一個女人不是經常有機會聽見那麼深情感人的表白,尤其還是來自她深愛的男人。
「你在生氣還是害羞?」她微笑,在他耳邊問。
「隨你怎麼想。」羅力群回答,眼裡不見怒氣;他根本無法對她生氣,她對這點其實很明白,也很得意。
秦湘親吻他的臉頰,對他露出難以抗拒的笑容。羅力群只得又歎了口氣,並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妮妮好嗎?」雅如以這個問句開始了她和蕭柏逸的談話。他們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喝著鮮乳。而巧得很,他們所選的位置離秦湘和羅力群不到一百公尺,如果他們其中之一曾試著往前後左右四處看看,也許就會發現樹叢後那對鬼祟的男女。
「她很好,只是經常問起你。」蕭柏逸回答,並無欣賞四周景致的興趣。
「請你對她耐心點,她還只是個孩子。」
「我的脾氣再差也不會動手打她。」蕭柏逸扯扯嘴角。
「有時候你只要大聲說話就能傷了孩子的心,他們很敏感。」雅如說。
「你似乎非常瞭解小孩子的心理。」
「我喜歡小孩子,有一段時間我渴望未來能成為一個幼稚園或小學老師。」
「現在呢?你的想法改變了嗎?」
「不,有機會的話我還是想試試。」
這樣的談話和平而不帶壓力,卻無法繼續下去,除了閒聊,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解決。
「準備好聽我說了嗎?」蕭柏逸終於問。
雅如點頭。
蕭柏逸看著她,然後歎氣,並將身體往後靠在一棵椰子樹的樹幹上。
「我和我太太已經分居了。」他直接說:「她前幾個月還偶爾會回來看一下,現在幾乎連電話也不打了。」
「我不懂你為什麼跟我說這個。」雅如倏地抬起頭看著他。「為了妮妮好,你應該結束你們夫妻間這種不正常的分居關係。你知道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妮妮拒絕提及任何有關她母親的事情。」
「那是因為那個女人根本不值得她去想。」蕭柏逸冷然道。
「那個女人?你在妮妮面前總是這麼稱呼你的妻子嗎?她們是母女,妮妮身體裡有一半流著她的血液,你不應該灌輸她錯誤的觀念,讓她厭惡自己的母親,那違背了自然。」
「不需要我灌輸什麼觀念,小孩子自己能判斷誰愛她、誰不愛她。」
「蕭先生!」雅如詫異地喊。她無法想像有哪一個小孩會恨自己的母親,他們幼小而單純的心靈應該還不懂得記仇、記恨。
「你用不著這麼看我,我只是實話實說。」蕭柏逸以嘲諷的語氣說:「我的妻子對妮妮只有厭惡沒有愛,我想她經常希望自己根本不曾生下她。」
「這——怎麼會這個樣子?」雅如無法相信。「為什麼一個媽媽會討厭自己的骨肉,甚至後悔生下她?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的,一定是你故意抹黑她!你騙我對不對?企圖減輕我所受的良心譴責?」她瞪著他。
蕭柏逸沒有反駁,看了她一眼後開始緩緩道出另一段過去。
「我曾經非常愛她。」他說:「婚前的她,個性甜美而且善解人意,我們在交往了一年後步入禮堂結為夫妻。婚後我們有過近一年的甜蜜生活,老實說,那時候的她真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女人,她不僅善於理家,還讓我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去擴充我的事業。」
「聽起來她真是難得的賢內助。」雅如說,並不帶有任何忌妒或嘲諷。
「我也很慶幸自己找到了這樣一個女人,誰知道她的態度忽然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蕭柏逸苦澀道:「結婚一年,她發現自己懷孕了,而你絕對想不到的,法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女人會因為這件事而對我大發脾氣。她大哭大鬧,說我沒有做好避孕措施,讓她有了孩子。老天!孩子不都是伴隨著婚姻而來的嗎?我們結婚都一年了,也該生小孩了啊!不過這都是我的自以為是,她愛我,嫁給了我,卻不肯為我懷孕生子。」
「也許——她希望和你兩個人多過一陣子甜蜜的兩人世界,緩幾年再懷孕。」
「起初我也這麼以為,所以我耐心地安慰她,向她保證有了孩子後我只會對她更好,絕不會冷落她,我甚至告訴她,孩子半夜醒了由我來換尿布、泡牛奶。」
「然後呢?」雅如聽得很專注。
蕭柏逸苦笑。
「然後她給了我一巴掌,恨恨地告訴我她厭惡小孩!這輩子不管她嫁給誰,都沒有打算懷孕生子。」
「為什麼?小嬰兒是那麼可愛啊!」雅如簡直太驚愕了;一個家庭沒有小孩,豈不是要喪失許多歡樂?
「你這種愛小孩勝過自己的人自然無法瞭解她的想法,事實上連我都不瞭解她的心態。一個女人,不僅沒有為人母的期盼,還口口聲聲要去墮胎,這誰能解釋?」
「墮胎?她!你太太她想——」
「她想把孩子拿掉,而且態度堅決。」
「你阻止她了吧?是不是?你不會讓她扼殺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對不對?」雅如緊張地問。
「我是阻止了她,否則哪來的妮妮?」蕭柏逸首次露出微笑。
雅如鬆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
「我告訴她,孩子一拿掉我們的婚姻就算完了!她驚愕地看著我,似乎不相信我會為了小孩而如此對她。」他扯了扯嘴角。「我鄭重地警告她,她終於妥協而答應把孩子生下來,不過我們的婚姻也因為小生命的來臨而遭遇了嚴重的考驗。她甜美的個性隨著懷孕而消失殆盡;她不再打理家務,脾氣也越來越大,根本己經到了無理取鬧的地步。每天我從公司回家,迎接我的不是熱飯熱菜、洗澡水,而是她充滿恨意的眼神和諷刺批判的惡毒言詞。從有了妮妮到她出生長大,我們的生活模式就是這樣,悲哀且每下愈況。」
「怎麼會變成這樣?」雅如低喃,百思不解。
「你可以想像她對妮妮會付出多少愛!那可憐的孩子經常是黏著傭人、躲著母親,深怕一個不小心碰上母親心情惡劣,就會給她一頓罵或一頓打。」蕭柏逸歎氣。「我曾強拉著她去看心理醫生,但由於沒有其他不正常的地方,所以醫師也無法斷定她這種反常的態度是不是屬於心理疾病的一種。」
「你問過她家裡的人嗎?」雅如問。
「問過,但沒有結果,她的家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蕭柏逸說:「我除了多僱用幾個傭人照顧妮妮外,也四處向一些專業人士請教有關她的問題。我沒有得到什麼明確的解答,她卻愈來愈變本加厲,天天鬧得整個家裡雞犬不寧。這樣的生活我和妮妮一天忍過一天。我們處處讓著她,以免引發更大的爭執,而她從未自我反省或有所改變。」
「我見過她幾次,她看起來不像你所描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