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陳美琳
「我想不會太難的。」白曉憂看了看他的神情回答道。
「看來我是沒得選擇,一定得做了是不是?」沈千浪歎氣問。
「我也是為你著想才簽字的,你就勉為其難演這麼一回嘛!好不好?別再生我的氣了。」白曉憂苦著臉要求。
「我沒有生你的氣。」沈千浪道。
「不是生我的氣幹嘛板著張臭臉?笑都不笑的好嚇人。」白曉憂嘟起了嘴來,倒像她才是那個該生氣的人。
沈千浪終於微笑了。
「你是這麼容易就被嚇著的人嗎?」他溫和的說。
他的笑容就家冬日裡暖暖的太陽,白曉憂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好不容易緩緩落了地。
「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她問。
「你是為我好,我又怎麼會生氣?」
白曉憂好想哭,在眼淚掉下來之前,她跑向前撲人他的懷裡。
「怎麼了?」沈千浪當然是文風不動承受了她衝向他的力量,而現在的他其實已經很習慣她動不動就往他身上黏的舉動。
「你真好。」她在他胸前說,聲音含糊且鼻音頗重。
「我好」沈千浪揚起眉,不瞭解她的意思。
白曉憂沒有做任何解釋,她把臉埋在他胸前無聲地掉著眼淚。
怎麼辦?她遇上了這麼好的一個人,生命忽然間變得充滿意義,叫她越來越捨不得他。是的,她不想放開他,不想把他讓給其他人,真的不想。
她抱住沈千浪的雙手越來越用力,沈千浪蹙著眉頭不解地看著她的頭頂。
※※※
邱和剛剛接完一通電話,辦公室的門便被推開了,他唯一的掌上明珠邱心茹帶著撒嬌的笑容走進來,嘟起嘴巴便往父親身上挨。
「爸!你到底要忙到什麼時候嘛?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答應要陪我吃飯和挑禮物的。」
邱和剛哈哈笑著,溺愛地捏捏女兒的臉頰。
「你這個寶貝大明星過生日,做爸爸的我哪裡敢忘記?你瞧,我這不就在等你來,好讓你自個兒挑吃飯地點嗎.-
「還有我的跑車,你可別忘了。」
「吃過飯就帶你去看車,這樣可以了吧?乖女兒。」
邱心茹滿意地笑了,還在父親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我就知道爸爸最疼我了。」
「我就你這麼個女兒,不疼你疼誰啊?」邱和剛點點她的鼻尖。「來,我們該出發了,吃飯前還得先去看看你外公呢!」
邱心茹秀美的眉毛厭惡地聳起。
「幹嘛老往外公家跑?他根本就不喜歡看見我們。」
「不許胡說,你外公當然希望能常常看見我們,我們是他僅有的親人了啊!」
「我就看不出他有一點想念我們的樣子。每次一回去,他都給我們臉色看,不是惡言相向就是乾脆不說話。」邱心茹嘟起嘴。「而且我討厭去見外公,他房裡都是濃濃的藥味,叫人聞了就嗯心。」
見女兒不開心,邱和剛在一旁陪著笑臉道:
「我知道你討厭上那兒去,就當是聽爸爸的話忍耐點嘛!外公年紀大了,又一身是病,我們盡盡孝道也不過這些日子,你說是不是?」
「我知道。」邱心茹還是不高興。「我只是不懂爸幹嘛對外公這麼卑躬屈膝的,就如你所說,我們是他僅有的親人了,他不把慶宇集團的大權交絡你,難道會便宜了外人?外公是老狐狸,他不會這麼傻的。」
「心茹!」邱和剛開口制止女兒。他想掌握慶宇集團大權雖是眾所皆知的事,但他不喜歡女兒以這種口氣將之搬上檯面來說。
「我說的是實話嘛!媽死後,他就對我們不聞不問,好像媽會死都是我們的錯。他根本就不喜歡我們,我們又何必拿熱呼呼的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夠了,怎麼可以這麼說長葷,一點規矩都沒有。」邱和剛厲聲訓斥了女兒,但一見她嘔氣不說話時又無奈地讓步了。「好了,我們趕快去看你外公,然後好開始你的慶生活動好不好?也許除了跑車,你還可以挑一組你最喜歡的籃寶石首飾。」
「真的?」聽見父親慷慨的允諾,邱心茹臉上又有了笑容。「不騙我,讓我自己挑喔!」
「當然,我什麼時候對我的寶貝女兒開過空頭支票來著?」
邱心茹完全被說服了,挽著父親的手興奮地離開辦公室,沿路說著她剛開拍的新片換了男主角,導演對她找來的人說有多滿意就有多滿意等等。
※※※
到了大樓大門口,為邱心茹駕車的司機兼保鑣阿輝走上前來,表明有極重要的事要項邱和剛報告。邱心茹滿心不悅,狠狠地瞪了司機一眼,在父親的示意下先行進入車內等候。
「什麼事這麼重要,非得在我急著出門時說?」邱和剛問。
「真的很重要,否則我怎麼會冒著惹小姐生氣的危險挑這個時間向您報告?」
「那就快說吧!不要浪費時間。」
年輕的阿輝點頭,緊張地說出他目睹的一切。
「今天我載小姐到片場,看見了那個丫頭。」他直接切入重點。
「哪個丫頭?」邱和剛略顯不耐,但隨即睜大眼睛,語氣也嚴肅了起來。
「那個丫頭?你是說--」
「我絕對不會看錯,就是你一直要我們找的白曉憂,她和那個身手不凡的男人一塊兒來見小姐。」阿輝說。
「是她?她又出現了?」邱和剛喃喃道,思索著剛得到的消息。「他們兩個怎麼會認識心茹,還去探她的班?」
「我看他們不像是去探班的。」阿輝回答。「小姐把那男的介紹給導演,
幾個人在片場談了很久,好像還簽了一些文件。」
他這麼一說,邱和剛明白了,事情就是巧的不像樣,看來,一直在白曉憂身邊的男人就是女兒剛才提別的最佳男主角,而那個聒噪討人厭的經紀人大約就是指白曉憂了。
事情有出乎意料的發展,反倒令邱和剛開始猶豫。他本已打算放過姓白的小丫頭,畢竟傷害一條人命是大案件,能不能全身而退,他並沒有把握。再說這丫頭一直以來都只是躲避,似乎沒有出面跟他爭奪遺座的打算,既然無害於他,留她一條命又如何?
不過,這終究不是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在他尚未掌握大權之前總要提心吊膽,擔心這丫頭若在緊要關頭冒出來,他即將到手的一切豈不是要化為幻影?老頭子也積極在我她,她現在也許恨老頭子,但誰知道她會恨多久?錢的力量無與倫比,沒有人能保證這娃兒會永遠甘於孤兒院貧窮單調的生活。嗯,她還是永遠消失比較好,他不希望自己未來的權勢有著任何的變數存在。
「爸!你們到底談好了沒有?」在車內等候的邱心茹不耐煩了,推開車門朝他們喊著。「不是要上外公家去嗎?再耽誤的話,什麼時候才能去挑我的生日禮物啊?」
「好,我們馬上就出發。」邱和剛先安撫了女兒,然後對司機阿輝說:」這件事暫時別再提了,今天晚上你送小姐回家以後來辦公室找我,我們再詳細討論。」
阿輝點頭,兩人於是上車,沒幾秒鐘車子便駛離了辦公大樓。
※※※
白永祥年事已高,使用了七十九年的軀體如今似已老舊,經常合他感覺力不從心,彷彿一部破機器隨時都會停擺。
活到這個歲數,該苦的苦過了,能享受的他也從來不遺漏,如今,如果他哪一天突然一口氣接不上來,就這麼離開了人世,他相信自己也不會有什麼眷戀了。
他這輩子很少為自己所做的事後悔,因為事情既已發生,後悔也於事無補。人最重要的是看向未來,憑弔過往並沒有任何益處。
這些個道理在他走到人生最盡頭時忽然失去了真實感,他開始想起過去,想起正值壯年就死去的兒子和媳婦,還有流落在外至今無緣一見的孫女。
他後悔了,深深感覺對既成事實的一種無奈。幹什麼去計較著什麼門當戶對,出身高低?婚姻是兩個年青人一輩子的事,他何苦固執地硬要去折散,弄得兒子負氣離家,直到死都未再踏進家門一步?
他歎氣,幾乎因心酸而老淚縱橫。自作孽,不可活,他會晚景淒涼都是自找的,怨不得人,他死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流落在外的孫女找回來,死後才能安心地去見兒子。
說起找孫女的事他就免不了要著急,好不容易才從兒子好友口中問出了可靠的消息,也吩咐幾個律師循線去找,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一個確切的回應?前一陣子聽說已有眉目,然後就像石沈大海般沒了結果。台北就這麼點大,孤兒院也不過那麼幾家,如果消息屬實,有姓有名的,沒道理會找不著人阿!
想起自己唯一的孫女兒在孤兒院度過了十幾個寒暑,他老邁的心就不覺激動起來,若非他的身子骨已經不行了,他非要親自出馬,把孫女兒平安帶回來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