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陳美琳
「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感激,冷先生--」丁元喜握著他的手,又說:「我只能說我很慶幸僱用了你,我一直相信你能把柔柔安全地帶回我們身邊,而你真的做到了。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這分情我們一家人會一輩子記在心底。」
「你言重了,丁先生。」冷漠淡然道。他雖然依照約定把人帶了回來,但立刻又得帶走,如此誇大的讚美及感激不是他所應得的。「丁小姐人是找著了,但意圖對丁小姐不利的人卻還逍遙法外。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再度重演,我想,就把抓綁匪的事交給警方去辦,我則和我的朋友帶著丁小姐暫且離開此地,丁先生以為如何?」
丁元喜思索半晌,最後痛下決心。
「就依你說的去做吧!我一定要警方找出綁架柔柔的傢伙,讓柔柔能安心地重回我們夫婦身邊。」
冷漠點頭。
「那麼,夫人和令嬡那邊就麻煩你去說明。請不要耽擱太多時間,我希望能立刻出發。」
「立刻?」丁元喜非常驚愕。「馬上就要走嗎?那麼--冷先生,你們要帶著柔柔到哪兒去?」
「很抱歉,這點現在還無法告訴你。」冷漠道:「我只能要求你全然的信任,並請你多體諒。」
丁元喜盯著冷漠看了良久,再次握緊他的手。
「帶柔柔走吧!冷先生,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柔柔好。我會和警方合作,盡快將綁架柔柔的犯人給揪出來,在這之前,小女就麻煩你了。」
這樣的信任是冷漠在人界從不曾體會過的,雖然他依然面無表情,心裡卻不能說毫無動搖。
「請放心,我會照顧她的。」最後他這麼說,並示意丁元喜前去將此事告知妻女。那勢必得費一番唇舌解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他寧可交給別人去做。
趁著丁元喜走向妻女,冷漠拉著梵軒到一旁等候;他倚著樹,悶不吭聲。梵軒看著他,幾次想開口問又都作罷;一直到丁元喜拉著妻女進屋去,才終於舉手推了推冷漠。
「喂!在想什麼?是不是在考慮怎麼帶她回冥界交差?」
「帶她走沒問題,我已經和她父親說好了。」冷漠回答。
「說好了?」梵軒頗訝異。「人家真的肯把女兒交給你帶走?」
「他說信任我。」
「那麼,你怎麼回答?她這一走,只怕是無法再回來了。」梵軒道。
冷漠沒有答話,他的神情不變,但梵軒知道他並非表面看來那般無動於衷。
「你知道嗎?梵軒,我一直都懷疑撒旦給我的資料是不是錯的。」在一陣沈默之後,冷漠再次開口,而這一開口就嚇呆了梵軒。
「懷疑?如果不是有某種程度的把握,王不會把資料給你,並命你出這趟任務。」
「資料有可能出錯,否則,我們又何必花時間確認目標無誤?」
「但方序來過了啊!王要他告訴你丁秋柔正是我們此次任務的目標,應該錯不了吧?」
「和她接觸了幾天,她的行徑舉止完全不像一個逃犯。你也看見過的,她可以毫無懼意地面對你我,你覺得那看起來像裝的嗎?」
「的確,要裝得不認識我們可不容易。」梵軒納悶地皺眉。「怎麼會這樣呢?難道真是撒旦王弄錯了?」
「不,王沒弄錯,錯的是我。」冷漠說,聲音寒冷而絕情。
梵軒聞言又蹙眉了,他被冷漠矛盾的言辭搞得莫名其妙。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攤開雙手問。「剛剛還說懷疑,這會兒又說錯的是你……你做錯了什麼了?我怎麼不知道!」
冷漠冷冷地笑了。
「我錯了!錯在相信她那無辜的表情,她睜著雙大眼睛就教我忘了女人的詭計多端。」
「女人的詭計多端?」梵軒哈哈一笑。「少來了!你這對女人不屑一顧的傢伙,對她們又瞭解多少?」
「夠多了!」冷漠扯扯嘴角。「一輩子讓人背叛一次就該學乖了,而我,居然笨得差點再次上當。」
梵軒無可奈何地歎息。
「算我笨,領悟力太差!不明白你說了這麼一大串究竟是什麼意思,能不能就請你直說,別讓我再傷腦筋了?」
「哦?你不懂嗎?」冷漠扯扯嘴角。「我的意思很簡單,正如撒旦王要方序告訴我的,丁秋柔就是我們這次任務的目標。」
梵軒眨眨眼。
「是嗎?怎麼這會兒你又這麼肯定了?」
「我認得她,她是我一個老朋友,很老的朋友了。」
「啊?」梵軒一臉懷疑。
「是真的,只是我一直沒想起來。」冷漠譏嘲地說,頭一抬,剛好看見丁秋柔臭著張臉,心不甘情不願地朝他們走過來,丁夫人則是一臉不放心地在一旁緊拉著女兒的手。
梵軒一瞧,好笑地搖搖頭。
「看見沒?她那張嘴噘得老高,在上頭掛什麼都沒問題。」
「我們要上哪兒去她心知肚明,又怎麼裝得出笑臉?」
「那麼,她帶著行李做什麼?」梵軒皺眉。「怎麼辦?到現在我還是覺得她不像個逃犯,她看起來是不開心,但可沒有緊張不安的樣子。」
「那就是她厲害的地方。」冷漠說著,離開了大樹。「走吧!老弟,我們的任務即將結束了。想起來,真教人開心,不是嗎?」
第九章
冥界這一任的統治者是個極端英俊的惡魔。他有濃密如子夜的漆黑長髮,有雙冷峻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樑,他的嘴經常是緊抿的,而頭上的一對長角則代表著他在這個世界至高無上的權勢。
冷漠一回到冥界,便親至冥府向撒旦王請安,而由於冷漠並未隨著方序歸來,撒旦顯然已因等待而略具怒意;倘若對方不是冷漠,也許這會兒已被吼出門外了。
「為什麼耽擱了這麼久?我以為這椿任務比起你以往辦妥的那些要容易多。」撒旦半躺在長椅上,懶懶地問,並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下吧!我們之間用不著這麼客套。」
「你是冥界之王,而我是你的臣子。」冷漠動也不動地回答。
「哦?我是王,而你是臣子?」撒旦朗聲大笑。「你真是這麼想嗎?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心口不一?」
盯著撒旦看了半晌,冷漠的臉上出現惱怒和壓抑。
「為什麼不告訴我她就是娜茵?」
「先坐下來再說。」撒旦揮揮手。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說,先坐下。」撒旦皺著眉重複。
冷漠怒眼相向,終究還是聽話地坐了下來。撒旦讓人送來了酒菜和水果,然後遣退了所有的小鬼。
「實在難得,居然能看見你生這麼大的氣。」撒旦拿了食物,往嘴裡送。「我說冷漠啊,逃犯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以前你從沒在乎過這個,不是嗎?」
「我現在也不在乎,但是,你至少應該先跟我說一聲。」冷漠咬牙道。
撒旦抬頭,看了他一眼。
「注意你的態度!我不須要任何人來告訴我--我該做什麼。」
冷漠沈默,半晌後再度開口。
「請你原諒,不知道為什麼,知道她就是娜茵之後,我的情緒一直不受控制。」
撒旦點頭,表示接受了他的道歉。
「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我記得當時你對娜茵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就連她藐視我的賜婚和小鬼胡來,你依然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我還以為你對婚事告吹深感幸運呢!」
「是那樣沒錯!」
「那麼,你這會兒又是為什麼跟我大發脾氣?」
冷漠不知如何回答,乾脆來個悶不吭聲,撒旦則在飲了酒之後,歎息道:
「知道娜茵的無恥行徑後,我非常忿怒,因為她不僅背叛了你,還違抗了我的旨意;於是,我下令將她打入人界,要她在人界做一隻終年發情的母狗。結果,她叛逃了,我命人調查,發現她藉著某位女使的幫助,逃入人界,化身為有錢人家的獨生女。」
「那麼--丁元喜夫婦真正的女兒……」
「那對夫妻沒有兒女,兩個都是不喜歡小孩的人哪!」
「不喜歡小孩?」冷漠聞言,非常詫異。那對夫妻對女兒的愛,他是見過的,既真誠又無私,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情不願,那是絕對無法偽裝的啊!「真的是這樣嗎?為什麼我所看見的……」
「是娜茵,我說過她借助某位女使的力量,幫她布好了叛逃之路。」
「所以,她為自己預設了一個角色,在人界扮演受寵的富家千金?」
撒旦點頭。
「沒錯,就像你們出任務時所經常做的。」
「原來是這樣。」冷漠喃喃道:「她倒是為自己的逃亡做了妥善的安排。」
「還有更了不起的呢!」
「什麼?」
「和以前的逃犯不同,娜茵在逃入人界前,喝下了『失憶水』。」
所有的疑惑都解開了。原來娜茵喝了「失憶水」,難怪她能完美地化身為丁秋柔,並以無懼的單純眼神注視著他。
「你能說她不厲害嗎?」撒旦微笑著問。「將有關冥界的記憶全部消除或許會讓她在人界全然沒有警覺心,但換個角度想,沒有警覺心也就代表著她能將一個無辜者的角色發揮得淋漓盡致。告訴我,冷漠,你是否曾被她的眼神所迷惑,因而懷疑我給你的資料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