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陳美琳
「我明白你的意思。」聶平打斷她。「不過很可惜,楚兄的輕功是當今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再加上身型、動作的特徵,如果柳家或官府派人深入去查,很難說不會懷疑到楚兄頭上。」
楚夢月楞了楞,隨即歎氣道:「難得聽見你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沒想到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唉!」
聶平閉上眼睛。
「現在可不是感歎這種事情的時候,小姐。」
楚夢月努了努嘴,才想回辯,楚君逸先開口了:「我會解決的!雖然目前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我會找出方法的,等我冷靜下來可以思考了,我一定會想辦法處理這件事的,你們兩個就別再為我擔心了。」
「她呢?你帶回來的新娘子可看見了你的面孔?」聶平問。
楚君逸搖頭。
聶平蹙眉。
「她就這麼毫不反抗任你帶回來了?」
「不,我點了她的穴,讓她昏睡。」
聶平一楞,接著扯扯嘴角。
「你一向都反對點穴,說什麼不夠光明正大,怎麼——」
「不得已的。」楚君逸低頭道:「她一直掙扎,而我又無法動手打昏她——」
聶平一楞,接著揚揚嘴角。
「看來你對她是有一些感情。」
「就怕不只是『一些』。」楚君逸苦澀笑道。
「你打算怎麼安置她?三哥?」楚夢月問。「如果就這樣把她留在這裡,家裡的丫環那麼多嘴,消息恐怕很容易走漏。」
聶平沉思了片刻,跟著問:「發生這樣的搶親事件,江青璃的名節可以說已經是全毀了,這一點——楚兄你可曾考慮過?」
楚君逸神情轉黯。
「我很後悔這麼衝動行事,但事情已經做了,如今只能盡量想法子彌補了。」
「立刻將她交還柳文信如何?讓他相信你是為了避免一場鬧劇才出手救了他的新娘。」聶平說。
「不!」楚君逸立即的反應讓其餘二人吃了一驚。「不能將她交給柳文信,他絕對不會好好珍惜她的,否則又怎麼會放任陸小蝶這麼趼?蹋她?」
「那麼你有什麼打算?」聶平看著他。「送回去是唯一的機會了,而且還得馬上送回去才行,遲了,江青璃這輩子就完了。」
楚夢月在一旁跟著點頭。
「除非柳文信肯再接納她,否則發生了這種事,江姐姐還能夠找到其它婆家嗎?
我想是很不可能。三哥,你——」
「我會娶她。」楚君逸脫口而出,聽了這話的三個人——包括他自己在內都嚇了一跳。
楚君逸隨即便明白這就是自己的心聲,他真的希望她能成為他的人,只要她肯答應。
「如果她不肯嫁給你呢?難道你要強迫她不成?」聶平問,似乎他總能一語道破楚君逸的心事。
楚君逸搖頭,心裡苦澀澀地。
「希望結果不至於這麼糟。如果她能明白她的處境和我的立場,一切都會容易多了。是我讓她走到現在這步田地,我應該負責——」一個細微的聲響讓楚君逸停止了說話,他神情專注地傾聽,然後倏地站了起來。
「怎麼了?」聶平蹙眉看他。
「她醒了。」楚君逸說著急步朝他的房間走去。
第五章
楚君逸的怒氣在踏出「銀月山莊」時便已隨風而逝。
他在林中駐足,看著一顆又一顆的林木,忽然間不曉得自己該往哪裡去……江清璃是醒了,只不過她沒有哭、沒有喊,只是拉著被子,一臉驚惶地打量著四周陌生的環境。
這是什麼地方?江清璃心中不免自問著。
大大的床,精緻的木製桌椅,雕工細膩的橫樑窗框,這一切對她而言是如此陌生,她非常肯定自己過去從未來過這個地方。
她深呼吸,凌亂的腦子逐漸恢復功能,於是她想起了她的婚禮、迎親的花轎和——和那個氣沖沖的女人。對了,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會在她成親當天對她發那麼大的脾氣?其實她隱隱約約知道是什麼原因,那女子口口聲聲柳文信、柳文信的,她再笨也明白那女子和即將成為她夫婿的柳文信關係匪淺。
雖然如此,江清璃心底卻一點也不在意,她根本沒有心思去揣測柳文信和那女子之間的曖昧事。
這幾天她母親的病況似乎更嚴重了,晚上經常咳得上氣接不了下氣地無法成眠,有時候甚至還咳出斑斑血跡。
為此她好擔心,背著母親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淚。然而母親對自己日益惡化的病情一點也不在意,只一徑掛念著她的婚事,她不只一次要求母親答應她把婚期延後,卻每回都受到母親的嚴厲拒絕。
「你是我唯一的牽掛了,阿璃,沒有親眼看見你有好的歸宿,娘死都不會瞑目的。」母親總是這麼對她說。
她多麼痛恨聽見這樣的話。母親掛念著她,難道就不明白她也同樣掛心嗎?母親的病一點起色也沒有,相反的還日趨嚴重,在這種情況下,教她怎麼能懷著喜悅的心情期待大喜之日的到來?
今天一早母親又咳血了,卻仍強挺著羸弱的身子堅持要親自送她上花轎;她唇角含笑卻是眼眶泛淚,在那一刻江清璃深深體會到一個母親對女兒終身幸福的殷殷期盼。
上了花轎,一路上她都無法忘記母親那張欣慰卻又不捨的臉,心酸和悲傷伴隨她起程,搖搖擺擺在轎子裡瀰漫開來,濃得令她直想放聲大哭……然後就是那個女人了,她以輕蔑憤怒的言辭斥罵她,還試圖扯下她的衣裳,而她本是心情沮喪得很,又被那突發狀況給嚇住了,一時之間,她無法反應,根本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然後——江青璃愕然地張開嘴。然後是什麼?天!她居然記不得了。
她又開始慌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她已經進了柳家的門嗎?那又為什麼會一個人躺在這裡,身上還穿著火紅色的禮服?想一想,靜下心來仔細想一想,可以的,一定可以想起來的。
江青璃不斷對自己這麼說,希望能把紛亂的片段記憶拼起來。就在這時候楚君逸拉開門走了進來,後頭跟著聶平以及楚夢月,看見他們,江青璃忽然間想起了事情的後半段發展。
「有人把我帶走了。」她喃喃道,仿癈自己都無法相信這般荒謬的事竟真的發生在她身上。「那個女人拉扯我的衣裳,我一直躲、一直往後退,然後——然後有個蒙面人突然出現——啊!」江青璃輕喊一聲。「我全都記起來了。」
***
江青璃一句「我全都記起來了」令楚君逸焦慮的腳步忽然停頓了一下,臉上出現了裹足不前的神色,然而他終究還是朝她走去了。
這個錯是他犯下的,就要面對的是她的怨恨及厭惡,他也不該逃避。
就在楚君逸遲疑著該從何說起時,楚夢月已經繞過哥哥逕自到了江青璃身旁。
她拉住江青璃的手,露出了天使般迷人的笑容。
「江姐姐,我是楚夢月,我們曾在王掌櫃的胭脂鋪裡有過一面之緣,你還記得嗎?」
江青璃自然記得自己的恩人,她訝異的是會在這裡再度見面。
「我當然記得你。」她微笑。「是你用一錠金子買了我的手絹,我這輩子都感激你。」
楚夢月笑著搖頭。
「你弄錯了,姐姐,買下手絹的是我哥哥,」她拉過楚君逸。「哪,就是他啊!
他把那些手絹當寶貝一樣收——」
「小妹!」楚君逸輕斥,並瞪了她一眼。「哪來這麼多話了?」
楚夢月皺起鼻子喊:「人家可是為了你啊!你傻傻地站在那裡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所以我——」她話說了一半就讓聶平給拉到一旁。
「安靜點吧!」聶平輕聲對她說。「別以為楚兄是沒有脾氣的。」
「人家又沒亂說話。」楚夢月嘀咕著,卻不自覺地稍稍往後退了幾步,她三哥的確是有脾氣的,而正因為他一向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一旦失控了也就特別可怕。
看見楚君逸兄妹,江青璃心底的疑惑更深了。她抬頭張嘴想問清楚,一看見楚君逸那雙專注的眼神卻又禁不住臉紅地避開他的視線。
「我……能不能請你們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我又為什麼會在這裡?」江青璃終於開口。
楚夢月不怕死地又衝到前面來,並且搶著回答了江青璃的問題。
「這裡是『銀月山莊』,這位是我哥哥楚君逸,我是楚夢月,他是聶平,我們全住在這裡。」她笑瞇瞇的。
「『銀月山莊』?」江青璃茫茫然,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紅色禮服。「那麼……我又怎麼會在這個地方?那個擄走我的人呢?我記得有一個武功高強的蒙面人把我從大街上帶走了。」
楚君逸神情肅然,楚夢月則和聶平交換了一個眼神,倏地對江青璃綻放出更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