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陳美琳
第四章
高崎朔不想睜開眼睛,即使是閉著雙眼,他也能清楚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人睡在這張床上,就像他喝了酒的那一天。
這回他是滴酒未沾,睡前的一切也都記得一清二楚,然而第二次跟這個小笨女在同一張床上醒來,即使這回是她壓在他身上,這事實依舊讓他氣惱得握起了雙拳。
他搞什麼?居然睡得這麼熟、這麼香、這麼無憂無慮,她的按摩就真那麼好嗎?是很好,簡直太好了,好得讓他壓根兒就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他心裡的聲音這麼回答,而這只有讓高崎朔更加氣悶。
的確,他承認她的按摩技術一流,然而為了這個就輕易忘卻正事的他也太不像話了。說什麼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個女人趕出去,卻是讓人在背上按了幾下就乖得像只被馴服的貓。該死!他怎麼能鬧這種笑話!
瞇眼看了看秦悠悠,她趴在他胸前睡得可熟了,瞧她微張著嘴發出呼呼的鼾聲,也許是夢見了什麼好事,偶爾還掀起嘴角傻笑,怎麼看都是個毫無節操的女人,跟其它女人沒什麼兩樣。
可惡!他心煩得要命,她居然在那兒睡得呼嚕呼嚕的。
「喂!喂!你究竟要睡到什麼時候?!」高崎朔使勁站了起來,秦悠悠就滾啊滾的滾下床去了。
「哎呀!好痛!」她下意識揉著疼痛的臀部,沒一會兒竟又趴在地上睡著了。
高崎朔臉上青筋暴起,下床時故意毫不客氣一腳踩上她的手。
「啊!」又是一聲慘叫,這回秦悠悠總算坐起來了,她苦著臉對疼痛的手指吹氣,眼角還冒出一滴眼淚。
「我的手好痛。」她可憐兮兮地對站在跟前的高崎朔說。
「我踩的。」高崎朔道。「嘎?」秦悠悠顯然不明白。
「我說你──」發現自己語氣過於平和,高崎朔於是放冷了聲音說:「按摩按到睡著,你好大的膽子!」
「啊?」秦悠悠又開始眨眼,約莫過了兩分鐘才真正清醒過來。「對不起,少爺,因為我看你已經睡著了……」她說著,打了個呵欠。
高崎朔的臉有些泛紅,因為他是個輕而易舉就被「馬殺雞」給收拾掉的人。
對不起!小蘭兒。
「請你原諒我,少爺,」秦悠悠跪在地板上又一次道歉。「我保證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往後替你按摩,少爺不叫停我絕對不停手。」
多麼缺乏個性!他撿回來一個沒半點脾氣的女人。
「你究竟為什麼要到我這裡來?」高崎朔瞇起眼睛問。
秦悠悠一聽,那張睡眼惺忪的臉馬上就垮了下來。
「是少爺自己說要『賜給』我一個威風的工作的,難道你後悔了?」
超級不愉快的回憶襲上心頭,高崎朔的臉色更難看了。
「告訴你一句話。」他睨著她道。「少爺請說。」秦悠悠必恭必敬。
「我最討厭毫無原則的笨女人。」結果高崎少爺在拋下這麼句話後就進盥洗室去了。***
「弄影,什麼是原則呢?」秦悠悠趴在蘇弄影的書桌旁問。
「你為什麼不去煩我們那兩位比較善良又比較空閒的學姐?」蘇弄影則是看也不看她一眼,雙手拚命敲著計算機鍵盤。
「因為我跟你感情最好啊,怎麼說我們也在同一間寢室住了三年嘛。」
「難道三年的不幸就汪定了我要倒霉一輩子?」蘇弄影還是雙眼盯著屏幕,並不斷敲打鍵盤。秦悠悠瞄了她一眼,隨即又沮喪地趴回桌上。
「我現在沒有心情跟你說笑。」她說。
「我也沒有。」蘇弄影按下儲存鍵並關上電源,然後終於正眼看了秦悠悠。
「你被強暴了嗎?」她劈頭就問。「才沒有!」秦悠悠隨即跳起來否認。
「那是怎麼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什麼是原則呢?」秦悠悠又一次問。
「是你天生缺乏的東西。」蘇弄影毫不猶豫的回答。
「原來是真的。」秦悠悠長歎了口氣,頭又趴回桌面上。「我果然是沒有原則的女人。」
蘇弄影實在不想問原因,但是不問這蠢女人也會說,那還不如快點問出個所以然來比較省時。「你已經後悔接下管家這個工作了?」於是她問。
秦悠悠的頭在桌上搖了搖。
「你的特異功能今天有點失靈了,雖然只上了一天班,但我覺得這工作很適合我。」「哦?那究竟是什麼事讓你跑到我這兒來唉聲歎氣的?」
秦悠悠又是一聲長歎。「我被僱主嫌棄了。」她說。
「你只上一天班就被開除了?」
「我才沒有被開除,我只說我被少爺嫌棄了。」
「你還真叫人家少爺?」「不然該怎麼稱呼呢?喊老闆又有點怪……」
「『少爺』這個稱謂才真是怪。」蘇弄影喃喃道。
秦悠悠恍若未聞,長長地又歎了口氣道:「他說他最討厭沒有原則的笨女人,我受到好大的打擊耶,弄影。」
「哦?」蘇弄影推推眼鏡。「那男人倒不容易,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把你給完全看透了。」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秦悠悠以哀怨中摻雜懷疑的眼神看著好友。
「你為何深受打擊?他又不是第一個說你笨的僱主。」蘇弄影不答反問。
「的確是每個僱主都說我笨,可他們沒一個像我家少爺這麼帥啊。」秦悠悠又歎氣。「這麼好看的男人這麼認真的說他最討厭笨女人……」
「是沒原則的笨女人。」蘇弄影提醒她。秦悠悠點頭。
「對,是沒原則的笨女人。」她沮喪地趴回桌上,但隨即雙眼便又閃閃發亮。「會不會是我弄錯了,弄影,也許他說的那個沒原則的笨女人其實並不是我?」
蘇弄影盯著她看了半晌後說:「你……其實樂觀也不是什麼壞事。」
「嘎?」秦悠悠臉上的亮光消失了。「這麼說來真的是指我了?我就是那個沒原則的笨女人?」
「應該是吧,不過也犯不著這麼難過,反正你笨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
「好奇怪,弄影,你的安慰好像都不能讓我覺得好過點耶。」秦悠悠扁著嘴道。蘇弄影挑了挑眉。「大概我不擅長安慰別人。」她說。
「你在這方面的確不太行。」秦悠悠在一旁附和。換蘇弄影歎氣了。
「怎麼?你今天來就是跟我吐苦水的嗎?說你被僱主罵了?」
「也不是啦,事實上是我有點感情上的問題想請教你。」
秦悠悠隨口說出,卻教蘇弄影的眼鏡從鼻樑滑落到嘴邊。
***
蘇弄影將眼鏡又戴了回去,並且起身沖了一壺咖啡,拿了兩個杯子回到原位坐下。
要談感情問題是吧?很好,如果再不找個倒霉鬼接收這笨女人,她遲早會因為咖啡中毒而死。「你有什麼感情問題?那個姓孫的呆子把你給甩了嗎?」
秦悠悠搖頭。
「才沒有,我們經常書信聯絡的,一個星期都會通兩次電話──啊!」她忽然尖叫。「我還沒告訴他我換工作而且搬家了!」
「那可好,等他知道妳和僱主孤男寡女同住一屋,不甩了妳也奇怪。」
「怎麼會?」秦悠悠蹙眉。「你說得好曖昧。我是去工作,文彬會諒解我的。」蘇弄影點點頭。
「那傢伙也笨笨的,大概根本就不會在意吧。」她說。
「文彬怎麼會笨呢?他是知名國立大學畢業的耶。」
「國立大學就沒有笨蛋嗎?書獃子你聽過沒?」秦悠悠蹙眉。
「我不知道你這麼討厭文彬。」
「討厭倒也稱不上,只不過覺得他並不適合你。」
「不適合我?可是陶然學姐就說他跟我非常相配,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的著眼點跟陶然學姐不同,我認為你應該跟和你不同類型的人談戀愛。」
秦悠悠不解。「那麼我是哪一種類型呢?」她問。
「缺乏生活智能的笨蛋型。」
「嘎?」秦悠悠顯然不服氣,跳了起來,卻說不出反駁的話,最後只能悻
悻然道:「你對我的評價就這麼低啊?」
「我只是實話實說,難道你希望我對你說謊?」
「這……也許偶爾修飾一下……」
「別傻了,是朋友就該坦誠以對。」看著秦悠悠一臉鬱悶,蘇弄影揮了揮手。「妳笨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用不著介意啦。」
「又在安慰我嗎?聽起來好空虛。」秦悠悠撅著嘴嘀咕。
「好,好,算我錯了,我說過我不擅長安慰別人。」
「至少別說話刺激人家啊。」喲,給她幾分顏色就開起染房來了?
蘇弄影挑起眉問:「你是要繼續抱怨還是言歸正傳?」
「什麼言歸正傳?」
「你不是有感情問題嗎?如果不是被甩了,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
「啊!我就是來找你談這個的。」
「你還記得真是太好了。」蘇弄影扯扯嘴角。
「是這樣的……」秦悠悠歎了口氣,憂鬱和疑惑又回到她眼眸中。「弄影,所謂的愛情到底是什麼呢?」蘇弄影聞言一楞,半晌後才遲疑地開口:「挺有深度的嘛,不過……所謂的愛情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透的呢?你要不要縮小一下範圍?比方說你為什麼忽然有了『愛情是什麼』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