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朱拾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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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
關陸躺在床上,意識模模糊糊的翻來覆去,焦躁不已,冷汗直冒。
腦子裡的影像仿若台失了速的放映機,裡頭的人物來來去去,時而模糊、時而清晰,但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但想捉又捉不住,恐慌、急躁及沉重的挫敗感令他在似真似幻的夢境中近乎崩潰。
那一聲輕喚穿透他發脹腫痛的腦袋,像一陣冰冰涼涼又柔柔軟軟的冷泉般撫平他的焦慮不安,使他倏地清醒過來。
他睜開只眼,直覺得望向發音處,他聚起濃眉,望著床前這美得不像人的女郎。
火焰般的紅髮,透明白皙的小臉上卻有著一雙紫色的大眼睛,奇異的,令他聯想到率直坦白的朱拾夜那紫色的淚珠胎記,一想到朱拾夜,冷峻的臉不禁柔和了些。
女郎身上包圍著一層層的淡紫色薄紗,使她看起來是飄然、是纖弱的,他不解這樣的一個女郎為何會出現在他的房裡,而且還是在三更半夜、凌晨時分,從她的行為舉止,他甚至懷疑她不是人。
「我確實不是凡間的人,將軍。」她輕歎。細緻的臉上有著化不開的悲慼,幽幽的紫眸閃著透徹。
關陸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不是因為她看透他的心思,也不是因為她不屬於凡間,而是因為她對他的稱呼:「將軍」,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稱謂。
「你為何叫我將軍?」他問。
她又輕歎了一聲。他發現她似乎總是在歎氣,彷彿心中有太多無奈。
「這是一個不圓滿的故事,如果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吧!」她說。紫眸因回憶而變得迷濛。
「你在前世是個英勇無匹的大將軍,天子眼前的紅人,敢言直諫的態度使你贏得了當時眾多的民心及忠臣的擁戴,但同時也成了宦官奸臣心中欲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肉中刺。有一回你遭人埋伏,是我那貪玩而私自下凡的妹妹——紫蔓仙放了你。」
關陸一聽到紫蔓這個名字,腦海中倏地浮現一個嬌俏、明眸皓齒的少女,紫色的大眼睛,小小的鼻,小小的嘴及唇邊那朵永不凋謝的甜甜的笑,他用了甩頭。
「紫蔓,從小愛玩、愛笑、愛鬧,所以她常常私自偷偷溜到凡間,由於她從沒鬧過事,也總是在一定的時間裡回返,所以我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的由她去了,沒想到我當時的一時心軟,卻造成了往後無法挽救的悲劇。」女郎頓了頓,憂傷的紫眸滑下顆晶瑩的紫淭。
「待她隔日未歸後,我開始著急了,只因天上一天便是人間一年,以往她也只是愛戲耍個一兩個時辰便會回返,從未整日未歸,我不敢稟告我們的主人,於是便私自下凡找尋。
待我找到她後,才知道你倆早已兩情相悅,並互許下終生,她甚至幫你躲過了兩次暗箭,我真的驚住了,知道事情已非同小可,苦勸她與我回天庭請罪,她不肯,反過來哀求我說如果跟我回去,必定不可能再回到凡間與你相聚,而你也勢必躲不過第三次暗算,與其如此,她寧願選擇與你共度餘日,也不願與你分離,我無奈,只好獨自返回天庭,並盡力隱瞞。
「怎知捉不到你魂魄的鬼差使者,得知是紫蔓從中作梗後,一怒之下狀告玉帝,玉帝大怒,派遣天兵天將硬是將紫蔓押回,關進天牢,並下了眾神皆不得探視的御令。
「不久,無心朝政的你,使亡於埋伏的弓箭手所淬之毒箭下,紫蔓得知,心灰意冷,整個人迅速的憔悴、凋謝,待她重回到我懷裡時,早已形銷骨蝕,奄奄一息了,她哭著說今生不能與你共結連理,但願來世與你共偕比翼,就這樣,我那愛玩、愛笑、愛鬧的小妹妹在我懷中嚥下最後一口氣。」她哽咽著,竭力壓抑因回憶而勾起的往日傷痛。
關陸則恍如置身故事情節中,心緒隨著起伏,他冷硬的黑眸泛上一層薄霧,牙齒緊扣著牙關,喉頭不斷的滾動著。他必須努力的克制住自己,才不會發狂的捶壁哭吼,但他是那樣難受,難受到他必須將臉埋進緊握的雙拳裡,費盡所能的壓下激動。
「我為了完成她的遺願,於是將她的本命根化成一個小女嬰,送下凡去給一對老夫妻撫養,我算出了你們前緣未了,所以你們今生會再相遇,但是……關陸飛快的抬起頭。
女郎的紫眸定定的看進他佈滿紅絲的眼裡。
「我必須要提醒你,天地輪迴是必然的,前世愛你逾恆的紫蔓,今生需要你更多的愛及刺激才能重拾她對你的愛,但是她現在的個性暴躁無常,所以你必須用容忍、包容的心去愛護她,這樣你們之間才有結合的可能。又因紫蔓前世為你擋掉了兩次的暗箭,所以你今生會有一至兩次的血光之災。」
她幽幽歎口氣,目光迷離,「輪迴因果都是注定的,但我還是自私的希望你們的結合之路能夠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她忽地換上慎重警示的莊嚴表情,一字一句清晰的說:「你們之間會出現一個強大的敵人,我不能要求紫蔓小心,但我希望你能夠注意,別讓黑暗之子趁虛而入。當年你身上除了毒箭外,還有枝凡人看不見的黑羽箭。」
黑暗之子?黑羽箭?他失神片刻,猛地抬頭要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眼前哪還有紫眸女郎的身影,房裡寂靜的彷彿他剛只是作了個荒謬可笑的夢。
但他知道那不是夢,只因那痛徹心肺的悲傷早已深深的烙在他的心版上了。
他的直覺告訴自己,朱拾夜就是紫蔓的再生,因為他腦海裡那明眸少女的身形,無一不是朱抬夜的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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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哦!」朱拾夜連人帶車跌倒在地,臀部、手肘傳來一陣刺痛,使她哀叫出聲。
身體的疼痛及驚嚇使她發火,她由地上躍起,一把摘下安全帽,美麗的大眼睛噴出熊熊的怒火,瞪著從保時捷走下的男人。
這男人高瘦碩長,長髮俐落的綁成一束馬尾,還戴了一副雷朋太陽眼鏡;黑襯衫,黑長褲,連膚色也黑得像黑人,就是不知道他內褲會不會也是黑的,她火大的想,大熱天還穿得一身黑,神經病!
「喂!你怎麼可以把車子隨便停在路上呀?」她雙手扠腰,尖聲質問。
那男人只手撐在保時捷車上,修長的雙腿交又而立,嘴邊竟還有抹可惡的笑。
「小姐,你沒搞錯吧?我的車是停在路過,可不是路上,況且我的車又沒動,是你自己的摩托車來撞我的車的,理論上是你的不對。」
朱拾夜被他說得有點心虛,她當然知道是自己撞他的,但是她就是不甘心,白白的疼了屁股及手肘,說什麼她也要發洩一下,活該他倒楣!
她橫眉豎目。「你為什麼要把它停在路邊?停車廠是蓋得好看的呀?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人才會害我們騎機車的人才會一點保障都沒有,說穿了,你們就是道道地地的禍害精!保時捷了不起呀?告訴你,在台灣開保持捷的人都是大白癡,說不定不到三天,你的這台騷包車就會被偷了賣了、分屍了!」她口不擇言的亂罵著,愈罵愈順口,其實罵了些什麼自己也不清楚,罵得她氣喘吁吁、小臉脹得通紅。
那男子的反應卻只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彷彿她的口氣和善得一如發禮物的聖誕老公公般在告誡他睡前記得要刷牙。
「無所謂,被偷了更好,我省得賺錢養它,反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到時候我再買台像你那樣的機車來騎,那一定很好玩的。」他似真似假的笑著對她說。
這人真的瘋了,朱拾夜想,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離他遠遠的。
看著他,彷彿他是個剛從杜鵑窩飛出來的,然後她搖搖頭,牽起自己倒在地上的小綿羊。
一見那黑衣男子要靠過來幫她的忙,她連忙分出一隻手阻止他繼續前進。
「你別過來,我已經夠倒楣了,不需要你這個禍害精再來楣上加楣,否則當心我一腳把你踹到天上去見嫦娥老婆婆。」她嘴裡亂七八糟的亂吼著。
黑衣男子也沒說什麼,只是又慢慢的踱回他的車旁,恢復他原來閒散的姿勢。
一扶正小綿羊,小綿羊的前車蓋立刻掉下一大塊,朱拾夜光是驚愕了一下,等她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時,她立刻心痛的大聲呻吟。
她的心肝寶貝天下無雙的小綿羊,她縮衣節食三個月換來的小綿羊,居然掉下了一大塊板子,而那台肇事的保時捷……她睜大眼,那台騷包到北極去的保時捷跑車居然沒事?居然沒天理的安然無恙!她的心態頓時失衡。
她瞇起眼睛,兇惡的揪著此時已將她寶貝心肝天下無雙的小綿羊掉下的那一大塊板子拿在手上研究的黑衣男子,神情變得極為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