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席絹
所以小小李毓很識時務地成日窩在外公的診所受眾阿姨們的溫暖疼愛,也不願依近母親的冷臉;晚上與母親相聚也不敢玩耍吵鬧,駕著他的學步車呼嘯在大舅的書房,也不願滾入地雷區引來殺機。
「老媽,我要帶小毓睡覺了,可以把他還給我了吧?」
忘了提一點,李毓遠離母親的行為純屬孫母一手主導。怕影響小孩身心健全。
孫母正在替小孫子穿睡衣、換尿布,涼涼地說:
「我看你還是學其他聯考生那樣,熬夜通宵好了。小毓今晚由我和你爸照顧。」她可怕女兒半夜氣起女婿,索性毆打這張相似的面孔出氣哩!不妥,小女生年輕氣盛,何況小孫子人人疼,一丁點委屈也受不得,誰知道束雅會不會有失去理智的時候?
孫束雅坐在母親身邊:
「你幹嘛?怕我打小毓呀?」
「看你這張橫肉臉,豈能不防?」
穿著可愛的卡通睡衣,李毓爬到母親懷中,乖乖地叫「媽媽」,卻不敢亂動;小孩子也能感受到大人的情緒,向來樂觀的笑臉也失了幾分顏色。
孫束雅摟著兒子親了親。
「這次要戰多久?我是不介意養你啦,但這樣下去算什麼呢?不怕女人乘虛而入呀?」
「我管他去死。」朱唇嘟得半天高,口氣可嗆了。
孫父由浴室中出來,歎氣道:
「今天舉韶有到診所看小毓,我看他也不好過。這次鬧什麼氣?怎麼連他也孩子氣了起來。」
也就是說,目前兩家的大人們仍然不解他們夫妻為何鬧翻。研究了老久,也研究不出原因;問嘛,又相同問不出來,可見這次不是小事。
「沒有什麼大事。」
「明天星期天,原本是你們一家三口團圓的日子,怎麼,不回小套房團圓啦?」孫母問著。
「不要,我留在這裡看書。」她抱兒子站起身:「你們早點休息吧,晚安。」怕父母再追問,孫束雅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房中才吐了口氣!
吵架嘛,還不是那麼一回事?!先是鬥氣,後是等待有一方低頭;再是預料之外的尷尬,再來就是難堪了。等到發現不會有人低頭之後,不是大吵,便是分手……
這種吵法,真是傷神!老天啊,她甚至還只是個可憐的考生,順道擔任母親與妻子的職責還不夠,如今又壓來怨婦角色,怎麼消受哦!
房中的電話突然響起,嚇得昏昏欲睡的李毓哭了出來!真缺德,十點了打什麼電話!即使是李舉韶也該殺,何況根本不會是他。時段太晚,會侵擾兒子的睡眠,他心中明白。
一邊接起電話,一邊抱兒子在懷中拍撫。
「哪位?」口氣不善得很。
那頭傳來偷悅的聲音
「可別當我是李舉韶呀!我是無辜的思詩啦!」
不是好東西!就她所知,三天前偷吻她的男子是錢思詩的朋友之一。
「有事?」
「心情不好嗎?明天一同出來喝茶好不好?」好誠懇的聲音,猶如廣播電台婦人在勸誘別人講內心話時的音色,以期有更多隱私供自己八卦。
「大概沒空。」她聲音越發小聲,因為懷中的兒子已經陷入沈睡。
不過電話另一邊的人倒是當成她正在暗自蕭索飲泣。口氣更加慈悲:
「出來嘛,順便帶你兒子出來玩,明天我們去兒童樂園玩,我買了幾件衣服要送小毓哦!」
有沒有搞錯呀?不足週歲的小嬰兒去兒童樂園不嚇暈了才怪,玩什麼玩?
「不必了,謝謝。我想睡了,晚安。」
「明天早上十點,我開車來接你,晚安。」不待人拒絕,錢思詩先掛電話。搞什麼呀?她難道會白癡到任人看笑話?如果天下有人會因為他們夫妻不和而開心的,必屬這女子無疑。
兩人雖素無恩怨,但二姊分析過,有種女人非要別人與她相同下場才會舒坦。不見容於別人初戀有好結果。
二姊曾以她老江湖的眼光批判了錢思詩一下,只有一句話:落翅仔的骨相。與舉韶的猜測不謀而合。
她不願把老同學想得那麼糟,跟前可以理解的是錢思詩看笑話的心態而已。多奇怪,毫無理由去妒恨別人的日子過得好?
將兒子小心地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趴在一邊看著。這一張像父親的臉,長大了一定比他爹更出色吧!
輕輕親著兒子,喃喃自語:
「寶寶,對不起,你一定也很想回到以前當破壞狂的日子吧?近來乖得反常,真令我過意不去。明天我們去看姑姑好嗎?你最喜歡喝姑姑店中的南瓜濃湯了,我們明天去喝個夠。」
畢竟當娘了,生氣也得有個限度。何況已三天不見那個死傢伙,恩賜他一次覲見的機會吧!
想開了之後,便能安心縮入棉被中沉睡,不再費力氣去保持冷戰面孔了。自己看了都想吐。
第九章
法國餐廳雖然十二點才開始營業,但一般員工九點就要來打卡上班了。
而李舉韶這個超級自由的工讀生,在無處可去的假日,自然也就晃過來了。頂著一邊的黑眼圈,可憐兮兮地趴在桌子上自憐。
與老婆冷戰已經夠可憐了,昨日還挨了大哥以「不善待妻子」的罪名K了一拳。每次只要小兩口發生點什麼小事,不問對錯,大哥一定會先找他練拳再說。唉……害他只有把滿腔怨氣送給同學,他「陽光王子」的綽號,當下改成了「惡魔王」。沒人敢近他十里之內。如果他每每不小心想起外文系那一匹狼吻他愛妻的畫面,便會立即飆過去堵人海K,嚇得那痞子告假直到學期末。
他愛束雅是毋庸置疑的事,從十三歲偷偷產生好感直到十四歲正式追求,如今也六、七年的時間了,倒是沒發現自己吃起醋來是這副窄心胸!
也許是太習慣地將妻子視為自己可以獨佔人兒,從未想過有什麼意外產生,於是乍見那景象便洶湧起滿太平洋的怒濤。以前還怪老婆吃醋是對他沒信心的表現,誰知道這醋味非關信心,只是感官上的一種情緒。
到現在一口氣仍抒發不出來,又想找那匹色狼扁一頓了。
「舉韶!你當我這邊是難民收容所呀?叫你鋪個桌巾鋪到趴著睡覺,不想要工錢了嗎?」看不過去的李舉樂過來訓斥著。目前全家人一致當他是乞丐看待,要寵沒有,踢一腳來表現陰暗人性才有可能。
「姊,再讓我哀悼一分鐘,讓我破碎的心口慢慢痊癒──」咦,這是哪個三流劇本中的對白?
李舉樂對么弟的死樣子實在沒轍,抬頭要歎氣的當兒,看見小弟媳正由後門走進來,懷中抱的正是可愛的李毓哩!哇!好久不見,好想念小侄兒的可愛呀!不理這具死屍了,三步並兩步移了過去。
「束雅!小毓!來得正好,廚房已煮了很多好吃的東西,我叫人送來辦公室。來,一同上樓。小毓,姑姑抱,三天沒見了,好想你哦!」
李毓咯咯笑著,與姑姑玩親親,直到他爹在姑姑身後站定後,才熱情地喚著:「爸──爸!」
可惜李舉韶沒有高抬貴手抱他,逕自看著他妻子;孫束雅正抬眼看天花板,彷彿上頭有花可看似的。
李舉樂歎氣:
「我把辦公室借你們談半小時,上去談一談吧!我帶寶寶去廚房吃東西。」她遠離小夫妻的北極圈。
李舉韶悶著聲音道:「走吧。」
她嘟著嘴率先上樓,沒見到她老公偷偷吁了口氣。真怕老婆仍在氣頭上,不願與他談。
滿腦子塞滿了累積三天想談的話,自然想成筐成筐地倒與老婆知曉。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關上門之後,他第一個動作卻是一個箭步地摟住妻子,先吻了再說。
她扭動了下,最後與他跌坐在地毯上,悶哼著與他分開唇叫疼
「好粗魯,討厭!」
「我想你。」他雙手摟住她。賴在地上不起來了。
「哼!想你的頭。我看你根本一直在想我被人偷吻去的畫面,所以才會打一照面就吻我。那又不是我的錯!你自己才該反省。」
「你沒看到我反省得很徹底嗎?」他展示他的黑眼圈與消瘦的面孔。「反倒是你,好像沒瘦半兩肉。」
她搓他的肩頭:
「我何必?錯的人又不是我。」忍不住拿他的衣袖拭嘴唇:「好噁心,到現在只要一想起被偷親的那種濕濡的噁心感覺就想吐。你別又吻我了,省得我又回憶起來。」
「你居然把我的吻與那個人渣相提並論?還會忍不住再三回味?!」他箍緊她,口氣很危險。
她搖頭,伸手摟住他肩,安撫他:
「我當然知道不同呀。以前除了你與兒子外,沒人吻過我,我沒想到原來被不愛的男人吻到會那麼噁心。我還是很喜歡你的吻,只不過我們的唇最好都淨化一陣子。」她心中可介意他被人偷吻的事了。
「四天沒吻,夠久了,何況最近我有空就刷牙。」他又吻了好幾下,然後讓親吻順利地轉成法式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