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席絹
孫母搖搖頭:
「不是為了抽煙。那女孩子太世故,眼光不正,如果把你帶壞了,我拿什麼臉向李家交代?」
抱過兒子:
「好了,不說了,我還得趕去婆婆家。我們走了。」
「一個普通學生印什麼名片?」李舉韶拖著疲憊的身體趴在床上,壓根沒興趣與老婆討論閒雜人等。他被兩名笨學生氣得差一點上吊自殺,其中一名小女生還故作大人地對他賣弄風情。哼!等她斷奶再說吧!乳臭未乾兼發育不良的小國中生也敢學瑪丹娜的妖魅。嘔
「老公,我媽說她不正經。」她坐在床邊細心地為他僵硬的肩膀按摩。順手將名片塞在他手中。
「老婆,你知不知道有一種集團,由女學生組成,專門滿足變態中老年人吃嫩草的慾望?她們輕則伴遊,重則上床同居,月入數十萬,出入有名車,全身名牌。」不必細看大抵也知道可能是什麼,何況名片上不就表示得很清楚了?印了名字、呼叫器,上頭還描了一位曲線玲瓏的簡筆佳人以及一張紅唇。不太意外的話,這個mark可能是某「青春王女」集團的代稱。
孫束雅輕呼:
「你是在暗示……錢思詩可能是……做那種事的?她何必?」
「錢吶!要錢就得嫌呀!那麼賺多賺少自有計較,苦哈哈如我,當然是教笨學生來生活;一身高級品如她,一個月教一百名學生還撐不起她手上一顆寶石呢!你想,同樣日子在過、錢在花,她當然找效用最大的工作來做了,陪一頭豬吃頓飯搞不好就有好幾萬的銀子到手。老婆,這個社會向來病態,你大可不必把嘴巴張那麼大。」不必回頭也知道妻子可能出現的表情。
「她……她也許有可能家中出事呀!沒有女人能忍受與不愛的男人上床的!」
「是呀!就算家中沒出事、沒有上億的債務要她扛,她也會編出這種理由來讓朋友與恩客同情的。相較之下,上回報紙刊登未成年賣春少女的回答就坦白多了
缺錢用。有些女人只把身體當成工具,已超出了我們所能理解的範圍了,當然,我們不敢亂說錢思詩一定從事那種工作,但基本上,我還是希望你少接觸她為妙。」
她歎氣:
「果真被你料對了,他們高中畢業便已分手。當年在班上,他們可是人人羨慕的金童玉女呢!如果我們現在沒有結婚,大概也分手了。」
「誰知道。不過至少我可以肯定你不會去從事那種工作──哎唷!」腰側被狠狠地捏了一下。趕忙翻身擒住老婆的雙手。「老婆,好不容易兒子丟在媽媽家,咱們有兩人世界可過,你做什麼破壞氣氛,偏要上演馴夫記呢?虐待良家婦男是罪過的,你沒聽說過嗎?」
「討厭!如果我們分手,我才不會為了氣你而作賤自己呢!我一定會找你大哥談戀愛,然後當你的大嫂氣死你。多棒呀!大哥英俊穩重、能力高強,又很疼弱小。」
他不悅地吻了她一會,不讓她再自我陶醉下去。
「少來了。你幾時看過水墨畫旁邊放一幅卡通畫的?能看嗎?你說,你『笑』想大哥多久了?」
「才沒有呢!既然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又嫁了你、當然種種假定純屬幻想,你吃什麼醋?」
他將床尾的棉被拉過來蓋住兩人。今年的冬天還算不錯,沒有太多的寒流,但冬天嘛,基本上總是冷的。被子蓋一蓋比較不會侮辱這個季節賦予的使命──使人冷得半死。
「老婆,為了杜絕你有怨婦的行為──胡亂對其他男人產生幻想,今年的新年舞會一同參加吧,如何?」
T大每年都會設計一個迎新送舊的活動,由每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八點守夜到新年初一,聽說內容頗為豐富精采。
「才不要。你那些女性同學好討厭。」她趴在他身上,雙手探進他毛衣下取暖,忍不住就給它毛手毛腳起來了。
他喘著氣,一個翻身在親吻中努力發出聲音:
「她們都知道你是我妻子,有點扼腕罷了……有些女人……老是會覺得自己好,而別人差。不過你是陪我去的不是嗎?別理她們。」
冬天……嗯……是適合以各種方式取暖的好季節。
第八章
十二月二十九,難得出現和煦的天候,太陽高高掛空中,是個大採購的好日子。
基本上以小套房的吃喝情況來說,平日囤積一些調理食品已算充裕,實在沒有「大採購」這三個字的用武之地,不過今兒個可不同。
孫家大娘以重金五百元重賞採購人員;李家大媽亦以相同的價碼重賞勇夫。實因冬天一到,一般正常人是能不出門,就抵死不出門。何況又有人可以支使,不善加應用更待何時?
於是,下午沒課的李舉韶借來了丈母娘的中古型小轎車,將兒子背在身前,買菜去也。
「爸爸──」吃著自己的小雞腿,坐在超市買菜籃內的娃娃御用座,不時抬頭看父親,並且指著琳琅滿目的貨架興奮地呀呀怪叫,引來眾人驚艷的眼光不捨移開。
今天的李毓穿得可帥了。
一頂白色海軍帽戴在頭上,上身穿白毛衣,下身穿藍色吊帶褲,足蹬短靴,十足十小帥哥的派頭,承襲了父親的白膚紅唇,簡直可以去拍奶粉廣告了,保證比什麼名主播推薦更有賣點。
「寶貝,買高麗菜好不好?」他拿高麗菜當籃球玩。
「唔伊──」
「什麼?青花菜比較好,有抗癌功用?OK!青花菜四朵。」四朵青花菜成了菜車內第一樣戰利品。
與兒子玩得很樂的李舉韶又以同樣的方式挑了不少菜,接著推到鮮肉品區
「呀呀──」
「我知道,我知道,要吃蹄膀嘛!還有五花肉、鱸魚、雞肉片,再來一盒蝦也不錯。」
「嗯咿!」小孩子很有主見地指著雞腿,堅持不肯收回手。
李舉韶只好拿了一小盒入菜籃。
「爸爸!」這次的叫聲諂媚得不可思議。原來「路過」了零食區,他的爹「不小心」忘了小孩子渴望吃棒棒糖的心意,居然打算筆直走開。
「兒子,吃糖不好耶,瞧瞧你辛辛苦苦才長了這麼幾顆牙充門面,要是因為吃糖而蛀光了,那未來六年的乳牙期,你要怎麼過呀?」不行,小祖宗的臉愈來愈扭曲,恐怕有山洪爆發的嫌疑──「好吧,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歎氣地將棒棒糖塞到兒子手中。當然,也免不了為自己與老婆買了好幾樣零食,反正都破例了嘛!既然不能同上天堂,那就一同下地獄吧!瞧他們一家子多麼團結一心、相親相愛呀!
才正想再繞一圈超,看看是否有遺漏,不過一位故人已然前來相認……
「哎!你怎麼在這裡?好巧!」錢思詩一臉素淨,膚色白得淒慘,大概已有多年不曾讓皮膚見天日了。身上穿的,也是符合大專生身份的樸素衣著。
「你住附近?」李舉韶挑高了一邊的眉,問著。
「我住A區,路過這邊,順便進來買一些用品。」她仔細地打量他,笑了:「你們父子真的太像了,為何不乾脆穿父子裝呢?多可愛。如果我是束雅,一定會這樣為你們打扮的。」
他只是笑。不發表什麼高見:
「我得把菜送回家了。先走一步。」
「如果你不急的話,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她追著他問。
「什麼?」直接離開未免絕情,他應付地問著。
「我家的燈泡要全換新的,我不會。」她對他眨著小鹿般無辜的眼。
「三八三九二0七。」他溜出七個數字。
「什麼?」這次眨眼眨得千真萬確。
「我同學的電話,他家開水電行,報上我的名字,完全免費。不必謝我了,只是隨口之勞。他會很樂意替美女服務的。」揮揮衣袖,結帳去也。
留下暗自跺腳的清秀佳人,以及一大片悲慘的暗色調,充做她的背景。
看到有人過得太知足、太幸福,是不是都有摧毀而後快的衝動?錢思詩靠在床頭,點燃一根涼煙逕自沉思著。
青澀的小戀曲本質上乏善可陳,理所當然每一對都該以分手收場。世上有什麼是不會變的呢?何況當女人的眼界更加海闊天空以後,毛頭小子又哪入得了眼?
所以嚴格來說,李舉韶並不那麼令人想染指。畢竟除了學歷、外表、性格都出色外,並沒有錢財來令人心動。也許十來年以後他會是才俊,但她可沒興趣陪男人吃苦;把自己打扮得美麗,去分享男人的成功不是更好嗎?
但為何硬要想法子接近他呢?也許想得到他的念頭起自想破壞一對知足幸福的夫妻感情。沒理由全天下的小男生、小女生皆以分手收場,而他們猶自活在延續的童話世界中,不知道何謂分手變心。
他們……會令人自慚形穢。
曾經,她也有過小孩的。但當年高一而且毫無擔當的兩人,決定以解決不該來的小生命來粉飾太平。畢竟,墮掉一枚狂歡後的「麻煩」,比面對兩家親友打罵來得簡單得多;何況,那時他們只是個懂享樂、不懂責任的小孩子,誰要年紀輕輕的拖著一個小孩過日子?何況他們未來的日子還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