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我就是賴你,怎樣?

第15頁 文 / 席絹

    不管是基於什麼不堪的理由導致未婚生子一途,正常人總會有一絲絲血濃於水的天性吧?但例外的也不是沒有。小蓉的母親不要她,加上她身上有殘疾,怕是送到育幼院也不能獲得那些不孕夫婦的青睞吧?

    「哇……哇……」

    剛飽,尿布也沒濕,但任何一個清醒的時刻,小娃娃幾乎都是在啼泣的狀態中,不抱著不成,一放下她會哭得更淒厲。

    「秀文,我去繳費用,二小時後回來。」將小孩背在身前,拎了一大堆必備品,她對助理交代著。

    「你要帶那個愛哭鬼去呀!」助理咋舌地問。

    「,免得還要大家分神照應。」

    「虧你有耐心照顧到現在,我們雖有愛心,但早也被折磨得無力了。天哪,世界上怎麼有這種睜開眼就扯喉大哭的小孩子呀!害得大家心中直髮誓這輩子死也不生小孩。」

    她微笑低斥:「別胡說。我走了。」

    搭上了計程車往市區駛去。懷中的小小人兒習慣性的哽咽、嚶泣了幾聲,時大時小,整張臉紅通通的。她微笑撫著小娃兒的頭,不自禁的想起紀衍澤——他曾經也是壞到令全世界放棄感化他的黑羊。

    在社會體系中,人性的趨向大致是相同的;但在「大致」之外,也有少部份無法以常理定論的心性。

    曾遇過這麼一名頑劣小男孩,磨練出金剛不壞之身,如今面對一名失去母親關愛的小女孩,並不是太困難的事。世上有那麼多失職的父母,又哪裡產生不了叛逆到反社會的小孩?

    二年多了,他真的未再與她聯絡,連隻字片語也沒有。以前住的套房仍空置,偶爾她會回去打掃,察看信箱,全然的空無一物。近年住在中部的親戚有意將這間套房脫手,一旦賣了,她與他唯一能聯絡的管道,便徹底的斷了。

    她想,即使紀衍澤曾去台中的老家找她,父母也斷然不會告知於她吧!

    他還記得她嗎?一個口口聲聲老叫著要娶她的人,如今依然是相同的想法嗎?

    而,多年來情感上的空白,會是刻意為他空置的嗎?牽念著他,卻搞不清楚那份牽念出自怎生的情愫。她所篤定的「姊弟情」是正確的答案嗎?她沒有機會印證。

    忙碌的生活讓她無法深想。但每每在失眠輾轉時刻,總不由自主想起他。

    他正在做什麼?有沒有脫離黑道?他……有沒有感情上的依歸?那樣任性霸道蠻不講理的劣童,有沒有成熟一點?

    「小姐,XX銀行道了,小心一點,附近正在施工,路面坑坑洞洞的,也有積水。」司機先生好心的告知。

    「謝謝你。」付完錢,打開車門便險些踩入污泥中。

    由於市中心已沒有可資建設的地段,商業大樓一幢一幢往郊區伸蓋過去,擴張了商業區的版圖。

    懷中的嬰兒又哭了起來,她連忙輕柔安撫。陽光太猛烈,連她都汗流浹背,難怪小嬰兒會啼哭不休。她走入一隻雨傘下避暑,想拿出開水小孩兒吃。看到三三兩兩的建工人也走過來喝水休息,才知道這裡是人家的休息區,她靦腆一笑。

    「對不起,我一會兒就走。」

    「沒關係啦。」工人揮揮手,對這名年輕小姐微笑以對,並且熱心的搭訕:「小孩子很不好帶喔,聽說吃『驚風散』有用。」

    「謝謝。」她仍是笑,將懷中小孩哄住了哭聲後,決定先去把事情辦好。今天是週末,銀行只上班半天,她還得與銀行襄理討論貸款的問題——咦?那個身影好熟悉!

    不由自主的,她走向施工的地方,走向那名正在鏟沙土的裸背男子,並且忍不住低聲叫著:「衍澤!」

    男子飛快的轉過身,利目四下逡巡,最後定在一名袋鼠——哦不,一名抱著小孩的女人身上。

    是常夕汐!

    他大步移近,一雙由最初的訝異驚喜轉成疑惑與預期迸發的怒氣——

    「這小表是誰?」順眼瞄了下。「好醜,應該不是你背著我偷生的。」不說兔唇,小表頭形不正,頭髮豎直如雞冠,膚黑眼小鼻子大,一對招風耳更是大得離譜,更別說一臉哭相有多麼惹人嫌了。

    「你怎麼這樣說,不可以以貌取人。」她伸手輕了下他肩膀——出自多年的習慣。然而看到他裸著上身,面孔不知道為什麼竟湧上熱辣辣的火焰,教她怎麼也不敢正視。

    「幹嘛,熱暈了呀?」半彎著腰打量她,也不禁看略施脂粉的美麗面孔比記憶中更好看了幾分。就是她懷中的小孩礙事,哭得讓人想丟到臭水溝中安息。

    「這小表哪來的呀?」他不悅地的問。

    「我現在服務於未婚媽媽輔導機構,這孩子是裡面個少女生的小孩,情緒一直不太穩定,很可憐的。」

    「這麼醜,又這麼愛哭,我看她大概想重新投胎,何不做做好事讓她安樂死,下一次也許會得到好看一點的容貌。」他一點也不同情;各人自有其命,最好認命。

    「說這什麼鬼話,不許亂說!對了,你這二年多來跑去哪裡了?為什麼你會在這邊工作?我查過了,我匯到你帳戶的錢似乎一直都沒動用過。二年多來你怎麼過日子的?」她有滿肚子的話要問,心中因再度重逢而溢滿著前所未有的欣喜。尤其看到他腳踏實地的工作,幾乎令她淚流滿面。他真是個好孩子,有什麼會比浪子回頭更可貴的呢?

    他就說這女人一定會高興得淅瀝嘩啦。

    「我去當兵。走吧,快中午了,我們去吃飯……」

    「哎呀,我還得趕著去銀行……」她低呼。

    他拉住她,往反方向走,根本是連問也不問。「吃飯,我餓了。」走到他的中古重型機車邊,抓過T恤套上,對辦公室裡面叫道:「喂,我下午請假。」

    「紀衍澤,你說什麼?現在是趕工期……」工頭拐著腳出來叫囂,不過撞上那雙野獸般的利眼後,虎嘯當場變成喵嗚,不敢逼視他,只好轉向打量他身邊秀麗溫雅的女子,一身上班族打扮,就是懷中那名嬰兒不協調了點——哦……搞大了女人肚子,如今女人上門糾纏了對不對?他一定要向經理的千金打小報告。

    不過沒有人管這傢伙心中在想什麼,因為常夕汐早已被惡質男子挾持上車,吃飯去也。

    ***

    忍著想把那名愛哭小表丟出去的衝動,紀衍澤回應著常夕汐幾乎是沒完沒了得問題。

    二年半前他回高雄,本已立意要擺脫那些毒販,不過警方代他省了事,他搭上的那一票人全被生擒去牢裡蹲,黑道另一波勢力佔領了那些人的地盤。當然之後仍有一些混混想吸納他去賣命,不過他既已無心成大功立大業,當然全拒絕了事。自是又免不了又是一些大大殺殺來撇清立場。

    後來決定不玩了,索性遠離這些人,撇個一乾二淨,入伍去也。反正他一向對啃書沒興趣,五專能夠混四年已經很對得起她的期望了。

    「我警告你哦,我可是沒混黑道了,接下來也該輪到你實現諾言了。這幾年你沒做對不起我的時吧?」講完了古,他利眼瞄她,警告她不得出口攸關任何「紅杏出牆」的字眼。

    她瞪他。

    「口氣這麼壞,會嚇到別人的,你應該和顏悅色一點,對你的人際關係有幫助。」

    「你煩不煩?!你還真適合做生命線的工作,可以把死人煩得活過來。我只問你有沒有偷人,你講到哪邊去了!」他不耐煩的叫著,塞入最後一口燴飯後,鼓著雙頰瞪她。

    仍是這種不修飾的壞口氣,唉,死性不改。

    「我沒交男朋友,我一直很忙,也很擔心你,你一直都不跟我聯絡,我很擔心。」

    他揉揉鼻子。

    「哪那麼,婆婆媽媽!何況我也不知道你的電話。」

    「我有抄給你呀。」

    誰知道八百年前抄的東西丟到哪一個垃圾坑去安息了?!他向來沒有保存東西的天分。

    看他皮皮的表情,也約略猜得出來她為他整理出的小冊子早已骨無存。

    「衍澤,你真是——氣死人。」輕輕數落了一下,將面前半盤炒飯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吃,才道:「反正你平安無事,我也不說了。現在你住哪裡?工作累不累?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這女人永遠都這麼雞婆!他一臉煩厭樣,然而心中卻抑止不了一波又一波的暖流湧過。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我現在住堡寮,等我想到要走哪一條路,會打算買房子的事,到時我們就可以結婚了。」

    要不是愛哭的嬰兒橫阻中央,他早偷到她的香吻了。他婚後一定不要生小孩,煩死人又打擾人。

    常夕汐覺得被他包裡住的手心傳來電流。因做了粗活而顯得粗糙的大掌,已是一雙男人的手,有力、黝黑而結實,似乎展示著它能守護一方天地供她安憩的訊息。

    他——是個能擔起世界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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