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左晴雯

    往事歷歷，鍾雅君的眼眶也紅熱了起來。

    唐促天想接著說，章綺萱卻比他先開口。

    「本來什麼都不知道，而幸福生活著的我們，在聽完天志悲憤的泣訴後，才知道，原來我們的幸福竟然是建築在子榮和雅君的痛苦上的。深沉的愧疚感使我們無法去責備天志的所作所為，但是，少廷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嘴巴卻還一直叫著『凡凡、凡凡』，身為父母的我們，很希望能完成兒子的一片深情。但是，洛雲也深愛著洛凡，也因洛凡而受傷骨折……在那種情況下，我們真的是沒了主意。如果成全少廷的心願，那麼我們更對不起子榮和雅君了，可是，少廷和洛凡卻又那麼相互癡愛著對方……」

    章綺萱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再也說不下去了，唐促天連忙安撫她，為她拭淚。

    氣氛變得更加沉悶。

    唐慶鴻繼續未完的故事。

    「於是，我這個老頭子就自作聰明的提出了『八年之約』。八年後的現在，正好是少廷和洛雲人生最大的轉折點，所以，我便提出以八年為期限的約定。這八年間，少廷和洛凡不能以任何方式接觸、見面或和對方聯絡，這是一項極為殘酷而艱巨的愛情考驗，尤其正值黃金年華，擁有年輕多變的心的少廷和洛凡而言，這更是一個重大的考驗。同時也是為了給予洛雲一個重新競爭的機會，在這八年間，如果洛雲還是沒辦法讓洛凡心動，或者洛雲自己先變心，移情別戀，那麼，洛雲便失去了資格，必須無條件退出。相反的，如果變心的是少廷或洛凡，那就更沒有必要繼續這個約定了。於是，在大家的默許下，這個約定成立了。之後，我們便把這個決定告訴了洛雲和洛凡，他們兩個兄妹都答應了，從此，約定開始生效，我們便帶著一直昏迷不醒的少廷回美國唐家。」

    唐促天在唐慶鴻停口時接著說：

    「然而，回到美國的少廷，依然醒了又昏迷，昏迷了又清醒，我們尋遍了名醫，就是無法讓少廷完全清醒、回復正常，那種可怕的日子持續了半年之久。有一天，就像奇跡一般，少廷清醒了，從此未再昏迷過去。但是，他卻喪失了一部分的記憶，他記得去台灣洽商的事，但卻不記得桑洛凡這個人，包括和她有關的一切，他都不復記憶。他的大腦巧妙的略過那段經歷，不著痕跡地將破碎的記憶串連起來。少廷一直以為，他在台灣完成了那筆生意之後，在到機場，準備飛回美國的路上遇到車禍，然後便重傷昏迷了半年。那時，我和綺萱、爸爸商量的結果，決定不把少廷失去的那段記憶告訴他。這是我們為自己的愧疚所做出的自私決定。我們自私地安慰自己，如果少廷依然深愛著洛凡，那麼，總有一天，他會奇跡般地想起那段愛戀，只要他夠愛洛凡的話。否則，就讓那段愛戀隨風而逝算了，少廷將會再遇到另一個女子，再談一段甜蜜幸福的戀愛。這麼一來，既可以不再增加對子榮和雅君的愧疚，少廷也會很幸福的，這未嘗不好，就當做他和洛凡無緣就是了!這是我們的自私，但是……」

    唐促天深歎了一口氣，才接著說：

    「不知是什麼原因，清醒之後的少廷在某些方面卻改變了，他還是很認真地工作，孝順我們，和兄弟間手足情深，和朋友相處融洽，一切都和以前一樣，而且愈來愈好。惟一改變的是，他從此對異性沒有任何興趣，除了公事或人際上所必需之外，他對異性竟然連多看一眼都覺得傷眼，更別說和她們交往了。於是，他成了眾人眼中的工作狂，我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劇烈的轉變，少廷根本不記得桑洛凡這個人啊！」

    在唐促天說完之後，鍾雅君補充道：

    「少延剛失去記憶時，促天有天打電話來告訴我們，說只要我和子榮願意，就當做約定無效，那時我們猶豫了，如果取消約定，那對少廷太不公平了。而且，我們也想知道，究竟是洛凡或洛雲誰的愛比較深、比較長久!?因為兩個都是我們疼愛的孩子，所以，不管我們做什麼樣的決定，一定有一個要受傷害。因此，我們決定不把這個秘密說出來，而維持原來的約定，把最後的結果交給時間去決定。只是我們沒有想到這兩個孩子竟然一樣的癡傻，真的撐過了八年的歲月，眼看著八年之約只剩三個月了，為了洛凡和洛雲的一片深情，我們決定再重新給你們三個人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所以我們和促天他們取得聯繫，這就是三個月賭注的由來!」

    「原諒我們，這是我們上一代的事，卻連累了你們，對不起……」

    章綺萱這麼一哭，氣氛就更加凝重了。

    室內一直處在沉寂之中，有的也只是無言的淚水。

    彷彿過了一百個世紀之久，首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少廷。

    「桑伯伯，請你老實告訴我，到現在，你還是深愛著我母親嗎?我想聽實話!」

    他的神情相當懾人。

    這是一個震撼力十足的問題，是上一代四個當事人都想知道卻說不出口的心結。

    桑子榮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清楚的說道：

    「愛！一直以來，我始終深愛著綺萱，在我內心深處，所能記得的，永遠都是綺萱那甜美的笑靨，和那一連串幸福的童年往事。我一直相信我始終深愛著綺萱，尤其在八年前再度相逢，綺萱知道了我真正的心意之後，我更是以為我深愛著她。直到這次再見，我才赫然發現，原來我早已把綺萱當成妹妹般看待，所以我才會一直希望她幸福，從來沒有恨她的感覺……到那時，我才真正瞭解到，我一直以為的深愛，原來只是我對初戀的一種懷念。人家說初戀總是難忘的，我想我就是那樣的心情，其實，我的心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被另一個女子佔滿了，她是一個美麗溫柔又善良堅強的好女人，值得我鍾愛一生的好女人，我早就深深的愛上她了，只是我自己沒發現罷了!直到這個女人被我的愚昧逼得爆發多年的心酸之後，我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也才發現，原來我竟在不知不覺中將她傷得這麼深，這麼徹底……」

    他不知何時走到了鍾雅君的眼前，對她說：「這是我出自肺腑的真心話，請你相信我，原諒我過去的無知愚蠢，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用我的下半生來彌補我所帶給你的傷害，好嗎?雅君，我愛你，一直深愛著你！」

    鍾雅君再也顧不得晚輩們在場，恣情的哭倒在心愛的丈夫懷中。

    章綺萱依偎在唐促天懷裡，也是不住地落淚。

    連唐慶鴻的眼睛也是一片濕濡。

    三個年輕人，更是深受感動。

    尾聲

    一切都落幕了，一切也都嶄新的開始。

    桑子榮和鍾雅君像新婚一般，成天卿卿我我。

    唐慶鴻則在唐少廷的安全無虞之下，先飛回美國準備婚事去了，了無牽掛的唐促天和章綺萱自然是跟著回去了!

    而且，他們還帶回了和桑子榮及鍾雅君重建的友誼，今後，們四個人不但是無話不談的老朋友，還將是親上加親的姻親呢！

    桑洛雲在那場火災驚魂記之後，就再也不敢說自己深愛著洛凡了，他是徹徹底底地服了唐少廷。

    「你們兩個，從今以後可要好好的相守在一起，而且一定要幸福，知道嗎?」桑洛雲似警告又像祝福般地對少廷和洛凡說道。

    「我們一定會的！」

    這兩個人居然異口同聲!

    桑洛雲吐了一口氣，又道：「這樣一來，王伯若地下有知，也會開心地笑了！」

    「嗯!」

    少廷和洛凡還是異口同聲。

    他們都不怪王天志，反而很同情他。

    真正悲哀的反倒是打不開心結的王天志本人，所以，死對他而言，或許是最好的解脫，也是最幸福的結局。

    「好了!我這個多餘的電燈泡該識趣地消失啦!」

    說完，桑洛雲便了無遺憾地走了。

    室內只剩下相愛的兩人。

    少廷深情款款地說：「你認為我在失憶的八年間，為什麼會對女人毫無興趣呢?」

    洛凡柔柔地搖搖頭。

    少廷給了她深情的一吻，才說道：「我想，可能是因為在我的潛意識裡，還是記得你的，所以才不允許自己再對別的女人產生興趣，雖然我不明白，但我相信是這樣，否則我怎麼會在和你再度重逢時就再一次一眼愛上了你呢，就像我再度聽到你的名字一樣，心中激盪不已。這一定是命中注定的，注定我們非在一起不可，對吧!」

    「嗯！一定是這樣的！」

    洛凡在他的懷中流下幸福的眼淚。

    「記得要來台灣見你的前夕，我媽媽問了我一句話……」

    「什麼話?」

    「你相信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