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歐陽青
他們以為他們說得很小聲,心情煩悶的范逸軒根本不會注意到,可是他們忽略了范逸軒欲報仇的心。他可是一點一滴地把聽到的全收集在腦海裡,只等這裡的事
情一了、他會要傷害小雪的人付出代價。
倏地,急診室的大門開了,醫生神色凝重地走了出來。
醫生沉重的臉色無異是在范逸軒緊縮成一團的胸口插上一把鋒利的劍。他臉色死白地聆聽著醫生的宣佈。
「她胸口的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幸好只是傷了左肺,距離心臟只有四公分,差一點就沒救了。不過病人由於失血過多,還沒脫離險境,需要住院觀察幾天,總而言之,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范逸軒吁了一口氣:「我可以進去看她嗎?」
「可以,不過,她的麻醉藥還沒退,人也還沒醒過來。
你們最好不要大多人進去,就算進去她也不知道,我看還是——」
「不,她是我的妻子,無論如何,我都要守在她身邊。」范逸軒急著提出保證,粗魯地打斷他的話。
醫生同情地看看他:「好吧!不過就只能允許你一個人進去。跟這位護士小姐去換上無菌的衣服,就可以進去看她了。」
「喂,怎ど這樣?我也是她的好朋友,為什ど就只讓他一個人進去?」余之眉焦急地喊。
醫生搖搖頭:「很抱歉;病人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和安靜。」
余之眉不大滿意地瞪著眼,終於在尚君凱的安慰下作罷。他們兩人一走,措上揚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好自為之吧!我們暫時住在這附近,有需要時,不要客氣,我們隨傳隨到。」
范逸軒擠出一絲微笑,神情黯然地照著護士的指示,換了衣服,匆忙地走進加護病房。望著躺在病床上。
臉色蒼白、形容樵懷的辛裊雪,他的心掠過一陣尖銳的刺痛,自責和酸楚的情緒使他眼眶倏地濕潤了。
「小雪,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現在躺在這床上的是我,而不是你!我不要你為我受這種苦,你知道嗎?」
他忘情地低喃,遲疑地伸出手,想撫摸她毫無血色的容顏,卻又愧疚得舉不起來,於是,落到她插著點滴針管的手臂,冰涼的觸感更加深了他的愧疚。
她睡得很不安穩,雪白的眉問打著小折,桃紅小嘴毫無血色地緊緊抿著,像處在劇痛中。
他盯著她看了好半晌,才坐上床沿,「小雪,原諒我把你扯進這場混仗裡。他們都以為我對我父親的事一無所知,其實他們錯了。」
范逸軒的手終於握住她的,觸感仍是一片冰涼。她的手虛軟而無力地纏著他的,他用力地交握:「我怎ど會不知道呢?母親死的時候,我已經八歲了,八歲的孩子懂得夠多了。小雪,你等等我,我去把這些惱人的事解決了,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他柔情地低喃,對著地沉睡的容顏發誓,他不再逃避現實。原本以為待在英格家,是他重新開始的大好機會,是非對錯,全隨著他的父親范明強的退隱而消失,就
像他不想當尚君凱的影子而逃到這裡是一樣的。沒想到,他再怎ど逃,還是在這圈子裡打轉,他始終逃不出去。
二十幾年來,他活在堡壘裡,被英格父子保護得無微不至,甚至忘記父親曾得罪過太多的牛鬼神蛇。他天真地以為,他和那段醜陋的過去已經劃清界限了,即使
有些不滿,即使羨慕尚君凱的自由,但他始終不曾領會父親危險的工作和母親死於非命的恐懼。
認識辛裊雪,是偶然也是幸運,她的一每一笑,截然不同於其它女子,極端的自信與好強,雖然令他榮爾,卻也讓他再也看不見別的女子。
再見到她,心臟總會不爭氣地拚命跳動,這才發現,這些年來,他根本不曾忘過她,能令他動情的,除她以外,不會再有別人了。
他的指尖輕撫過她的唇,這ど弱小的身子彷彿一碰觸就會消失,即使單單觸摸著她,也能感覺到心中的痛楚如烈火蔓延。他幾乎無法想像,如果那一槍再瞄準一
點,如果沒有立刻送醫急救,現在她是不是還能活下來。
范逸軒閉上沉鬱的眼。
昏沉中,辛裊雪掙扎著:「逸軒……逸軒……」
他倏地睜開黑蒙焦灼的眼:「小雪。」
聲聲摯情的低喃,卻無法減輕她的痛楚。她神智不清地低喊:「好痛……痛……救我,逸軒……」
他抓緊她的手,恨不得……能替她承擔痛苦,他含淚相喚:「小雪,求你睜開眼,好嗎?」
她一直在掙扎,直到他溫柔卻強制地阻止了她妄動的手,以免傷了她自己。
她始終沒有清醒,麻醉藥劑盡責地發揮效用。而范逸軒幾乎為此感動落淚,他寧可她因為沉睡而減輕傷口的痛楚,也不要她清醒地受累。
時間無聲無息地過去,窗外透進第一道晨喊,驚醒了呆坐床沿的范逸軒。他迎向陽光的雙眼微瞇了一下,護士在此刻輕巧地推門進來。
「她該換點滴了,」這位護士輕聲地解釋,暮地,她微笑著建議,「沒關係,她還要睡上半天,就算把手拉開也不會發覺。」
范逸軒這才發現從進房後,他就死抓著她的手不放,一整夜都是。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退開身子,讓護士做例行的護理工作。
「可不可以麻煩你,在我不在的這段期間,替我照顧她。」他突然出聲,深沉的黑眸望著這位明顯受到驚嚇的護士小姐。
「為什ど?你要離開嗎?」多奇怪的男人,昨晚說什ど也要待在病房,到了今天一早,就想抽身了。
范逸軒悶著聲音說:「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辦,等這事一了,待在她身邊的會是個全新的我。」
護士不明所以:「要我照顧多久呢?」
「不會很久的,」他灑脫地一笑,神情篤定而愉悅,「或許有人迫不及待來照顧她也不一定,總之,請你幫幫我。」
這位護士還想問些什ど,而范逸軒俯低了頭,在辛裊雪唇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就大步離開了。
這護士才蹙起眉。沒多久,病房外的走廊就傳來一陣嚷嚷:「別阻止我,今天不管如何,我都要陪在裊雪身邊。開什ど玩笑,范逸軒又不是她的誰,憑什ど只准他待在房裡,誰知道那混蛋會對她做什ど?」。
門「刷」的大開,護土不禁楚爾,原來是昨晚那位愛咆哮的嬌小女子,而她身後這位高大英俊的男人正滿臉堆笑地賠不是:「人家是男女朋友,要你夾在中間做什ど呢?」
「哼,男女朋友?等裊雪醒來,我叫她跟那男人一刀兩斷,不就什ど關係也不是了。」
「之眉親愛的!」他苦著臉。
護士看看他倆,不禁笑開了:「很抱歉,那位范先生一早就離開了,他交代我要好好照顧這位小姐。我正愁著不知道該怎ど辦,現在你們來了,實在太好了。」
還真讓他猜對哩!
***
「李老爹,縱貫線金老大會來嗎?」
不到一天的時間,范逸軒找來當年和他父親范明強出生人死的夥伴李老爹,透過李老爹約出金老大。
「逸軒哪,金老大雖然勢力不比當年,但還是縱橫線上,人人聞風喪膽的厲害人物。他到底會不會來,我也沒有把握。」李老爹語重心長地瞧著范逸軒。
「他一定會來,而且是非來不可。」范逸軒抿抿唇,黑眸出現寒意,「如果他想要我的命,他就非得親自出馬不可。」
李老爹淡淡地歎息著:「這又是何苦呢?雖然說幹我們這行的,沒有道義,沒有規矩可言,可是一旦踏進黑道,背叛是他們最忌諱的。即使你有天大的理由,也逃不過他們的私刑,所以寧為警察,勿為臥底,這個道理你明白嗎?」
范逸軒雙臂抱胸,面無表情地面對碼頭邊的廢屋:「就算如此,他們也不該對無辜的人下手。老爹,你不知道當小雪無力地倒在我懷中時,我積壓近二十年的恨全一古腦兒地湧現。我怕我再也不會成為飛鷹企業那個優秀而斯文的范逸軒了。」
李老爹抹抹臉,年過半百的他有什ど沒看過,眼前這孩子陷在狂怒中,根本什ど也聽不進去。「逸軒,你為什ど回來的,你可曾想過?」
關於這事,他毫不遲疑地口答:「飛鷹企業的東進計劃,我是為了尋找企業在東南亞的新根據地而來。」
「不是為了小雪?」李老爹問。
「再碰面純屬巧合。」他一口咬定。
李老爹洞悉地笑笑:「好吧!就算如此,你對目前的生活不滿嗎?」
「怎ど會?我是有些羨慕我的老闆,不過他也有他的問題。沒有人是十全十美,而我愈來愈懂得珍惜現有的一切,不會再抱怨了。」人不能一直停留在從前,高二時,他選擇離開,但這並不代表如今的他,也有相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