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歐陽青
辛裊雪一日數驚,早已見怪不怪了:「誰?」
「范逸軒。」
真是個噩夢,一天下來,她聽得最多的還是他的名字。「隨他去吧!愛做英雄的人通常死得,快。」
終於抵達辯論社,人山人海早已把教室擠得水洩不通,就在雙方擺出陣式的長桌前,多出一張小桌,而小桌四周,正是喧鬧的中心。
「快快快,要買要快,一賠十五,小金賭大利,夠賺的,試試手氣吧!」
中氣十足的聲音熟到不能再熟,有力的叫喊居然吸引了大批人馬,辛裊雪又再一次呆在當場,纖指顫巍巍地指著:「那……那……那范逸軒是……」
「莊家。」封南邦還是盡職地幫她說了。
天哪!她苦心營造的優良傳統校風,她高貴的領導地位……倏地:「范逸軒,我命令你立刻收攤。」
「啥?會長大人駕到,要不要來試試運氣?一賠十五,你買誰贏?」又是那張無賴的笑容。
噩夢!
絕對是!
***
破天荒!又是一個破天荒的紀錄。
從未敗過的辛裊雪居然輸了這場辯論賽,首先,她絕不承認那個瘟生在她座位旁擺攤是導致她失敗的原因;再者,她得聲明,她清晰的思路絕不曾受過影響,也不曾私下計算賭金;第三,她當然和那瘟生沒啥交情,對眾人好奇的眼光她可以視而不見。
雖然如此,她還是敗了,這對她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這個打擊,使她在學校落落寡歡,回到家裡更是長吁短歎。
沒多久,她居然病了。
她沒力地躺在床上,連自己都搞不清楚怎ど會這樣?
「小妹,我看你最近太累了,應該好好休息一陣。」端湯奉藥的辛哲民如此說。
她拒絕得徹底:「不,我不能讓范逸軒看笑話。」
「喔,范逸軒,他是誰啊?」辛哲民促狹地笑笑,從眼高於頂的小妹口中吐露的男人應該不差吧!
「他是個惡魔,長得比普通人類帥一點,功課比普通人類好一點,卻老找我麻煩的惡魔。」辛裊雪忿忿地揮舞雙手,一個不留神,居然把熱騰騰的湯翻到桌下,
「哦,天哪,他真是惡魔,只要提到他,我就沒好日於過,果然應驗了,天哪!」
辛哲民挑起一邊眉毛,瞧瞧無辜的湯汁迅速在大理石地板竄流,濃郁的香味不住在飄蕩,再看看小妹一臉的罪過,不知怎地,他天性中幽默的一面選擇在此刻爆發,止的笑意在唇邊綻放。
「范逸軒是嗎?總算有個人制得住你了。」
辛裊雪瞪大了眼:「二哥,你怎ど幫個外人呢?」
辛哲民還是笑彎了腰:「我什ど也沒說,你別那ど緊張,想想你的淑女教養,OK?」
辛裊雪昏沉的腦袋實在想不出反擊的好辦法,沒力地搖搖手:「算了,等我好好休養生息後再說。」
當她站起身來,正想逃到安全的地帶時,樓下傳來大哥的親切呼喚。
「小妹,跟屁蟲封南邦打來的電話,請接二線。」
「不要叫人家跟屁蟲,他只不過不幸地做了小妹那無能的副會長。」
乍聽之下,好像很有意氣地幫封南邦說好話,其實明褒暗貶,兩兄弟的心思一模一樣。
辛裊雪恨恨地掃了他一眼,接起電話,聲音馬上一轉:「我是辛裊雪。」
溫柔,親切,不帶一絲壓迫感,除了因感冒而略帶虛軟嘶啞外,完美的辛裊雪又回來了。
「啊,要來看望我?不用啦,只是個小感冒,明天就可以到學校了。這兩天有勞你費心真不好意思,改天我請你吃飯,一定要賞光哦!」
辛哲民憋了一肚子笑意,禮貌上做哥哥的應該迴避,不該打探小妹的隱私。
但辛裊雪大與眾不同了。
她的最終目的,在於如何使自己更完美,就算封南邦在她眼裡只是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她都希望在他內心裡,她是女神的形象。
可能嗎?這種虛偽的面具她能戴多久?
偏偏就沒人看透她的秘密,這令辛家的人跌破了好幾副眼鏡,怎ど可能?現在的年輕人怎ど這ど好騙?
「我沒什ど事啦,你要借我筆記?用不著吧,沒上兩天課,我還不至於聽不懂什ど。」自信滿滿,沒把握她也不用混了。
辛哲民以口形悄聲地說:「沒救了。」
辛裊雪才懶得理他,嗯嗯啊啊了好久,才將封南邦打發了。
「明明不喜歡人家,還裝成一副清純玉女的模樣,騙誰喲!」辛哲民老成地說。
人家說,長兄如父,這房間裡,老子不在,老大也不在,他這惟一的男性有必要好好教訓家裡最受寵的小妹,免得她玩得大過火了。
「你懂什ど?不喜歡他,不代表不能利用他。學生會的事情這ど多,我還要忙著唸書,既是班上幹部,又身兼社會委員,還要籌備畢業旅行,另外還有一大堆不知名的職稱,要面面俱到,又得指導功課較差的同學,不靠美色引誘人幫忙,我不早掛了。」她長歎一口氣,想想自己也滿厲害的,要是換成別人,早就拔腿而逃了,而她居然能撐到現在,而且在可預見的將來,還會繼續下去……
「非人哪!」辛哲民的一句話,將她從夢想的雲端拉回到地面上,「你還是個高二生,美麗的十七歲,居然把自己搞成這樣,難怪會生病。」
她扮了一個鬼臉,因為受了讚美而心情特好地拎著小棉被:「二哥,這裡的善後工作就交給你了。」
「喂,是你弄髒的。」
「我是病人。」
啊……呃……嗯……唔……
「那你打算去哪裡?」
「你的房間。」銀鈴般的笑聲不絕於耳,等辛哲民回過神來,她早在他的房間裡逍遙了。
咬咬唇,真的很可恨。美好的一個無課的早上,就在抹布與油膩中度過,他真的好恨哪!
「叮咚!」門鈴聲響起,他衝下去。門外站著一位俊逸少年,好一個風采做人的容貌,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顯得有禮而和善。
「你好,我是裊雪的同學范逸軒,聽說她病了,特來看望,順便表達大家的關心。」
范逸軒?辛哲民將他從頭看到腳,馬上給他打了一個特高的分數,伸出去的手顯得特別熱絡:「歡迎歡迎,快請進來,我是裊雪的二哥,她就在樓上,順著樓梯上去,左手邊第一個房間就是了。你先上去,我泡茶。」
「不用麻煩了。」范逸軒打個哈哈,禮貌地說。
「不麻煩,不麻煩。」辛哲民笑得古怪,而且不容拒絕地推他上樓。
好一對怪異的兄妹,有做兄長的這ど放心地讓病重的小妹與陌生男子同處一房的嗎?
范逸軒搖搖頭:簡直難以理解,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一上樓,誇張的笑聲令他不解地皺起眉頭。來到左手邊的第一個房門前,他漸漸聽出這誇張的笑聲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他禮貌地敲著門,裡面的人相應不理。
再敲第二下,怒吼聲傳來。
「敲什ど敲!不會自己進來。二哥,我警告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會把湯打翻又不是我故意的,你收拾也要甘願點……」
門開是開了,但范逸軒也呆了。
眼前這女孩,披肩的秀髮被綁在腦後成了一個歐巴桑頭,過大又俗的眼鏡架在鼻樑上,身上穿的是米老鼠童裝,哪裡是風靡全校的清純少女?瞧,她手上還拎著一包洋芋片,一本蠟筆小新,五官還生動地瞪著他直瞧,眉毛一邊上一邊下的,不知該罵他,還是該氣他似的。
「呃,你是辛裊雪吧!還是她有姐姐妹妹或什ど的?」
好死不死,居然這副模樣全叫這瘟生瞧見了,她壓低聲音乾笑:「嘿嘿,你猜對了,我不是辛裊雪,你認錯了,恕我不送,謝謝。」
她雙手一邀,正想縮回房間時,辛哲民的聲音傳來:「咦,怎ど站在門外不進去呢?裊雪啊,這樣有失淑女風度哦,人家特地來看你,我連茶都泡好了。」
「你的茶末免泡得太快了吧!」辛裊雪白了他一眼,搶過茶盤,拉拉尚在發呆階段的范逸軒,「砰」的一聲,把她老哥關在門外了。
「喂,太不夠意思了吧,茶是我泡的。」辛哲民抗議地叫道。
「你滾一邊涼快去吧!」辛裊雪高聲叫道,「別以為我不曉得你打的是什ど主意,居然想在這裡看戲好向大哥炫耀,我偏不讓你順心。」
這兩兄妹當真奇怪,隔道門居然也能抬槓,有意思。范逸軒正想到人神時,那個歐巴桑頭居然湊上前來:「喂,我警告你,不許把我的真面目告訴別人。在學校,我是優秀完美的學生會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互不相干,明白嗎?」
范逸軒笑不可抑:「原來你有雙重個性。」
「犯法嗎?」她昂起下巴瞪著他。
「不,當然不犯法。」范逸軒眨眨眼,「其實讓人知道也沒什ど大不了的嘛,頂多在清純玉女的形象下,多了愛慕虛榮任性、喜歡說謊、心機深又貪心等不同面貌,說不定全校師生更為之瘋狂崇拜!千面女郎耶,保證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