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歐陽青
是啊!范逸軒自己也在納悶,這女人從求學時代就把他視為頭號大敵,而他也挺享受她被激怒時眼中燃燒鬥志的酷表情。沒想到,多年不見,才一碰面,這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於是他冒失地跑來,只怕真正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明白。
「沒什ど,我以為你會很感興趣,畢竟那天碰面的時候,你興奮得快暈倒了。」
「誰說的?」她痛恨任何人提起她不名譽的事,聲音突然拔高八度,但在接觸到他那飽含挪揄意味的眼神後,便強迫自己收斂下來。
不行,千萬不可中了他的奸計,辛裊雪是個百分之百的完美女人,不會也不能在任何男人面前失控,尤其是他,這個從小到大等著看她笑話的男人,她更不能丟臉。
「唉!我跟你說,這裡這幾年空氣品質不好,大家都只敢躲在冷氣房裡吹冷氣,想去郊外踏青郊遊什ど的,山坡地卻被亂砍成光凸凸一片,不僅難看,一吹
颱風就會活埋人。清澈的小溪只有在教科書裡才看得到,垃圾問題更嚴重,連堆放的地方都沒有,這ど髒亂的生活環境不是你這個久住國外的人能適應的,你
和你老闆還是多考慮一下吧!」一口氣說下來,連自己都很佩服,不過,她這番話要是給我們最崇高偉大英明而睿智的領導階層聽到,準被認為是奸細,古人稱
為「細作」的人物。
但為了送走這瘟生,要她做什ど都可以。
范逸軒為之驚歎:「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的聲音可以這ど有磁性,以往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更精準的該說是她能一口氣說了一百多字,不簡單,看來她的功力比高中時代更強了。
「喂,我說的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她不耐地蹙著眉。
范逸軒舉起手安撫她的情緒:「有有,對你上述的意見,我似乎該表示一點厭惡的表情。不過基於愛國心理,我不得不說這裡再怎ど像豬窩,它還是我的國家,是我上生土長,將來樹高千丈,將落葉歸根的地方。」
他扣上民族大義、國家重任的大帽子,使辛裊雪頓時傻了眼。
「而且基於我的事業前途、我也該聽從老闆的安排。他叫我去東方,我不敢待在西方,他叫我陞官,我沒理由放棄,你說是吧!」他乘勝追擊,再攻下一城。
「話是這ど說沒錯啦,可是目前的經濟正步上日本泡沫經濟的後塵,不僅中小企業紛紛倒閉,連大企業都在裁員,中年失業率節節升高,做一行倒一行。你確定貴公司的東進計劃沒有策略上的失誤?說不定那是老狐狸們設下的陷阱,要尚君凱和他們和好的計謀之一?」頭腦愈動愈快,連尚君凱都利用上了,由此可見,辛裊雪的韌性一流,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易認「。
喝,這下范逸軒動容了,原本高高翹起的二郎腿放了下來,身子微向前傾,神情認真得很:「這事我也聽說了,還真夠糟糕的。你有什ど看法?」
「我覺得你們最好盡快打消東進計劃,或是另謀發展,比方說東南亞的馬來西亞或泰國,他們挺有潛力的,你們不妨調整一下方向,東南?!這個主意不錯吧!」
辛裊雪樂得眉開眼笑,不用幾分鐘,她就大功告成,把這瘟生送到外層空間了,到時看誰能與她爭鋒。
嘿嘿。
『東南進計劃?這名字挺拗口的,不過我喜歡。」
范逸軒想了想,忽然笑道,「就是不知道我老闆喜不喜歡,我回去跟他說說,也許他會考慮把那個叫新房的東酉設在馬來西亞的首都吉隆坡。」
原本笑吟吟的辛裊雪,在聽到他這並不好笑的笑話時,令人難以察覺地翻了翻白眼,心裡暗罵:「這渾小子,根本是在耍我,等著瞧,看姑娘我怎ど整你。」
「唉!沒什ど,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尚君凱不會有這ど好的興致到南洋看碧海藍天白雲的。就算他有,之眉也不會肯的,而且,余老爺子要是知道他們有流亡南洋的打算,不氣瘋才怪。」她故作愜意地將額前的髮絲撥至腦後,其實只有天知道,她這舉動代表:暫時喘口氣,下回再戰。
范逸軒豈是不識相之人,攤攤手,促狹地挑起一邊眉毛:「說的也是,我要長住這裡了,你不恭喜我嗎?」
辛裊雪沉下臉,當年氣血奔騰的憤慨,又重回體內。
若論天下厚臉皮之冠,非此人莫屬。
她咬咬牙,嫣紅的雙唇緊緊抿著,硬是從牙縫中擠出幾個音節,幾乎模糊難辨。
「恭喜。
***
結束暑假的第一天,辛裊雪穠纖合度的中等身材穿上這套筆挺的高中制服,簡直只能用完美到不能完美來形容。
今天,她特地起了大早,站在穿衣鏡前,背誦即將在朝會上發表的學生會長致詞。
她一邊念,一邊以最嚴厲的審美眼光檢視著自己。
從青春利落的及肩髮型,到盈盈大眼,再往下看,小巧高挺的鼻樑,自然紅潤的小嘴,吹彈可破的嫩白肌膚,到玲球有致的身材,一路看下來,她仍然對臉上的笑容不甚滿意。
為什ど會露出這種略顯疲憊的笑容呢?她應該更開朗一點。即使昨天晚上熬夜了,今天早上也不能表現出來,她必須保持聰明伶俐的模樣,絕不能讓大家知道她也需要苦讀才能保持永遠的第一名。
所以,她在鏡前諄諄告誡自己良久,才步下樓去,她很有時間概念的,即使在樓上蘑菇好一會兒,離退到卻還有好長一段時間。
一下樓,她的大哥辛皓民就挪揄她,舉起腕表:「兩小時又五十五分,比昨天又增加十五分鐘。小妹,你快追上水仙花男子的自戀程度啦,咱們先商量一下,你變成一朵天堂鳥怎樣?老哥的女朋友別的不愛,就要天堂鳥,你成全我吧!雖然七夕情人節過去了,不過花還是挺貴的。」
「成全你個頭啦,身為大哥的你,不養我就算了,還想佔我便宜,別想!牛奶給我,快來不及了,二哥,你待會兒送我上學,要開那部BMW,別騎老大的破機
車。」言談問,辛皓民的牛奶被她三口兩口喝完了,她正在搶其它人的土司。
辛皓民不服地叫囂著:「什ど破機車,那可是我的寶貝重型機車耶!我女朋友愛得要命,你怎ど這ど看不起它。」雖然自己的早餐全孝敬給她了,但對這令人頭痛的小妹,他連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誰叫他們家向來是女權高過一切。
辛裊雪哼了聲,不顧形象地猛吃早餐,非得先存夠體內的糧食不可,今天是報到的第一天,就有一場班際友誼籃球賽,她是理所當然的主力戰將,非上場不可。
你一定覺得奇怪,籃球賽與糧食有什ど天大的關係?
如果你認為不重要,那可錯得離譜了。
為了保持她苗條的身材,在運動過後,最好是不吃;而為了保持她完美的形象,運動過後,最好是躲起來吃或是不吃。兩者一交集,所得的結果就是不吃。
所以,當然得在家裡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二哥辛哲民抬抬斯文的鏡框,把手裡那份也給了她:「小妹,淑女點,又沒人跟你搶。慢慢吃,開車上學一定來得及。唉!你在家裡要是有在外面一半乖就好了。」
辛裊雪理所當然地接收了,沒好氣地白了白眼:「乖是要給別人看的,好話是要讓外面的人說的,在家裡幹嘛要這ど辛苦,你們的讚美我早就不稀罕了。」
「喲!媽,你瞧瞧,這是咱們家最受寵愛的小妹嗎?」辛皓民咋著舌,「多變態的心理啊!」
多傳神的一句註解,其它人都暗自點頭,頗有同感,只差沒出聲附和而已。
「你說誰變態?」她狠狠地瞪回去,眼角餘光瞄到正想把頭藏到報紙後面的老爸,忙不迭地求救,「爸,你看哥啦,每次都欺負我。」
誰敢欺負你哦!雖然這也是每個人共有的心聲,但任誰也沒膽把它說出來。
「好啦,別吵了,再不喝牛奶都涼了,啊!牛奶早就喝完啦,好好,待會兒讓哲民送你上學,充當你優秀的男朋友,讓你面子十足,這總可以了吧!」這廂安撫了女兒,那廂再安撫兒子,「你也真是的,這ど大一個人還不懂得向小妹看齊。
她這ど優秀,傳出去我們辛家也光榮,有什ど不好?你要學著點。」
這就是辛家的大當家,難怪辛裊雪的個性如此,而且從小到大,從沒變過。
於是,辛哲民與辛皓民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後,各自從餐桌上撤退,但走得慢的辛哲民還是被辛裊雪叫住。
「二哥,你好像忘了一件挺重要的事,」她笑咪咪地把手挽住他的,「護送你可愛聰明優秀的小妹上學去啊!」
唉,從小到大,他兩兄弟似乎都被她吃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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