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歐陽青
溫熱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他的面孔。
他到底在做什麼?佔有她以證明自己在女人身止無往不利?還是借此證明自已對她只不過出於擄獲與獵物間的生理需求?
凌休恨默然無語的支起自己的身子,悄悄撤退。
他的大掌愛憐的撫著她的臉頰,她不自覺瑟縮了下,強裝鎮定的眨著強忍淚意的大眼。
她在害怕!這種感覺令他厭惡。他何曾在乎過別人的想法,可是,他就是不想傷害她,不想她怕他。
「你可以回峨嵋去了,我給你時間讓你認清對我的感情但這並不表示你可以不接受,如果三個月時間一到,你沒有回到我身邊的話,我會親自上峨嵋。」
他霍然起身,頭也不回的拋下她離去。
沒有他的擁抱,她的身子不斷地顫抖,心也被他冷冽絕情的話重重的傷了…
第五章
峨嵋後山,樹林深處飄著幾許未散的霧氣,恍若一片迷離幽境,一些些冷,一點點涼。
初夏烈陽從枝梢葉縫送來絲絲光影,幽林靜溫,只聽見婉蜒的小橋畔,有著淨流清湍,岸上是層層復層層的綠葉野花,林幽水靜。
天未大明,便到樹材裡尋找枯枝的殷羽凡,放下背上三天捆厚重的木柴,迫不及待的衝到水邊,掬水大口大口的喝著,未了,還將整個臉浸在冰涼的水中,洗掉全身的燥熱感。
猛抬頭,水花四溢,她隨手拭去面上的水珠,抬頭看看天色,糟了!她又遲了,現在師姊們一定開始做早課,她得盡快回去,免得受師父責罵。
她背起木柴,快步走回峨嵋後殿,避過前廳隱隱傳來的早課聲,悄悄地往廚房挪移,正要放下木柴時——「小師妹,你今天又晚了。」負責伙食的淨圓師姊在她背後喝了聲。
殷羽凡的魂差點嚇掉了一半,轉過頭來小聲的道:「拜託,淨圓師姊,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你用不著這麼大聲嘛!
我魂都給你嚇飛了。」
「還不快將枝丟進爐裡,大伙早課忙完,就要吃早飯啦!」淨圓師太搖著圓滾滾的身軀,打開鍋蓋,瓢子在粥裡翻了翻,動作很是利落。
「瞧,不是正巧趕上了嗎!」殷羽凡往爐裡丟了幾根枯枝,加速火勢,讓粥熟得更快些,「師姊們早課還沒完,我們的粥一直熱著,現在正好到井裡打水,等她們用完早飯後,正好有水洗,我的時間安排的很好啊!」
「你師父要你來廚房面壁思過,你面了什麼壁?思了什麼過?」淨圓師太沒好氣的瞪了她一服,她是峨嵋派攀廚的師父,輩分與梧靜、悟緣差不多,但年紀小了一大截,因為個性和善好相處,二悟底下的弟子都與她有說有笑,不似師姑相稱,反而只喊師姊。
殷羽凡回想那日回到峨嵋,不敢全盤說出那段與凌休恨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只說被判官筆挾持後,凌休恨趕到,解決了壞人,她卻迷路了,沿途邊玩問路,這才與大伙脫隊,晚了半個月回到峨嵋。
悟靜師太為此發了好大一頓脾氣,畢竟人是在她面前丟的,她也脫不了督導不周的責任,然後,她師父便罰她到廚房挑水打雜。面壁思過。
她回想當時師父訓道——「就是因為你平時太過浮躁,個性老靜不下來,才會碰上毒手郎君那個大魔頭,也才會發生你被判官筆當成護身符那等事,總之,你第一次下山便惹出這麼多事來,將來再下山去;還不知道會闖出什麼禍,現在罰你到廚房幫忙面壁思過;將這件事從頭到尾好好想相想。」
悟緣師太很少聲色懼厲的告誡弟子,自小便待在師父身邊的殷羽凡,還是第一次見師父這麼惱怒,當下馬上收拾行李,到廚房報到了。
可是啊可是,凌休恨的.三個月期限;眼看一天天就要過去了,她卻隻字未提,這可怎麼辦才好?
「你怎麼還在發呆!我說小師妹啊!你老在這裡礙手礙腳,我倒要懷疑你師父派你來是面壁思過,還是來幫倒忙的.」她連連歎息。
淨圓師太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哎呀!」一聲,竟然發現自己還蹲在爐前拚命加柴,此刻火勢甚旺,整鍋稀飯給燒得濃濃稠稠的,她連忙往鍋中加水,這樣一來;稀飯的美味全沒了。
「老天!」殷羽凡又是抱歉又是心虛,每回只要和凌休恨扯上關係的事,她沒一項弄得妥當,訪佛他倆天生相剋似的。
「你有在仟悔嗎?」淨圓師大往粥裡加了一些水問。
「有啊?我每天都很努力的工作啊!殷羽凡退至一旁,皺眉答道。
「可是,有在思過嗎?」淨圓師太反問。
「有……有啊!」可是,我不明白整件事到底錯在哪裡。
殷羽凡的心思飄遠,想起那段西湖泛舟,亭中吹笛,如如詩般的美好日子。
「你錯把壞人當好人就是錯,女人尤其不能犯錯,只要錯一次,一輩子再無回頭之日,你師父最擔心就是你什麼人不好碰,偏偏碰上毒手朗君那小子,你明白嗎?」淨圓師太語重心長的道。
「毒手朗君真的那麼壞嗎?:殷羽凡疑惑的問。
淨圓師太準備好早飯後,便往屋外的菜圃走去,殷羽凡立即跟了去。
「壞與不壞我是不知,不過,他在江湖上的名聲的確不怎麼好,他的武功很強,聽說醫術更是高明,這樣的人在江湖上可以成為一代大俠,但,他卻不喜歡行俠仗義,你說,這樣的人,算是好人嗎?」
蹲下身來割收翠綠青菜的殷羽凡想了想道:「他不願行俠仗義,或許是因為他個性淡泊名利啊!」
「傻孩子,一般人練武是為什麼?行走江湖又是為什麼?就算出家的方外之人如少林、武當,如我們峨嵋,對武功與江湖上的名望都不能全然拋開,毒手郎君只不過才二十出頭,他真能淡泊名利,不計較江湖上的毀譽嗎?」淨圓師太頗不以為然,「唯一的解釋,就是毒手郎君根本不理會其它人,完全以自我為中心。」
這點殷羽凡早有同感,也是打心底感到懼怕他的地方。
「如果毒手郎君真的淡泊名利,那才是武林之福。我寧可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如他這般百年難得一見的英才,也不要聽到毒手郎君行事亦正亦邪,凡事只憑興趣,不問是非。」淨圓師太整理好菜圃,收了新採下的新鮮蔬菜,起身往廚房走去,「小師妹,遇到毒手郎君是不是,你得盡早忘掉那個男人才好。」
殷羽凡默然的蹲在地上。
真是這樣的嗎?清風師姊這麼說,淨圓師姐也這麼說,或許,凌休恨真是個大惡人吧!
可是,他說他喜歡我,對我是認真的啊!
殷羽凡咬著下唇,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在她還沒理清自己的感情以前,她應付不來這麼複雜的事啊!「小師妹,用早餐了。」
「喔,我就來。」她跳起來,拍拍衣上的灰塵。不管那麼多了,想不通就隨它去吧!說不定時間久了,凌休恨便會忘了她。
觀音堂內,香煙裊裊,才從後山洗完衣物的殷羽凡聽到師父的傳喚,連忙趕到這裡,眉間打起無數個小結,細思近來究竟做了什麼,竟讓許久不曾見面的師父急忙傳喚她。
「坐下吧!」悟緣師太端坐桌前,背後是一幅慈眉善目觀音大士的法像,殷羽凡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師父面前搗蛋,連忙坐在對面的蒲團。
「你這些日子的表現,淨圓都已經告訴我了。」悟緣師太開口道:「仔細一看,你當真瘦了些,廚房的工作很苦吧!」
「師父,徒兒不怕苦的。」殷羽凡心想,莫非刑期早早結束可是,現在也才剛滿一個月啊!
「是真不怕苦,還是想遠離師父的管束?」悟緣師太笑問,羽凡可是她一手帶大的,腦袋在打什麼主意,她一看便知。
「師父,徒兒已經知錯了。」殷羽凡不依的喊,面對如慈母般的師父,她尊敬在骨子裡,頑皮表現在外。
悟緣師太低沉一笑,「羽凡,你沒有說真話。」「呃!」她不懂。
「我讓你到廚房打雜,你一定認為偶爾動動筋骨沒有什麼,下回下山,你照樣我行我素,見到什麼都好奇,跟什麼樣的人物也都能攀談。」悟緣太一語道破她的本性,此乃天性也,難以更改。
殷羽凡愧疚的低下臉,「師父,徒兒一定會改。」
「罷了,如果你真會改,我也不用將你關在山上十六年了。羽凡,從今天起;你可以不用再到廚房去了。」
「真的!」她正要道謝。
「你聽好,我現在說的與你一生有關:千萬切記,不得輕忽,知道嗎?」悟緣師太鄭重的交代,令她精神為之一振。
「是,師父。」
「十六年前,你在峨嵋山腳被我意外撿到;那時;你還只是個很小很小的嬰兒,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可以追究來源的事物,只有一張紙片寫著你的名字,你還記得嗎?」悟緣師太蒼老的面容在煙霧的映射下,顯得神聖而莊嚴,自然流露出一股神秘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