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歐陽青
「很尋常啊,城裡哪天沒有死人哪!」店小二看多了世事,忍不住插口道。
「死了人當然沒什麼希罕,不過,你們可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他是被砍斷手腳,倒吊在天花板下死的。」
原本聽得津津有味的眾人皆瞪大了眼,難道城裡出現了殺人魔?
「不只如此,昨天夜裡又發生了,這回是街上賣豆腐的寡婦任大娘,她的死法和那男人差不多,大家要小心點,晚上沒事千萬別出門,我猜今晚又有人會出事了。」那人再三提醒道。
當真邪門,齊州城從未發生過這種怪事。
有人忍不住了,「各位,我知道詳情。」
「快說來聽聽。」
「這兩個人會死得這麼慘,是因為他們犯了鬼魅的忌諱。」那人神秘極了,先透露一點點,吊大家胃口。
「什麼忌諱?」跟鬼魅又有什麼關係?
「他們不該惹到鬼魅,尤其是厲害可怕的鬼魅。」那人丟一顆花生米到嘴裡,突地覺得身後涼涼的,回頭看,只有那對出色男女坐在他後頭,他摸摸脖子,大白天的,應該不會有事吧!
「你說巧不巧,他們兩個都是在這幾年搬進城裡頭,靠著小生意落地生根的。」
「沒什麼好意外的啊!這年頭不做點小生意如何過活?」說書人打插,心想再這樣下去,他的飯碗可要被這小子搶走了。
「這你就不懂了,原來這兩個人來自城郊斷魂崖邊的村子。」
「斷魂崖?那地方不是終年鬧鬼嗎?」
司徒虹吟注意到日尚行的臉色變得陰騖,全副心神都教「斷魂崖」三字給勾去,全身緊繃,不知是驚怒還是憤恨,她伸出柔荑,不顧外人的眼光,握住了他的拳頭。
「可不是嗎?十年前那個村子出現一個鬼魅,聽說當年村裡發生過一家四口的滅門血案以及後來的參事命案,都是那個鬼魅做的,如今這兩個同樣都來自斷魂崖村莊的人,死法與當年的情形完全相同,有人說,是那個鬼魅回來報仇了。」說完後,那人還四下看了看,奇怪,背後更涼了,但他還是沒發覺四周有何異樣,他該不會是傷風了吧!
「報仇?難道鬼魅想害死全村的人,可是…!啊!我明白了,那鬼魅連已經搬出村子的人也不放過。」
日尚行憤怒至極,他只想找個落腳的地方,與虹吟不受打擾的好好生活,為什麼這麼一點小小的願望都不給他呢?
他鐵青了臉,渾身上下鼓噪的氣流正在血液中沸騰,多年的禮教還是無法降服他嗜血的天性。
司徒虹吟察覺他的怒氣急欲宣洩,急得將他的拳頭拽得死緊,「不要!他們是無心的,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他腫脹的腦袋自動地接收這句話,「你相信?」
她拚命點著頭,「當然,我每晚與你同床,你身上沒有血腥味,我相信那不是你做的。」
「你太天真了,鬼魅無所不能,要刻意製造出假象來哄騙世人,是輕而易舉的事。」他賭氣道,被人們猜忌冤枉的回憶鮮明的又佔據他的思緒。
司徒虹吟沒有退縮,堅定不移地抬起他的拳,輕輕印下一吻,「這雙手不是殺人的手,我很清楚你沒有做,你不需要對人寒心,尤其是我。」
他愣住了,癡癡的望著她甜美的容顏無法自己,他何其有幸,能被她所愛?她永遠無法明白,她帶給他的將最多大的勇氣與信心,他還能繼續為他自己的命運奮鬥下去,是因為他還有她。
兩人默默相對,深摯的情感在彼此間交流,然而茶樓裡的討論更加熱烈。
「悄悄告訴你們一個秘密,縣衙裡已經有人猜出兇手可能是誰了,這下要是順利破案,就達十年前的舊案也可以了結。」那人又道。
「哦!你怎麼知道那麼清楚?」
「我老弟在縣衙裡頭當差嘛!你們還記不記得斷日山莊落成時,曾經發生過鬧鬼怪的事?」
店小二不安的望向那對男女,那天他也有去湊熱鬧,這位黑衣男子長得跟山莊主人好像喔!不過,那天人太多,他沒能擠到最前面,看得不是很清楚。
「傳說斷日山莊的主人當年也住過斷魂崖邊的村莊,而且還跟當年的命案有關,山莊落成那天,來自斷崖村裡的江老爹一見他就罵,老爹在要搬到很遠的地方時,還是不停地罵,要那鬼魅收斂點,別到處害人,沒想到江老爹果然一語成讖,那鬼主人真的開始復仇了。」
條地,日尚行拍桌而起,快得幾乎讓人措手不及,眼睛一花,便見到他憤怒的立在樓中,司徒虹吟連忙站起,拉著他的手不肯放。
他蹙著眉,俯低頭聽她不知說些什麼,然後英眉揚動,望了窩在一起的眾人一眼後,摟著女子的腰大步離去。
他們一走,眾人才彷彿大夢初醒般,繼續閒聊起來。
「真嚇人,不知是哪位權少貴族,竟生得如此好看?」有人歎道。
「不過,這男人的眼神好可怕,被他這麼一瞪,我幾乎要發顫了,還是那女子的感覺好,臉上的笑容恬淡溫柔,彷彿春天的風吹在瞼上似的。」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啦!人家自始至終都沒把你看在眼裡,她只注視那個可怕的男人。」其它人跟著哈哈一笑。
有人附和,「這位老兄看得那麼細微,可見早把人家放在心坎裡!要不要小弟我打聽看看那位姑娘是哪戶人家的姑娘?」
「你們別再說啦!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個男人就是你們剛才一直在談論的斷日山莊主人日尚行!」店小二悲憐他們的命運,一邊搖頭一邊抹著桌子,「如果他真是你們口中的鬼魅,你想光是剛才那些話,他會怎麼做?」
眾人頓時呆在當場,轟的一聲,全部散去。
※※※
陰暗的斗室裡,兩個人正在密商中。
「你的妙計真是高明啊!城裡的人被最近兩件案子嚇得有如驚弓之鳥,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大家都會往那個方向想。」左邊這位是個中年漢子,額下留著短鬚,神情頗具威嚴的道。
坐在右邊的男子低沉笑了起來,「不錯,這就是我要造成的效果,讓城裡的人再度恐慌,提醒他們十年前所發生的事。」
昏暗的燈光,隱隱透出這個男子面容清瘦,渾身散發出殺氣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
「石岑,你這點真讓我既懺塊又佩服,想當年你大哥石威對我照顧甚多,我無以回報,就連知道兇手是誰也無法將他逮捕,繩之以法。」左邊男子覺得有愧。
被喚佗石岑的男子冷冷一笑,邪佞之氣不下窗外詭異絕冷的天候,「劉大哥,你有你的顧忌,我哥不會怪你,任誰也不敢小覤鬼魅的力量,但我不同,我沒有家累,要傳宗接代也有大哥留下的一雙兒女,我死不足惜。」
劉金龍擔心的道:「石岑,話雖如此,但你也不可太過輕踐自己的生命。」
「十年了,這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等這一天。劉大哥,你不明白,從小我便相當崇拜我哥,他文武雙全,年紀輕輕便獲得各方賞識,剛滿三十便官拜縣府參事,那幾年我都以他為目標,想和他一樣成功,誰知道十年前他竟然慘死在一個默默無名的小村莊,下手的還是個十歲大的孩子。」石岑想來便有很,人們易遺忘,不是當事人,是無法體會那種刻骨銘心的痛。
他要喚醒人們的回憶!借大家之手,討回他石家的血債。
「我明白,所以當時正在他鄉提親事的你才匆匆趕回,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年邁的雙親接連過世,大嫂也遭遇不幸,只及時帶走那雙兒女。」他豈會不明白石岑為此做了多大的犧牲,放棄自己的婚事,將全部心力放在兩個侄兒女身上,如果這些年來不是因緣際會讓他找到那個人的下落,也許他不會執意的想報復。
「這不算什麼,是我分內之事,追查日尚行的下落才是我最掛心的事。」石岑的雙眸發著光,多年來的狂熱全寫在臉上。「當年我曾到那莊子徹底察訪,卻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日尚行當年果真是被冤枉的,王義一家四口不是他下的手,大家都冤枉他了。」
「不是他?」劉金龍駭道,這該如何是好?身為縣衙差爺,下意識認為應該替日尚行翻案,但大錯已造成。
「不是他,」石岑冷冷一笑,「世人老將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推到鬼怪之類,好安自己的心,當年在那村子接連發生的怪事也是如此,村民將難解的情形,都推到日尚行是鬼魅的猜測上,其實,那年那個莊子出現一個殺人魔,他殺了王義一家後,湊巧驚醒日尚行,這才讓大家以為那案子是日尚行做的。」
「你怎麼知道?」
「當年我始終不死心,在那村子待上好幾個月,終於等到那殺人魔再度現身,在他還來不及犯下其它的案子前殺了他,那個村子才真正的平靜下來。」石岑背著手在斗室內踱步,「那殺人魔是從外地來的流浪者?受到刺激便會發狂殺人,村民沒注意到他是因為他是流浪漢,連吃的東西都要靠乞討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