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歐陽青
他風振東的確是個低下階層的人,但他愛她的心,絕不輸給任何人。
玉濃很漂亮、很耀眼,合該是站在陽光下的女子,她的出色吸引他的注意,但太過自信的結果,竟是忘了自己根本配不上她,只是自白糟踏了她。
「是啊!不可以妨礙你,你是站在陽光下的人,那過分耀眼的光芒,不是我能隱藏得住的。」他摟著她低語,額頭抵著她的,眼眶湧出莫名的濕熱,抬眼深深凝視她的面容,再深深鏤刻在心版上。
沉睡後的玉濃極為美麗,合著的睫毛微卷,眉間雖有淡愁,薄唇緊緊抿著,但這樣的她總能勾起他滿腔的憐愛。黑緞般的長髮遮住她的部分的嬌顏,強烈求歡的後果,今她顯得有些憔悴,讓人又憐又心痛。
風振東癡癡的瞧著她的睡顏不知多久,忽然一陣冷風吹來,震醒他的神志,他暗惱一聲,硬生生的強迫自己將目光移開。
她心愛的男人就住在黑風寨,如果他是個正人君子,就該有成人之美。
但,那個男人已有家室,他怎能把玉濃托付給那男人!論條件,出身市井的風振東是樣樣比不上楚御庭,但若論愛她之心,風振東自認第一。
可是,即便在歡愛之中,在他的懷裡,玉濃始終忘不了那個男人。
他一淒,額間開始冒出細汗,呼吸頓時沉重起來,他抱起她柔若無骨的身子,穿上她的衣衫,決定把她還給那個男人!
成人之美。彷彿青天霹靂打在他心上,如果識字認書的下場如此悲慘,他寧可什麼都不要學,不要知道這四個字的意義,就不會知道自己鐵打的身子下,有一顆多軟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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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妨礙你,你是如此高責聖潔,將來就算跟了別的男人,也肯定比跟著我好,不可以妨礙你……」
熟悉的聲音飄進玉濃的意識裡,是他!這個令她又愛又恨的魯男子,她還沒決定要原諒他呢!這麼冤枉她,看他將來怎麼向她陪罪。
「原本我已經發過誓,就算天地到了盡頭,我也絕不放開你,但是,你心裡也和我有一樣的想法嗎?將你困在黑風寨太委屈你了,都是我的錯。」
她並不感到委屈啊!為什麼男人哀傷的嗓音不斷地傳到她耳裡?不要這麼難過,她沒有感到不快,這裡每一個人都對她很好。
而且,這裡有他在,不是嗎?
「你又流淚了,跟我在一起那麼難過嗎?」
她的面頰被一隻溫柔的大掌輕輕撫摩,好溫暖、好小心,深怕碰傷她似的。
她流淚了嗎?自己都不知道。
他為什麼這麼悲傷?記憶中,他就算不說話,她都能從他眼中的執著,感覺到他對生命的熱愛,即使再多的困厄不幸,都難以讓他低頭,這樣的男子,怎麼會如此悲哀?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想跟我在一起是嗎?不論我這麼愛你,你都不會再看我一眼了,是嗎?」
不是、不是,她從沒這麼想過。
「如果可能的話,我多希望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楚御庭的存在。」
他在哭,哭得連胸膛都劇烈顫動著,令她的心莫名地揪緊。
「你還記得嗎?也許不記得了,可是,我印象深刻,畢竟這輩子還是頭一回有人牽著我的手,一個字一個字的畫著,我沒有辜負你的辛勞,瞧!我會認四個字『成人之美』,我知道那些字的意思,現在……」
現在怎麼樣嗎?成人之美是什麼意思?
「現在,我要付諸行動,把你還給楚御庭那傢伙,畢竟,你的心裡始終有他,沒有我。」
成人之美?
這算什麼啊?
他為什麼要把她還給楚御庭?他是她的什麼人?他怎麼可以擅自作主?她不要,不要在楚御庭面前丟這個臉,她不要!
「啊!你在掙扎。別急!我再怎麼不堪,也不至於說話不算話,做人要有信用,除此之外,我大概也沒什麼優點了。」
這算什麼啊?
他自顧自的決定她的去留,這算什麼啊?她有自己的意識,有自己的想法,為什麼要他來為她決定一切啊?
「噓,別動,讓我再抱一會兒,再抱一下下就好了,我會尊重我的諾言,讓你回到他的身邊,」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久久徘徊不去,「玉濃,請你不要忘了,我愛你,請你千萬不要忘了我!」
我怎麼會忘?怎麼能忘?她被圈在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裡,熾熱的氣息,耳邊的低語,堅強的身體緊緊地壓住她,幾乎使她屏息。
那是種隨時都可以感受到的溫柔與細心的體貼,是種讓她可以永遠安心的存在,她心底的騷動逐漸平息下來,太過疲憊的思緒讓她累了,枕在他身下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不難見到他俊逸的面孔,她飄忽的笑了笑。
他不是說真的,幾次要他放她走,他都不肯,所以,這回他也不是說真的,她放心了。
只是,那抹哀怨的眼神竟深深的鏤刻在他眼底,為什麼?她從不曾見過他這樣?或許是她瞧錯了吧!
於是她在他的懷抱安心的睡了,即使接下來的沉睡不是那麼地安穩,但她只要那個溫暖的胸膛……溫暖的胸膛……啊,他不在了。她猛然驚醒,彈起身子,隨即覺得全身劇痛不已,「都是那個該死的混蛋!」她低叫一聲倒向床鋪。
「小姐醒了,真是太好了!」寧兒早已守在一旁,等得心焦。
玉濃虛弱的睜開星眸,「是你啊,那個混蛋上哪兒去了?」掙扎的坐起。
眼角瞥見乾淨樸實的陌生環境,她有些納悶,這不是風振東的房間,卻仍留有黑風寨的房屋格局。
「小姐說的可是風寨主?」寧兒擔憂的望了她一眼,酣睡乍醒的玉濃確實誘人,脖子上的紅印遍佈,可以輕易想見昨晚的情形。
「除了他還有誰?」記憶如潮水湧來,想起他的誤解與粗暴,讓她氣得咬牙切齒,將來不好好的整整他,她嚥不下這口氣。
「小姐,你……你……現在睡的地方是客房,黑風寨的客房。」寧兒支支吾吾的開口。
「那又怎樣?」也許她昨晚被他氣的,連有沒有回到他的房間都記不得了。
「是楚公子下榻的客房。」
「什麼?!」玉濃難以置信的駭道,依稀記得昨晚他說了一大堆話,但她全不懂,只感到他好悲傷。
這麼魯莽的漢子,竟也會為了一件小事這麼悲傷!那只不過是個誤會嘛!
「楚公子在外頭站了大半天,直到我到處找小姐的時候,才告訴我你在這裡。」寧兒蹙起眉頭,「我曾問過楚公子,他說是風寨主將你抱到他這裡,又說了一些令人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走了?」她眼前的焦距開始渙散。
「是啊!照楚公子的說法,風寨主好像昨晚非常傷心,把你交給楚公子後,就沒再出現了。」
「他走了?」玉濃恍惚的重複這句,她在作夢吧!這麼霸道的男人,怎會把戲言當真?但她夢裡的風振東既溫柔又哀傷,一點也不像以前的他——那個她所識得的他。?
這準是夢吧!
「小姐,你還累嗎?楚公於說你受到刺激,所以一直在夢囈,他很擔心你呢!」寧兒輕聲說道,小姐的命真苦,竟讓個土匪就這麼糟踏了,唉!
「我都說了些什麼?」玉濃苦澀的道。
「都是些胡言亂語,小姐就別再想了。」
「是些什麼?」玉濃充滿疑惑,「連你也不肯對我說實話了是嗎?」
「寧兒不敢。」她深吸一口氣,「好吧!小姐,是你要聽的。小姐,你說你不要離開這裡,不離開風寨主,不要……回到以前的生活。」
「我真的這麼說?」玉濃吃驚不已,一把抓住她的肩頭。
寧兒點頭,「是啊!我在一旁聽得很清楚。」
原來她在睡夢中,把自己最最真實的一面全部表露了。玉濃一想,「既然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他……他為什麼還是要走?」
又能上哪兒去呢?這裡是他的黑風寨啊!他總會回來的。
「問題是風寨主早已離開,聽到小姐忘情低語的,只有我和楚公子啊!」
眼眸掠過一陣赧意,憔悴的臉添上幾許紅暈,「原來他沒有聽到。」
她心裡激動的情緒正在高張,她是很氣他,但最氣的,還是他不瞭解她的心。
兩年前,她或許曾對楚御庭動過心,但那份情愫早在萌芽前,就被硬生生的拔走了。楚御庭的溫柔自始至終都只給獨孤絕,如今,她說什麼也不可能再對楚御庭傾心,風振東怎麼可以胡亂猜測?
「小姐,他恐怕不只是不知道而已,他還做了更過分的事。」寧兒憂心忡忡,說了,她怕小姐再受剌激;但不說,又怕將來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什麼事?」她此刻只想盡快見到他的面,要他收回他傷人的話。
「他把你托給楚公子,還要楚公子帶你遠走,永遠不要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