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歐陽青
抹抹他揉和中西方優點的臉孔,眼尖的他瞥見牆角邊兩道人影,捉弄人的本色又再次顯露,唉聲歎氣了一會兒,他說:「君凱啊!你可要想清楚,真要回紐約的話,之眉怎麼辦?她要是發現瑪姬的事怎麼辦?」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倒希望瑪姬沒死——」
「好哇!尚君凱,原來你是這種人!」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之眉揪住衣領,興師問罪了,「你希望那女人活著,意思就是不要我噦!」
君凱嚇了好大一跳,腦筋有點轉不過來:「之眉,你怎麼來了?」
「哼!再不來,我被做掉了都不知道。」之眉氣呼呼地瞪著他,「沒良心的男人,虧我一直在想你的事,而你居然想找個女人代替,我……算我瞎了眼,相信你了。」
「這是什麼意思?我從沒有找女人代替你,你別誤會。」君凱皺眉。
「那就是說,我是那個女人的代替品囉?」重重地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這更不可原諒,我余之眉是這麼廉價的女人嗎?」
哎喲!君凱暗自叫苦,以前就知道她的手勁挺大的,可是沒想到她會打在他的肚子上;他捂著小腹,苦著臉說:「之眉,你誤會了,瑪姬的事……」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別的女人的名字,我警告你!有我就沒有她,要她你就滾回紐約去吧!」感覺有人拍拍她,她頭也不回地說:「上揚,你別管,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上揚無辜地皺皺眉:「我沒管啊!」
可惜沒人理他:「尚君凱,我最痛恨別人耍我,從我們一見面開始,你就沒對我講過一句真話!現在,我要你老實說,你到底重不重視我?」
又有人拍她的肩,她轉身怒吼:「叫你別管你沒聽到是不是?」
啊!是英格:「天哪!我要昏倒了,我真的快昏倒了。」她身子一晃,眼前頓時一黑——
君凱一伸手,正好接住她軟倒的身子。該死,異性過敏症,他早該想到的。
※※※
放下窗簾,裊雪第N次問道:「還是不見他?他已經在這裡徘徊三天三夜了。」
正啜著熱茶的之眉,蒼白的臉色泛起一絲嫣紅,咬咬唇:「不見。」
「我去告訴他吧!天氣一熱,山上蚊子就多,他從國外來的,抵抗力一定不好。」
之眉叫住她,咬咬唇後才說:「叫他不用再來了,我跟他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
裊雪質疑,看她這模樣,明明是心疼卻還嘴硬,她抿著雙唇說:「是嗎?若他真的不再來,只怕你才會受不了呢!」
回應她的,是一個軟綿綿的枕頭:「可憐哪!連扔枕頭的力氣都沒有,說給君凱聽,他不知有何反應。」
「你敢!」
之眉的尖叫聲連跑下樓梯時都能聽見,裊雪搖搖頭,打開大門讓那個憔悴的男人進來。
君凱一進門,便焦急地瞧著樓上:「她還是不肯見我?」
裊雪背靠著門仔細端詳這個男人,才幾天不見,他英俊倜儻的模樣便走了形,臉頰明顯地瘦了一大圈,兩眼之下全是黑眼圈,顯然他也不好受。
接過一大束天堂鳥,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要送給之眉的。只有那個女人才如此標新立異地不喜歡玫瑰,獨鍾天堂鳥。
「她這回真的恨死你了,原本以為自己是被捧在手心上呵護的寶,沒想到卻是別的女人的替代品,她氣死了,巴不得你立刻消失在她面前。」
君凱如遭重擊地變了臉色:「她……她的身體還好吧!」
「異性過敏症不就是這麼回事,她從小到大早就習慣了,倒是英格先生,沒被之眉嚇到吧!」裊雪倒了一杯水,「砰」的一聲放在桌上。
君凱搖搖頭:「他原本以為之眉是刺激過度才暈了過去,後來知道不是這麼回事,反而內疚了。」
那天,之眉暈倒在他懷裡,所有人的內疚全不及他想殺了自己的慾望,為什麼從小到大,他老是傷害她?攤開雙手,溫熱柔軟的觸感仍在,但她已經離開……
「然後呢?他不覺得之眉是個怪物?」裊雪試探著。
君凱銳利的眼神射向她,使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你為什麼這麼說?之眉的情況你最瞭解,即使老狐狸不能接受她,我也不會放棄,絕不放棄。」
「照你這麼說,英格先生不接受之眉囉?」裊雪不傻,她當然聽得出來話中玄機。
君凱苦笑了笑:「這已經不重要了,之眉不肯原諒我,她真的是我從小到大惟一愛過的女孩,惟一的夢,即使知道是夢,還是不願清醒,因為一旦夢醒,什麼都沒有了。」
裊雪悄悄按下口袋中超小型錄音機,把他們的對話全一字不漏地錄下來。
「說說看那位瑪姬小姐吧!之眉相當在意她呢!」
君凱乾澀地一笑:「瑪姬是我大學學妹,小我兩屆,一入學就吸引我的注意。嘿!你一定想不到吧!連老狐狸都想歪了,因為不是之眉像她,我才找上之眉,而是她像極了我印象中好強又天真的之眉。所以我才對她特別照顧,尤其是她的身體不好,一個人孤身在外,我才破天荒地讓出我的住所;哪知道在別人眼中,我跟她竟成了熱戀中的同居男女,更沒想到瑪姬會認真地相信了,直到……直到她明白我不可能愛她,她就割腕自殺了。」
這是他畢生的傷痛,如果時光倒流,他一定不會這麼草率地處理感情的事。畢竟是他給了她希望,卻又一手摧毀了它。
「這也不能怪你,是那個女孩不聰明,連同情和愛都分不清楚。」裊雪一揚眉,中肯地說。
「不管怎麼說,總是我虧欠她,我對瑪姬的確有一份相當深的愧疚;老狐狸知道這點,只要他一提起,我就無話可說。所以,之眉受的傷害就更深了。」他掏出塵封已久的煙盒。這幾天他實在需要尼古丁來提振日益消沉的情緒。
「那老狐狸呢?你們父子間的問題……」
「繼續耗著吧!他的個性就是這樣,他喜歡看我疲於奔命,以滿足他些微受創的父親心理,因為我不肯叫他爹地。」君凱再次瞄了樓上一眼。看來,今天又沒進展了,之眉還是不肯見他。
裊雪安慰地說:「改天吧!等她氣消了點再說。她有時候就是死腦筋,老愛把事情往最壞的一方想,等她想通就沒事了。」
「但願如此,我不打擾了。」君凱意興闌珊地走向門口,仍依依不捨地望了樓上一眼。
搖搖頭,他落寞地走出門。此刻,黃昏燦爛的彩霞將他的背影染成一道炫目的金黃色。裊雪突然想起這個男人闖入「私人天地」的模樣,是那般自信,如今卻落寞地踽踽獨行,唉!
才轉身,就見到之眉站在她身後,抿唇不語,兩眼直瞧著那男人的背影,複雜而多變的情緒寫在她蒼白的臉色上。
「你全聽見了,那這卷錄音帶我看也用不著了。」她取出錄音機,卻馬上被搶去。
「給我。」之眉固執地不露出脆弱的一面。天知道她有多想投入君凱的懷裡,但就這麼輕易地原諒他,她非常不甘願,早知道,不聽見就沒這麼多麻煩事了。
裊雪揚揚那束被冷落在桌上的天堂鳥:「那花呢,不要了?」
「我要。」她一視同仁地搶了過來,看好友開懷大笑,才知道被捉弄了,「可惡,就知道看我的笑話,我都快難過死了,你只會笑。」
「好嘛!不笑了,之眉,你有沒有注意到英格那老狐狸很討厭耶!」裊雪發揮她縝密的思考力,所得的結論是:「那老人閒得發慌,淨想整君凱,連那種傷心的陳年往事都不放過,可見他多想破壞你們的好事。」
「怎麼說?」事情一扯上君凱,之眉整個人就全亂了,而且,她最相信裊雪的頭腦,等不及要聽她的高見。
「你瞧,東進計劃早告一個段落了,他還大費周章地跑來宣佈他們的獎勵,這不是畫蛇添足的借口嗎?再來,他一見到你,就挖出瑪姬的事,這不是標準的破壞姻緣?他實在比你筆下的壞人還狠耶!」
「然後呢?我們該怎麼做?」
「想辦法整他啊!」裊雪最相信那種以眼還眼的報復,因為這比什麼都實在。
「怎麼整?他出入都有保鏢看著,下手不易。」之眉被說動了,敢讓她這麼痛苦,又令君凱這麼難過的人,當然不可輕易饒過。
裊雪呵呵一笑:「當然是靠本姑娘的聰明才智囉!」
「你別笑得像巫婆一樣,快說,你打算怎麼整他?」之眉難得地露出笑顏,雖然只是淡淡的笑容,卻也和天堂鳥的典雅結合成一幅動人的畫面。
裊雪噴噴有聲地說:「若是這一幕教那個男人瞧見,就算叫他做任何事,想必他都會答應。」
之眉臉紅了紅,不敢相信自己這麼輕易就洩漏心事:「你說不說?不說就算了。喂,我是為我自己才打算找英格算賬的,你可別會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