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歐陽青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段舞陽信誓旦旦的說。
「呵呵,隨你吧!」段若音低頭咳了幾聲,才道:「你出去吧,我有點累了。」
「是」
直到段舞陽出去後,楊曄才進內房去。
「公子,你還是多關心自己的身子吧!舞陽的個性倔心眼實,很多事不讓他自己想清楚是沒用的。」
段若青歎了口氣,「我知道他心眼實,才不要他老把當年的事記在心上。」
「可是,他這個性對公子未嘗不是件好事。」
「你要我利用他嗎?這我做不來,咳咳。」玉般的臉又蒼白了些。
「歇著吧!別說了。」楊曄扶他躺下,順便吹熄了內房的燈火,不願他再為這些事擔心。
暗室中,只聞段若青的微微歎息聲。
「是該休息了,今天是很累人的一天。」
***
夜深了,借大的異人各顯得靜悄悄地。一陣微風掠過,吱「嘎」了聲,一扇僻靜的小木屋的門逕自開了。
一抹人影緩緩走出,在稍暗的月光映照下,投射在地面上的人影的雙肩低垂,顯然有著無限心事。
倚在老松樹下,段舞陽緊鎖雙眉,他的思緒完全亂了,公子怎麼能趕他出谷?他還沒有報完恩啊!
此時,另一抹人影悄悄出現在小路的另一頭,一身利落的輕功緩緩的向段舞陽接近,漆如點星的黑眸在見到修長的他時染上好不快樂的笑意,乾脆無所顧忌的直奔而來。
「是誰?」段舞陽注意到來人的勢道,輕而易舉的閃身,另一隻手捻成劍訣,正待出手擒人。
「喂!是我啦!捏疼了我的手,你要賠的幄!」右手教他抓住,水幽歡也不害怕,只是笑彎了眼。
段舞陽連忙鬆手,「水小姐有何要事,非得深夜時分前來?」
「喲!好冷淡幄!」水幽歡揉揉被抓疼的右手臂,嚷道:「來看看你不行嗎?」
被爹娘連番叨念了老半天,可她心裡掛念的還是這塊木頭,知道他不善言詞,知道他要被責怪,她就覺得捨不得。
好可怕,段家叔叔居然翻臉不認人,一開口就要打斷段舞陽的腿,她到現在想起來都還心有餘悸,所以她半夜時分來找他,是想看他有沒有被怎樣了。
「水小姐若沒事,請回去吧!」段舞陽淡寞的道。
「你是怎麼了?下午不是還跟我有說有笑的嗎?」
「水小姐若還不想回去,那就留在這裡吧!我走。」
「你。」
水幽歡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拒絕感到無比氣惱。
「水小姐還有事嗎?」段舞陽轉過身,沒好氣的問。
是,他就是遷怒。因為她,公子不要他再待在異人谷,所以他決定要疏遠她。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漠?哦,我明白了,你還在氣下午的事嗎?我都已經向他們解釋過了,他們也明白你是因為拗不過我的任性,所以才跟我上山,回來時因為下大雨,所以才會躲在破廟裡,你不要擔心,我全解釋過了。」相較於段舞陽的陰沉,水幽歡顯得無
憂且單純。
「你向誰解釋過?」
「我爹娘啊!」
段舞陽重重的哼了聲,板過臉不再說話。
「怎麼了?是不是誰為難你?我去跟他們說。」水幽歡皺皺眉尖,美麗的臉龐上滿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我拜託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可以嗎?」
那聲音很平靜,卻很冷絕,在水幽歡的心湖裡迴盪了好幾圈。
「你說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求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段舞陽撇撇唇,眼神更冷、更殘酷。他沒心情陪無知的大小姐玩遊戲,更不容許有人破壞他在異人谷的平靜生活,他只想維持現在的生活。
「為什麼?」她眨眨眼,一臉茫然。
「為什麼?你還問為什麼?你可知道公子他……」
水幽歡搶著道:「若青怎麼了?他責罵你,對不對?我去找他算帳!舞陽,這裡每個人都對你不好,我們走,好不好?」她還是依照從前相處的習慣,逕自纏上他的手。
段舞陽緩緩的搖著頭,扯開她的手,「我不走,該離開的人是你。」
「為什麼?」
段舞陽看著她。不懂?好,他今天就讓她徹底的明白。
「因為你,公子要我離開異人谷,可是,我除了異人谷之外,再無地方可去,所以我不離開,絕不!」
他臉上流露出一種歷經滄桑後的疏離感,他此刻的眼神洩漏了他的冷然和嘲諷,這個世界在他眼裡,一點溫度也沒有。
這樣的他,今水幽歡感到陌生。「你可以跟我回家啊……」
「回你家?」他冷笑。
「是啊!我爹會喜歡你的。」
「可能嗎?別忘了,我是你爹口中的下人,你爹會允許你把一個下人帶回家嗎?」他開始憤世嫉俗。
「這個……」好像也對。
「水小姐,請你回去吧!我們什麼也不用說了,從今以後,我們毫無瓜葛。」
水幽歡頻頻向後退,小臉毫無血色,她哪想跟他有什麼瓜葛啊?他們只不過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現下的風暴明顯已成過去,她也不過是想來探探他如何而已,這麼凶幹嘛?
「不稀罕,走就走,從今以後,你別想來理我。」水幽歡也惱火了,索性撂下一句狠話。
水幽歡賭氣離去,段舞陽望著她的背影,雙眸閃過陰聳的神色。他還是在乎公子的,為了能永遠守護著公子,無論要他怎麼做,他都願意。
只是他沒想到,他們這一賭氣,竟然分離了十年。十年的歲月悠悠,許多事早已有了改變,而當他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他發現惟一不曾在他印象中磨滅的,竟然是個美麗的女孩,頭頂著百花編成的花冠,開開心動的在陽光下飛舞的模樣……
然而,當他開始後悔時,很多事都已經變得無法挽回了。
***
烈日當空,燥熱的空氣讓人揮汗如雨,這條通往縣城的大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因為受不了酷熱的天氣,而紛紛躲進路旁的茶棚乘涼避暑。
肩上掛著一條泛黃的毛巾,店小二忙碌的來回招呼這些客人,口裡不禁抱怨。「這什麼鬼天氣?一下子熱成這個樣,像話嗎?」
「熱一點,這裡的生意才好,你懂什麼?」拿著算盤記帳的掌櫃接著道:「還不快為那桌的客人沖壺茶。」
店小二瞄了眼那桌客人,只見一個長相剛毅,算不上英俊,卻相當有個性的男子坐在那兒,一看便知是個江湖人,店小二替他沖了壺茶,再端上幾盤花生。小菜,又折回櫃檯和掌櫃的閒磕牙。
「掌櫃的,你不覺得今年夏天實在異常嗎?天氣一下熱成這樣,怪嚇人的。」
「是有點怪,不過還比不上城裡發生的事怪,你知道吧?上個月底掌管三幫九會的水家給滅門了。」
「對啊!水家勢力這麼大,竟然被滅了,這種事實在奇怪,更離奇的是,水家的大宅子竟然沒人能逃出來。」店小二聳聳肩,江湖上的事不管哪樁哪件都令人驚駭莫名。
「別說了,越說我心裡越發寒,沒出事前,水家那小姑娘還常到咱們這裡來呢!」
「就是說啊!」店小二眼尖地瞧見又有客倌上門,「有客人來了。」
掌櫃和店小二繼續忙著,剛才的話題也就中斷下來,坐著喝茶的男子取出幾文錢,讓店小二算帳。
他微沉吟了下,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剛才說的,可是揚名於武林的水家?」
「是啊!這位大爺,水家是城裡最有名的武林世家,方圓百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就應該是了。
段舞陽悄悄捏緊雙拳。遲了,早在半個月前,水家就被滅門了,那他這回出谷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大爺認識水家的人嗎?」店小二熱心的問。
段舞陽抿了抿唇,許久才輕聲說:「認識。」
「那…節哀順變吧!」
「往水家的路怎麼走?」
「啊!大爺,我勸你還是別去了吧!」店小二急忙搖手,想阻止他。
「為什麼?」
他的目光淡淡的掃過店小二,不經意地又想起了那個頭頂紅色花圈,身著淡綠色衫子的女孩在陽光下飛舞的模樣。很美,也很令人難受。
段舞陽緩緩的站起身,他那比一般人頎長、瘦削卻結實的身子,很容易讓人感到有壓力。
「因為水家早已成了一片廢墟啦!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水家的宅子全被火燒得一千二淨,什麼都沒有啦!」
段舞陽的呼吸微微一窒,難以想像那如花朵般的女孩竟受到被火焚的慘況,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不管如何,我都應該去看看。」他下定了決心。
「大爺慢走。」
緩緩步出菜棚,段舞陽辨明了往城裡的方向,逕自朝那方向走,一路上雖不免孤單,可他卻不感到寂寞。他心裡想的是,若水幽歡的死訊屬實,那公子該怎麼辦?
他已裡想著、念著的一直都只有公子。這幾年,公子的身體狀況雖沒有大好,也沒有大壞,一直沒辦婚事,是因為公子有意拖延,段鵬飛也沒有給公子任何壓力,如今,水家發生這種事,成親與否不是重點,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