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歐倩兮
溫熱的口吻這時近在她頰邊了。「安靜,否則我當場吻你。」
「你敢?放開我,放開——」
他的嘴壓下來,像個吃人的黑洞,宛若一驚,倏地把嘴咬住。他來真的,在這大庭廣眾,他來真的!然後,那黑洞移開,只剩一對幽幽的眸子注視她。
「乖,聽話——否則下一次會是真的。」他哄道。
乖,聽話?他把她當成什麼?宛若怒道:「不要用這種對寵物的口氣對我說話,我又不是你的馬爾濟斯狗!」
他的唇角往上牽,形成一個性感的角度。「我沒有馬爾濟斯狗——你知道,我不把狗當寵物,我把女人當寵物。」
可恨,可恨的男人!有誰比他更值得丟入碎紙機去碎屍萬段?
他卻用手——彈拉赫曼尼諾夫的那手——挑起她的下巴,小心珍重的,只顧端詳她。「怎麼?想到什麼不愉快的事嗎?你的臉色難看得像過期的土司。」
宛若氣結。「我想到要殺人!」她把下巴扭開,忿忿回道。
他在她鼻尖前西搖動一根手指,「女人最好不要動殺人念頭,她們會像開車一樣,把事情搞得一團糟,最後還白白折斷一雙玉手上的長指甲。」
「我沒有長指甲!」
「但是你有一雙玉手。」李棄說著,愛惜地把她的雙手執起,抬到唇邊一吻。他的嘴吻著她的手,像吻著她的唇,親密得讓人驚悚。
她像撞見獵人的小兔子,一心想逃,才逃了半寸,便又被拘捕到他懷中。李棄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手輕撫她的背,他的手心不時觸及她衣服挖空處的皮膚,溫度在那裡升高,漸次蔓延,讓她熱,又讓她暈……
「噯,輕鬆點,」李棄說,帶著她隨音樂款擺。「四肢別這麼僵硬——我們是在跳舞,不是在做復健。」
宛若長長吸口氣,決定用文明的方式解決這個瘋子的問題。也許這個瘋子受過教育,能夠和他講點道理。「聽好,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誰……」
「我是李棄。」
「——也不知道你是做什麼的……」
「我是個浪子。」笑嘻嘻回答她。
「——你對我胡說八道、對我無禮,我們就當你在開玩笑好了,我的未婚夫人在那邊,」宛若向那幽暗見不著什麼的一端努努頭。「再過三個星期我們就要結婚了,我請你不要再騷擾我——」
「宛若,宛若,」他一逕對她搖頭。「你還是沒搞清楚,從一開始我就對你說了,你不能嫁給別人,你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我和你沒有關係,我就要結婚了——你沒聽過名花有主這句話嗎?」她心裡有氣,措詞也就傲慢了點。
李棄咧開嘴,那笑盈盈的眼神不知有多壞。「有主的名花我都敢搶,更何況你還不算有主呢。」
宛若氣得渾身亂顫。她到底在想什麼?和一個野蠻人溝通?她咬牙道:「你是古代的匈奴嗎?野蠻成性,不講道理——」
「我講道理,就是講道理,我才來找你,」他那張俊臉驀然嚴肅起來,他鄭重對宛若說:「十二年前我在西非救過你父親一命,他為了感謝我,把你許給了我,」他湊向前來,逼臨宛若的面孔。「也就是說,你從十二歲那年開始,就算是我的人了。」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她豈不做了他十二年的老婆?宛若整張臉羞紅起來,啐道:「你無中生有,鬼話連篇,編派毫無根據的故事。」
「要是我有證據,你又如何?心甘情願履行婚約?」他越發笑意盎然。
她紅著臉哼道:「拿出證據來再說。」他有才怪。
李棄忽然站定,手插入外套內側,像個殺手亮出奪命金牌,用兩根手指夾出一張發黃起皺的舊照片,橫到宛若的鼻子前面。
宛若的兩隻黑眼珠立刻自動集合,並成一線往前看。照片上是個一絲不掛的……嗄,他居然現這種寶!這傢伙不止是個瘋子,還是個變態,噁心透頂!宛若想把頭扭開——
不對,怎麼照片上的人物有點眼熟?她定睛又瞄一眼,簡直不敢相信——裸照上的女主角,竟然就是她自己!
第四章
「你這是哪兒來的?」宛若吼道,伸手去搶,卻抓了個空。
「找個隱密的地方,好好欣賞這張照片吧。」說著,李棄挾著宛若,一陣龍捲風似的出了舞池,襲入走道的一間包廂。
包廂內只開了一盞小燈,李棄一手把她按在門上,一手擎著照片,對她評頭論足。「嘖嘖,十足的美人胚子,珠圓玉潤,粉雕玉琢——瞧瞧這酥胸,這玉腿,還有那副媚眼!你那時幾歲?一歲?還是兩歲?就已經媚態橫生。」
宛若臉上兩團紅暈,一直紅到鬢角去,瞪過他之後,再回去瞪那張照片。一個胖嬰兒坐在一張籐椅上,舉著一隻特別粗大的拇指,笑得傻兮兮。她質問李棄:
「你怎麼有這張照片?」
「令尊送我的,他說這張照片他隨身不離,交給我當信物,日後你如果抵賴悔婚,可以此為證。」
宛若翻眼向上看,這人的肚子起碼裝了五噸重的鬼話!
她湊上前細看,嬰兒的特大號拇指原來纏了厚厚一圈繃帶,上頭還紮了一隻紅色的蝴蝶結。
「我的大拇指是怎麼一回事?」她疼惜地問。
「你玩指頭,把自己敲得皮破血流,上藥包紮的時候,不哭一聲,勇敢得像個小魔女,於是特別拍照,以資紀念。」
「我爸爸說的?」她問。
「你爸爸說的。」他證實。
「他們也真夠無聊。」宛若把臉往旁邊一撇,不屑地咕噥。定了一定,倏地出手。
「照片還我!」她叫。
一定是他彈琴的緣故,手快得出奇,宛若只覺得眼前一閃,那張照片已沒入他的外套口袋。一雙手空出來,也沒閒著,頃刻把她擁住。
「等你嫁了我,照片再還你。」還是笑吟吟的。
宛若恨不得打他一拳,她生氣地喝斥:「你不懂人類語言是不是?我說過一遍又一遍,我已經有對象,我就要結婚了——」
「宛若,」他的嗓音突然變得好柔好柔。「你和那個男人根本不搭調,難道你從來沒有格格不入的感覺嗎?我一直在觀察你們——他根本不知道怎樣對待你,又怎能讓你快樂?」
宛若聞言,心頭一震。這個瘋子在批判她的選擇,質疑她的判斷力?她再沒有比此時更覺得受到冒犯、受到侮辱了。她漲紅了臉,油然發怒。
「你根本不懂!我的未婚夫溫文又厚道,他是個好男人——只有好男人才能讓女人快樂!」她氣急敗壞地說。
李棄露出一個微笑,帶著一種險惡的男性魅力。他慢吞吞回道:「那可不見得。」
他伸出手臂把宛若的頸子一勾,來勢洶洶吻住她,舌尖撬著她的牙關。宛若直覺的要抗拒,然而她的嘴卻彷彿有自已的意識,像太陽下的球果,遇熱而綻開來,微露顫然的丁香顆,被他誘了去,像兩道火舌,熱辣辣的交纏不放。她在他唇下嚶嚶的出聲,抗拒力像花瓣似的,一片一片掉下來。
然後,在心的更深層,有一種稀奇罕有的情緒奔放起來,使得宛若的肢體變得酥軟。酥軟中卻自有一股意志力,向這男人迎去。但他是個壞男人呀,她彷彿還留這樣一點理智,然而沒有用,那股墮落似的情緒太強大,把她推向他。
她是怎麼了,她是怎麼了?
一個聲音在宛若腦門上喊,她不明白,只知道她甘願讓這男人這樣近乎蹂躪的吻著。他的吻像烈火,在宛若唇上留下烙傷般的痛感,那把火還一路燒下去,燙著她的面頰,她的耳朵,她的下巴……
宛若不知不覺昂起頭,現在,他吻著她的衣領,隔了一層衣料,他的嘴還居然讓人覺得燙。李棄把雙手扶住她的兩肋,一張臉埋入她的胸部,他的氣息穿過纖縷衣料的毛細孔,瀰漫在她的膚表,她體內冉冉升起一股難言的快感,是拉赫曼尼諾夫般的迷魅濃情和蜜意,迴盪,再迴盪……
他隔著衣服,把她胸前綻放的小芽一口吞住,那種從未有過的激情反應,赫然嚇著了宛若自己,她喊著不,猛烈掙扎起來。
李棄抬起頭,但是用身體把宛若抵制在門上,他也在喘息,雙眸黑幢幢,格外的懾人。
宛若顫著聲開口:「冒犯別人的未婚妻,你不是君子。」已經夠狼狽的了,還試著維護自己的尊嚴。
「我不做君子,我只做男人。」他像帶了三分醉意的說。
宛若在顫抖。沒錯,他是男人——會把女人毀了的那種男人。她越來越害怕。
「讓我出去,我要回我未婚夫那兒。」她啞聲道。
「苗立凡不是你的歸宿,他或許是好人,可是你需要的卻不只是好人。」他太多事了,他明知道,可是這已經不是在逗著她玩,而是要她覺醒。
聽了這話,宛若的腦子裡像有一隊轟炸機掠過,轟轟隆隆地響,她用兩手護著喉嚨,瞪著他,有千百句話要反駁他,到末了卻一句也擠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