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石新娘

第25頁 文 / 歐倩兮

    因此,當摩勒兒在前頭的雕鞍上,回頭對他陰陰一笑,問他,「小子,想學嗎?」

    他連忙回道:「呃不,我想做個成熟的男人。」

    摩勒兒變了臉,繡金的大袖一揮,可孤便跌下馬來。他又得罪他了。

    曲曲策馬過來,居高睨著和一堆灰石礫躺在一塊的可孤。

    「可孤哥哥,你要學著點,討了摩勒兒師父的歡心,說不定他大發慈悲,把女兒嫁給你!」她說得酸溜溜的。師父認了女兒,她雖未失寵,也已經一副酸樣子了。

    討他歡心?可孤揉著背,爬回馬上時想,從一開頭,這人就一副陰陽怪氣,一下烤他、一下凍他,一下打他下馬,他被他整慘了!

    在山峽中,他從可孤懷裡把梅童搶過去,抱著她哇哇大哭,看來足小毛頭一個,卻滿口

    「女兒女兒」的喊,那種突兀的場面,說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他又哭著朝天吶喊:「仙嗚、仙鳴,我錯怪你了,我……我好後悔!」

    眾人圍上去勸慰,曲曲也急著說:「師父,都沒一定呢,她未見得是其的」

    「她是真的!」摩勒兒大叫,一激動,便向石壁發掌,弄得整座峽谷啜嚼作響,大家只顧著躲,沒法子勸他。曲曲也再不敢與師父唱反調。

    突然他哭聲一停,望著已漸發價的梅重的臉,呆呆咕儂,「這丫頭長成這樣子……怎麼仙鳴給我生了一個這麼醜的女兒?」

    曲曲爬過來說:「她實際不是這樣子的……」她在師父耳下嚼了一番話,他這才點頭,像是豁然瞭解。

    卻換成可孤一頭霧水了。「什麼意思?她實際不是這樣子?」

    曲曲一雙嬌眼瞟過來,要笑不笑的一副表情。

    「你等地自己告訴你吧,我才不多嘴替她說呢。」

    可孤的目光探過去,一見冷僵的梅童,他頓回過神,跳起來對摩勒兒叫:「你別光在這兒哭哭啼啼,梅童人又僵了,你快把她救回來!」

    坐在地上的小綠人呆了半晌,才抬起淚臉,囁儒說:「我……沒法子救她。」

    原來他只能把人變做石頭,不能把石頭變做人。唯一能解的,要靠天山腳下的鵜鶘泉。

    現在,他們大隊人馬推向伊吾的西北方,尋找摩勒兒口中的鵜鶘泉。這段路程一般要走上三、四天,但他們日夜趕路,兩天使逼近了日的地。摩勒兒說,當年他師父發現這口奇泉,便帶了他、竇謙和韋仙嗚師兄妹三人,來到泉下結廬練功。

    沒想到他們師兄妹三人,卻在此發生一段劇變,摩勒兒一怒而去,從此沒有再回鵜鶘泉。

    是怎樣一段劇變,曲曲追問著,摩勒兒卻不肯多說了,端凝著一張小白臉,兀自坐在一株蕭蕭的胡楊木下,閉口冥想。

    曲曲失去了一點興頭,嘟著嘴兄回過身,見可孤正獨自蹲在地上,小心重新包裹梅童的石像,一塊黃而破了,包得捉襟見肘的,好不像樣。

    正傷著腦筋,有條粉香的翡翠色披帛擲了來,可孤詫典地抬頭,幾步外立著,是俏生生的曲曲。

    「用我的披帛包她吧。」

    見可孤躊躇,彷彿眼裹還帶點猜疑色,她嗤笑了笑。「這披帛剛自我身上取下,沒沾什麼穿腸毒藥在上頭,你儘管放心包她吧,」她也過來蹲下,對著石像說:「只要她變回來之後,記得我這獻帛之情,別再找我報仇,要把我殺了。」

    想到梅童的性子烈,又給曲曲作弄過,可孤沒把握。「這很難說……」

    見他不附和,曲曲有點氣惱,便道:「她也不一定會變回來!」

    可孤驚了驚,立即通:「她一定會變回來!你不是說你摩勒兒師父很厲害?既然他說鵜鶘泉會讓她變回來,她就一定會變回來!」

    這是拿曲曲自己的話堵她,曲曲頭一回被可孤駁倒,啞了片刻,又佻笑起來。

    「才隔一陣子,可孤哥哥,你的口才和竇姊姊一樣溜啦,這一路,是你一邊抱她一邊和她學說話的嗎?」

    「哪來這些閒工夫!」他訕訕道。

    「不學說話,那你抱它的時候做些什麼?」

    「沒……沒做什麼!」他的面皮躁熱。

    「你這話教誰相信?」曲曲忽然湊過來,粉頰幾乎要摩擦上他的臉,她低問,「你像抱我那樣的抱她嗎?」

    可孤簡直要大聲呻吟出來。她們兩個真是死對頭?還是姊妹淘?或者天下的女人關心和記得的事情都是同一件?

    「你有親她嗎?像親我那樣?」曲曲一縷口息拂他的臉,癢絲絲的。「有碰她嗎……」

    她一隻玉手按上可孤的大腿,他猛震起來,慌忙扣住她的手,迭了回去。求饒似地說:「公主,你去歇一歇……」

    幸虧老天爺要給他解圍,這時候蹄聲達達,幾名探路的從人回來了,滾鞍下馬報道:「國師,國師,您說的那片蘆葦灘找到了!」

    胡楊木下的摩勒兒聞聲而起,寒沉的眸子透出光彩。

    「如此,太好了!蘆葦灘再過去不遠,便是鵜鶘泉了我們走!」

    從人跟在他後頭跑,又迭聲喊:「國師、國師」

    摩勒兄回頭,逼視幾個人,見他們支吾著,叱問:「有。快說!」

    「那鵜鶘泉……」有一個鼓起勇氣開口,「已經乾涸了」

    一聽,可孤嚇得抱了梅童的石像跳起來,卻重重抽了口氣,給那耳尖的摩勒兒聞見,掉頭質問:「怎麼了!」

    那張英氣的深色臉龐,變得蒼白,他說:「梅童好像結了冰……」

    她快不行了。

    ☆☆☆

    奔馬鵜鶘泉。四周是給了雲的山峰,插入天裡,穿過大筆的蘆葦灘,只見到一個枯荒的地盆。泉,果然是乾涸了。

    邀來一名山下的老牧民問,原來十年前一場大早,早枯了這座泉。

    可孤和摩勒兒絕望相對。摩勒兒那對老成的眸子突地迸出凶光,盯住了可孤問:「魏可孤,你怕不怕死?」

    他昂然揚起頭,「都要看為什麼而死?」

    「為你懷裡這女孩呢?」

    她現在不能稱為女孩,她已經像塊冰了,再不設法救她,就來不及了。

    可孤把梅童抱著,才說了個「我」曲曲跑上前來,似乎意識到什麼,慌張地問:「師父,您要叫可孤做什麼?」

    「我要他帶了我女,共尋那十年之前的鵜鶘泉。」摩勒兒雖是在回答曲曲,雙日卻直看著可孤。

    他茫然不懂,「我如何去到十年之前?」

    不知怎地,摩勒兒那孩子的笑聲,聽來特別寒人。「你以為我犧牲少壯之年,變成了個黃毛小兒,練的是什麼?」他朝那乾枯的地盆走兩步,指著地說:「十年之前,泉水尚在,我的移空大法,可將你送到十年之前去……」

    「師父,這太冒險了……」曲曲叫著。

    「只要救得梅童,我願意試!」可孤此除是一股毅然決然,儘管他對摩勒兒的說法,感到極度不可思議,然而懷裡這冰塊也似的梅童,卻使他再不能去懷疑或猶豫什麼,任何法子救得了梅童,任何險路他都走!

    「很好……」摩勒兒日色深沉,度量可孤。

    也只有他使得了。用冷熱雙掌對付魏可孤那時,摩勒兒早暗暗吃驚,沒想到這小子有那麼高的內力修為,簡直攜不倒他!

    無疑是高人調教出來的,一身功力己入了化境。摩勒兒也猜想得到,他是年紀輕,江湖經驗不足,老實腸子又不懂得險詐,才常常被人算計了去。

    移空大法,也只有內力夠的人,才支持得了。

    摩勒兒解下腰間一條長錦帶,交給可孤,「把你和梅童縛著,記住,以你的內力抵抗外力,不消不長,才能安然通過,」他仔細叮囑,「見到鵜鶘泉,找著了泉眼,將梅童浸人水中,幾個時辰,她自含慢慢復原。到時,只要你再縛上錦帶,我自會知道,召你們回來一條長錦帶層層纏上身,縛住可孤和梅童。眾人都肅肅地退立在一旁,屏氣凝神要觀這移空大法,只有曲曲公主奔上前,嬌盈的臉兒明顯有一抹憂慮。

    「可孤,可孤,你一定要回來……」說著,她踞起腳尖,也不管那麼多人看著,抱了可孤的脖子吻他的嘴。

    可孤頭一陣昏,下意識向曲曲伸出手時,撲了空,曲曲人已經被拉開。天色突然渾沌起來,風嗚嗚吹,可孤聽見摩勒兒在風中喊:「記住,別帶一草一木回來,任何東西帶回來,哪怕是人,都會毀滅……」

    「轟」一響,可孤整個人跌了開去,不知跌到哪裡去了,天地上下一片黑,像個無底洞,還一直在跌,四面都有閃迸的、拉扯的力量,他人要碎散開了快運功!以內力抵抗外力。他很清楚,須持住一個平衡,否則就要在轉移之中形銷骨毀!然而這片黑茫茫的墜落,究竟有無盡頭?他的勁道一片片的被削去,那跌勢越來越猛烈……撲通一大聲,彷彿聽見了水起水落,可孤氣叮叮的,猛張開眼睛他人躺在一片迷藍的草澤中,悠悠的藍煙,悠悠的藍草,悠悠的藍水,一隻大鳥飛出水雲間……鵜鶘泉不,是十年之前的鵜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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