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歐倩兮
「你是……是誰?」他喘茗問。
「傻子,我是竇梅童還會是誰?」又具那種含嗔的稠子,總像在惱著他,怪著他,可是他每聽進耳裡,心坎兒就彷彿被搔著了一樣,像有一隻纖纖的玉指甲,從他胸口刮過去他哆嗦一口氣,又閉了眼,一時間,軀體上的痛苦油然給一種喜悅的,滿足的感覺壓了下去。
他就知道,她會是個姣姣好好的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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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帶已是扶風郊區,距長安約莫一、兩百里,煙林漫漫,十分的荒渺。但是梅童自小隨爹爹出人此地好幾回,頗識得一些路徑。
原來她爹有位方外之交,就在這山裡鑿壁做了道房,修行起來。道士為人帶著古風,梅童就近過來,還盼這一、兩天老邁能托庇托庇。
然而穿林務崔的來到道房,卻見荊條編成的一扇門半傾下來,屋裡的石九百椅,合著一座香爐,都蒙了塵,才發現道士不知在何時,已出門遠遊去了。
這也無妨,梅童照舊進了屋,尋出燭火,忙進忙出一陣子。現在,她盤膝坐在那兒,肅肅然望著躺在石床上的魏可孤。昏紅的火光在他胸口上跳著,使那片胸膛看來像在起伏急喘。
才半灶香的工夫,他的情況便又加劇了幾分。
梅童對自己板著臉從她在農家把魏可孤千辛萬苦的弄上紅膘馬,趕幾十里路到這裡,又千辛萬苦的,像欠了他似的,把他弄下紅膘馬,拖進這石室來,她始終都是板著臉,不知惱的是他,還是自己。
她這是在做什麼?這個人合該丟在那兒不理他,為什麼她就不能幹乾脆脆的走掉?偏要回頭又著他,似乎她還真暗暗地在擔心,偏要讓那多管閒事的聲音一陣又一陣扣她的心要是丟下他不管,他就死定了……石床上耶魁偉的身軀猛震一下,跟著又開始抖索。梅童輕喊了聲「唉呀」,跳起來到床邊去。
沿途她為魏可孤點了好幾次穴,先以為能暫時把他的情況控制住,怪的是,他自身體內卻有一股極強大,又極怪異的內力,每每又把她點的穴衝開來。她不禁懷疑,這小子學的,究竟是哪家子的功夫?
見他科得凶,梅童連忙又拍了他三處穴道,他卻忽然睜了眼,茫茫看著她,咕膿著問她話。他是失了神智的,但有一剎那,他那雙眼恍憾掠過一抹意識,重又開了眼,唇邊,竟然:有一絲微微的笑意。
梅童有些發愣,良久望著他。他檀十穴上的三個印子,越發陰深了,一路漸暈到腰部:他的腰窄而挺實,向上擴展成寬且厚的肩膊,那片胸膛有著很硬的質感,像岩石可以敲出聲響來,充滿一種男性美……忽然梅童約兩道目光羞怯起來,閃爍地從這青年男子的身體移了開,卻仍然盯著他,那張古銅色的臉龐……最引人注日的是他一對飛眉,生得濃長,他的一股英俠之氣,都在那對眉上,他的嘴又是有稜有角的,然而飽實的唇卻使那稜角變得柔和了,那眉宇變得可親了:有遠成不了一個剛冷無情的人……梅童摸著懷裹那塊羊脂白玉,心頭一陣激盪爹的貼身之物,還是這個人從玄武門的混亂裹帶出來,完好交給她的,就算她表面上做一副嚴厲狀,內心卻不能不感激他這一樁。
也許還不止這一樁……想到這裡,梅童不怎麼情願了,卻明白得很,那賊女企圖暗算她的時候,是魏可孤及時把她抱開,躲過那彈子,是他救了她……但是他幹嘛把人家抱得那麼緊,而且抱那麼久不放手?
被他臂彎緊緊圈住的那種感覺又回來了,梅童被記憶襄那股男子烈烈的體溫又包圍了,登時滿臉都在發燙,孩子氣的羞惱起來,抬了靴子去踢魏可孤一腳,便掉頭往外走。
「賀婆婆」
他突然大叫,把梅童嚇一跳,回頭見他整個人在有床上劇震,像體內山崩地裂似的。梅童一下忘了羞惱,也不敢再鬧孩子氣,趕回床邊。
果然,她點的三穴又給衝開,壓不住他。救他要快,她很清楚,其實方才盤坐運氣,她早準備好了。
把魏可孤從床上扶坐起來時,又累得她抱怨天知道怎麼這小子塊頭這麼大?賀婆婆又是誰?是把他奶成像頭金剛的姆媽嗎?
找著了一件事兒笑他,梅童開心了,吃吃笑著盤腿坐到他背後去。行啦,本姑娘救你就是,這種舉手之勞……三星指既是梅童的家學,她自不當什麼難事,心情非常輕鬆,雙掌一抬,拍上魏可孤的後心猛然一股內力,把她震得往後跌了出去,很難著的趴在地上。
這……這魏何孤體內是裝了什麼機關?好驚人的內力!居然在他昏迷之下,還能有如此強烈的反彈!她兩條手臂都給震麻了,幾乎動不了。
可惡!扶著腰掙扎起身,有點氣急不平地爬回有床,重新回她位子坐好。她不信邪!凝神調了氣,再度向魏可孤發掌又是那股內力,強而紊亂,她頂多抵擋了一下,又被震開來……這回算稍有進步,人只翻到床邊,沒滾下地,不過姿勢上又更不雅了點,像只翻了肚的蛙,半天坐不起來。
真是豈有此理!她解穴的功法是爹也誇口的,他那什麼內勁,這樣頑強的抵抗她,連著兩次把她彈開!是嘲笑她火候不到家嗎?沒本事料理好他?
梅童是最不服輸的性子,被激上了,什麼也顧不得,非擺平魏可孤那虎虎有力的內勁不可。就不信她和一個昏死在那兒的人比內功,還會輸給他!
咬著牙生回去,她頰上起了點冷酷的抽捂。一回不行,就來兩回,兩回不行,就來三回、四回……無數回!總之,她她跟它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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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體表面那種陰惻惻的寒意消失了,但是體內……體內的亂流,卻仍然囂狂,處處灼燒他。渾噩裡,他又感到有一股外來的力量,三番兩次強權人他體內,總和他內在起衝突,卻是固執的,倔強的,說什麼也不放棄。
終於,內外相沖的兩道力量,在他體內的某一處關道,蠻橫地對撞上了他像體內打起一道霹靂,整個人霍地一震,醒了,顫魏魏睜開眼睛……倒在他身後邊的,一動不動一位姑娘家,不就是竇梅童嗎?可孤氣力衰竭,惶惶然出聲問:「竇姑娘,你……你是怎麼了?」
得不到絲毫反應,急了,顫手伸出去,正好碰著她的腳,便拉著她那隻腳喊:「喂,喂,竇姑娘,你沒事吧?」
這……這個呆子!梅童人趴著,哆嗦地咬牙,他讓她敬一歇不行嗎?這大半夜賣了命為他解穴,把打出娘胎以來的力兒、氣兒、勁兒差不多耗光了,現在她渾身是輕飄飄的如煙似雲,想端他一腳也力不從心……也不想想他一個大男人,把人家裙底下一隻小腳這樣抓著,要傳出去,他羞不死,她可沒臉做人了!
從梅童彎曲的臂彎裹她的臉還埋在那兒傳出一個軟軟的,但相當清晰,值得警惕的聲音,「魏可孤你不把你的臭手拿開,我割了你那只沒家規的手!」
先以為地出了意外,暈厥過去,現下聽見她說話她說什麼都沒關係;可孤心頭一寬,手鬆了,人也跟著往有床癱下去。
感覺到不對,梅童扭過頭。「你又不行了嗎?」她慌忙爬回去查看,只見他雙眼緊閉,氣喘得又短又急,臉灰灰的,猶未好轉。
「喂,拜託你爭氣點!我一晚上幫你解穴,吃奶之力郁搬上了,好不容易才把你中的這三星指穴法衝開來,你要又倒下,我……我可也沒力氣再救你了!」說到後來,那啞了的嗓調,像急得要哭了。
可孤睜開一隻眼。「三星指?你幫我解了穴道?」
對於自己內功的路數,可孤豈有不知的道理?不禁一嚇天老爺,她勢必耗盡了自身的真氣:同時他也敏感地聽出她那不尋常的語氣,她對於他……似乎抱著那麼一點關心,頓時他感到一顆心欣喜了起來。
「竇姑娘……」他歪在那兒,顫然抬起半褪下去的袖子,斷斷續續說:「我袖……裡頭有顆「還神丹」,是專治氣血失調,元種耗竭的絕世奇藥,你幫……幫我取出來罷。」
「怎麼不早說?」梅童埋怨道,她就怕只救了他半截,接下來功虧一簧,既然有治他的奇藥,總算她可以安心。忙從他袖裹摸出一隻小銀瓶,倒出來機伶伶一顆指頭大的烏丸,果然一股幽沉的異香。
「竇姑娘,你幫我解穴,耗了內力,床快把這丹丸服下吧。」可孤竭力說。
「什麼?」梅童眼一瞠,馬上曉得這小子不但損傷了元神,連同腦子也傷了。她自己也還喘著,半叱罵,「該吃還神丹的人是你,不瞧瞧自己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這節骨眼還裝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