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葆琳
「端木先生,你難道忘了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你妹妹的死活……」所哲彥不悅地沉聲說道。
「我沒忘,忘的人是你。你握著的是不能動彈的死牌,和我這塊土地一樣,都是不動產。既然如此,你錯估自己占於優勢地位,也是情有可原。讓我再說一次,莎莎的確在你手上,所以我才會來此和你談『交易』,可是別搞錯,我不是來『賤價拍賣』的,交易就得有利潤,麻煩你設定好新的『合理價碼』再和我談吧。至於莎莎的死活,問我身後的跟班吧!」
八葉適時站在端木揚的身後,咧開標準白牙的笑容說:「喂喂,別這樣大眼瞪小眼的,所,我相信你會好好招待『貴客』,展現咱們大和民族的待客之道吧?莎莎可是我的乾妹妹,我不想見到因她而鬧得『關東』、『關西』大流血喔!拜拜。」
好個端木揚,與八葉一搭一唱的演了這場雙簧。警告意味大於實質交易是嗎?現在他曉得八葉死纏著端木揚不放的理由,有這種冷血計算的腦袋,就連他也很想延攬他到自己手下工作了。
「少主,現在該怎麼辦?」義木低聲問道:「要這麼放他們離開?」
「放亮你的照子,對方可是有備而來,你沒瞧見西裝下的玩意兒?八葉在槍法上的手腕,可是國際級的殺手也望塵莫及的。非到最後關頭,不要出手。明白嗎?」冷冷地,所哲彥評道。
謹慎與怕事看來是一線之隔,其實有極大的差別。這次就讓他們囂張一回,但不要以為這一招、永遠有效。所哲彥無言地動起腦筋,準備還擊。
???
腳麻死了,這是什麼可怕的淑女訓練課程啊!為什麼自己非得在這裡接受這種訓練不可?端木莎滿腹委屈地看著左右一字排開的女人,沒有一個臉上表情像自己如此猙獰。廢話,她們個個都是道地的日本女人,早就練就了O型腿適應這種可怕的坐姿,可是她從小到大還沒有如此長時間的被凌虐過。
莎莎打從心底同情起這些所謂的日本淑女了。
「小莎,注意你的表情,不許齜牙咧嘴、動來晃去,挺直你的腰,和服都變縐了。」坐在主位上,穿著一絲不苟的和服,凜然的「大和撫子」日本傳統美德女子代表的所美彌子,嚴厲地說。
「是……」莎莎無奈地重打起精神。
唉,這真是所謂一難過去又一難。還以為自己從所哲彥的手中解脫了,想不到他的母親更加可怕。她似乎對於導正莎莎不當的言行有高度興趣,從莎莎到黑菱會的主屋那一天開始,從吃飯拿筷子到喝茶拿杯子,無一不被糾正指導。
害得莎莎都快崩潰了。
她既沒打算競選日本第一淑女,也不覺得身為台灣人的自己,會有多少機會泡日本傳統茶道,為什麼自己非得擠出體內少得可憐的「淑女」細胞,優雅地穿著和服在此學習泡茶呢?
「拿錯了。」咻的,一小手鞭打上了莎莎持著茶杓的手。
痛得她皺起小苦瓜臉,吐舌頭說:「所媽媽,我……我看我還是放棄好了,我學習不了日本女性的容忍美德,反正我是台灣人,你就放過我吧!」
「這和你身為哪國人一點關係都沒有,身為女性,優雅與服從就是最大的美德。再來一次,不可以如此沒有耐性!」
唉!今天不知第幾度歎氣,莎莎認命地再次拿起茶杓,連禽獸般的所哲彥都會在他母親面前抬不起頭,那自己這種小老鼠的個性,就別想與人為敵了。乖乖地照做還是最輕鬆的方法。
好不容易從所美彌子的折磨下釋放,已經是日暮西垂將近用晚餐的時刻。
「你已經進步不少了,小莎。」
幾日相處下來,所美彌子也不例外的喜歡上這個胸無城府、坦白直率的女孩子。所以在她口中,端木莎的稱呼由原本的「端木小姐」進展到「莎莎」,到現在飽含疼愛口吻的「小莎」。膝下無女的所美彌子,在調教莎莎的過程中,體會到擁有女兒的喜悅心境。
「騙人,所媽媽」好凶喔!我腿都快瘸了。」
她們一路說笑來到大夥兒用餐時集會的主屋大廳,那兒已經擺上二十來張小桌子,小桌子上也依照個人的食具放好餐點。莎莎第一次在這兒吃飯時還嚇一跳,以為這兒是學校餐廳呢!久了倒也習慣這種眾人同席吃飯的方式,不自在的程度也因為自己很快與大夥兒混熟,而消失無蹤。
「母親,我回來了。」已經端坐在用餐桌旁的所哲彥低頭行禮說道。
「哲彥最近真乖,天天都回家報到用餐。我說小莎,乾脆你就別回去了,這樣我還可以天天見到自己兒子又多了女兒,一舉兩得。」所美彌子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線。
「不行!」口徑一致地,所哲彥與莎莎都否決了這個提案。
「哎呀,只是說說笑而已。」所美彌子對於兩人的默契,笑了出來。
這一點都不好笑喔!莎莎暗暗地想道。眼神撞上了一旁的所哲彥,他也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幹麼?自己最近可是安份得很,他又在生氣什麼?
晚餐在弔詭的氣氛下進行了一段時間後,所哲彥突然放下筷子說:「我吃飽了。端木莎,你跟我來一下。」
「咦?」警戒地,莎莎望著他,然後看向一旁的所媽媽。
「哲彥,有什麼事嗎?」
「沒事。只是要和她談談而已。母親放心。」不由分說地,他以下顎一指門口示意莎莎跟他離開。
不得已,莎莎也只好遵從地起身,到底他想說些什麼?
兩人來到屋外的花園處,所哲彥背對著她說:「今天我與你哥哥見面了。」
「真的!」莎莎興奮地跳起來,她終於可以解脫了嗎?
「不用高興得太早。」他轉回頭來潑她冷水說:「你哥哥眼中,似乎金錢比你更為重要。他開口要我提高土地的買價,才肯跟我談交易。」
這……很像是哥哥的作風。莎莎別的不知道,但哥哥從不吃虧的個性,是自幼到大都沒變過的。「那你就多出點錢啊,你家這麼大,多給點錢也不為過。」
他扯扯唇角。「你們兄妹倆是錢鼠轉世不成?」
莎莎看傻了眼。剛剛,那是「笑」嗎?她莫非是眼花了?
「總之,因為這樣,看來我還得和你哥哥周旋下去。可惜這筆生意我無法等候太久,還剩下二十天左右的時間,沒有弄到手不行。」父親給的期限,以及蓄勢待發的各種工程,都不能再拖了。
所哲彥凝視著她,漆黑的視線舔舐著她的臉頰,看得莎莎頭皮都毛了。
「你跟我說也沒有用……」小聲地,莎莎怯怯地說:「我現在手上沒有地契,想賣給你也賣不了。」
「有個法子,可以讓你的東西自動變成我的東西。」他靜靜地開口道。
莎莎滿腦子問號,她後退了半步,覺得她應該不會喜歡接下來他想說的話。
「法律上,妻子的財產是與丈夫共有的。」
莎莎一點頭,嗯,日本的法律是這樣規定的嗎?聽來有些不公平。
「也就是說,只要你是我老婆,我就可以不花一分一毫的拿到屬於你的土地了。」見她還一臉迷糊,他補充說道。莎莎倒抽口氣。
第六章
說到對「妻子」的要求,所哲彥心中評定的標準可以稱之為「嚴苛」,也可以稱之為「毫無標準」。
兩個落差如此之大的評比,為何在他腦海中並行不悖,道理很簡單——嚴苛:女人的三從四德、外貌到內在,不是一流的水準,他不屑一顧;毫無標準:他早就認定世上的女子無人能及他眼界的,因此這標準定了也是白定。
總和以上兩點,所哲彥身邊雖不乏女人的影子,卻也從沒有被他列入有幸登上「黑菱會少主」之妻寶座的女子出現。
母親為他挑選的名門閨秀,或是門當戶對有著相當勢力的極道之女,都不能讓他看上眼,更別提端木莎這個打一開始就沒有給他好印象的女子了。
首先她穿衣的品味就足夠讓人詬病三天三夜,那張可愛有餘卻端莊不足的娃娃臉,與芭比娃娃有得比的大腦容量,喃喃不休又喜歡自言自語、從不把他人的話聽進耳中的天真思考模式,種種沒有一點是所哲彥能夠容忍的範圍。
哪怕她有著一副勾引男性本能衝動的玲瓏身材、笑容甜美得足以把任何男人繞在小指上耍弄、與任何人都能在一瞬間打得水乳交融的交際手腕,在他人看來這些或許是端木莎吃得開的理由,在所哲彥眼中卻只把「這些」當成了刺眼的缺點。
那就好比一個有「草莓排斥症」的人,看見讓所有人都垂涎欲滴的草莓鮮奶油蛋糕,他人食指大動時,他卻因為厭惡草莓而感到痛恨,把草莓鮮奶油蛋糕視為生死仇敵,他人眼中會覺得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但誰又知道飽受「草莓」之毒折磨的過敏症患者的心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