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葆琳
「把我捉去關吧,我不怕。」汶卿的憤怒已超越恐懼,他滿不在乎的態度刺激著她的正義感。「或許你可以睡得安穩,但我要是你的話,想到我買賣的東西製造了這世界上多少悲劇,我就會寢食難安。過這樣的生活,你認為有意義嗎?瞧這間滿是黑色的屋子,更可以知道你過得一點都不快樂。活得既無意義也不快樂,這樣的人生就算擁有再多的財富又怎麼樣?我可憐你,因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憐!」
「經過了三年,你還是沒有什麼長進啊,天真的女人。」他突然說了句風牛馬不相關的話,冷硬的臉龐有著濃濃諷意。
汶卿倒抽口冷氣,他——
「我不是說了嗎,不要多管閒事,想救人也得先秤自己的斤兩。你有什麼資格說我的人生可憐不可憐,先瞧瞧你自己的處境吧,一個無能的蹺家父親,十年後回來找你,竟是為了把你賣給黑道,逼你接客還債,這樣的人生莫非就稱得上『充滿快樂』?別笑掉我的大牙了。小姐,你不是白衣天使嗎?不是救了許多人嗎?不是應該善有善報嗎?那請告訴我你又是做了什麼壞事,才淪為做我這種黑心漢的寵物?」
掛著譏笑的唇角殘忍地揚起,他使出最後一擊說:「你不知道嗎?我一直在看著你的笑話,等著你何時才會發現——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我好心為你設下的一堂課,算是回報你三年前一場『救命之恩』。」
他……他說了什麼?汶卿看著他,彷彿從未見過眼前的男人似的,呆滯地瞪著他。
「這不是很有趣嗎?看著你被我耍得團團轉,像只小狗一樣,即使被踹開,還是哀求著說什麼想留在我身邊的模樣,實在是太好笑了,托你的福,這個月我過得很愉快呢!」
汶卿全身被一股寒意凍住,雙腳也像被黏住般動彈不得,她不想聽這些了她不想知道這些事情,誰把她的耳朵、眼睛都封起來,不要讓她聽到如此殘酷的話!
「兩、三個禮拜觀察下來,你還真是個天真到無可救藥的女人!高興以粉紅色鏡片來觀看這世界是你家的事,但別把它套在我身上,我可不是你想像中的什麼英雄;也不是你的美麗邂逅;不是一個為了你而活的男人,更不會為了你而改變,我就是我。你這套扮家家酒般的看護遊戲,我早就厭煩了。」
看著已經說不出話的她,京森沒有任何手軟地摸著她的下巴說:「想要看護的話,有更好的地方給你看護……你不是很哈我嗎?眼睛都在我身上打轉,以為我沒看到嗎?你喜歡我嗎?可以啊,就當做是臨別餞行,好歹有你三年前的多管閒事,我現在才能站在這兒!我就抱你一次,讓你嘗嘗銷魂蝕骨的快感吧。」
他的臉貼近她說:「交換條件是,你不可以把這屋子裡的一切說給任何人知道,如果你說出去了……下一次遭到追殺的人,就是你了……」
汶卿摀住自己的嘴,奮力地把淚水往肚裡吞,她不會哭給他看的,她不會讓他知道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無情的子彈打在她的心上,貫穿她一顆心,滿是纍纍彈痕——他怎麼能說出如此無情的話傷害她,他怎麼能在三年後恩將仇報的把她推落無底的懸崖下,還站在安全的高處冷眼嘲諷她,他怎能!
自己就算曾經對他有過一絲莫名的憧憬,就在此時此地也煙飛灰滅了。
「不要碰我!」
看著他伸過來的魔掌,汶卿歇斯底里地叫道。
「為什麼?因為我是滿手血腥的軍火商人,不用擔心,我的手洗得很乾淨,你不會感覺到任何血腥味的。」冷笑著,他捉住她的雙腕,無視於她的抵抗說。「你還是處女不是嗎?我還沒有上過處女呢,不曉得會是什麼滋味,希望你別像條僵硬的死魚才好。」
「你——無恥!」汶卿掙扎著抽回自己的手,朝他揮去。
他輕而易舉地捉住她,一腳叉入她的腿間,強硬地分開她的雙膝,頂住她柔軟的大腿處說:「什麼無恥?那玩意兒能吃嗎?我可是屈就自己來抱你的,你就老實安分的接受我的『報恩』如何?」
「不要、不要、不要!」
汶卿渾身劇烈地顫抖著,痛恨自己為什麼在這種時候,還會因為他無恥的一言語痛苦不已,現在他成為自己在這世上最不想再靠近的人,可是她依然因為他靠近的氣息而飽受困擾,抗拒中還有著軟弱!
她從沒有如此憎恨自己的懦弱過!她多希望自己有力量能夠一拳把他錯誤的觀念都給打倒,把他錯誤的人生踢翻。
他明明是如此卑鄙無恥又可恨的人,自己卻還在他的撫摸下興奮起來,他的確是最爛的男人,可是她也一樣——自己一樣是個無可救藥的爛女人!
「怎麼?不抵抗了?這樣就不好玩了。」
看她如同放棄似的,放開全身的力量,他反而鬆開她的手惡意調侃說。
汶卿無言地凝視著他,無言地反抗著。
「呵,還以為你會威脅要咬舌自盡什麼的,看來你骨子裡根本就是淫蕩的女人,假裝清純,其實老早就已經曉得男人的滋味,只是故作矜持而已。」
他的任何言語,都再也無法傷害她了。汶卿睜著流淚的雙眼,在模糊的視線中看著這個殘酷的男人,不管他再怎麼糟蹋自己,她都已經沒有感覺了,她同意他所說的一切,自己既愚蠢又天真,被人如此奚落踐踏是自找的恥辱——她真是個差勁的女人,活該接受差勁的對待。
「算了!」他突然轉過身子說。「你走吧,離開我的屋子,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臉,不管是這兒或是夜舞俱樂部都別讓我再看到你出現,要是你對那記者提到任何我或端木揚事情,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木然地站在原地,汶卿眼神空洞地看著他的背影。
「快滾!」他再次怒吼著。
連自己移動腳步都不曉得的汶卿,就這樣一步步的走向玄關,走出了京森的視線,也走出了他的生命。
京森確定她離開後,拿起電話,按下幾個熟悉的號碼。
「喂!哪個笨蛋在半夜三點打電話!」接通後,彼端傳來咆哮。
「端木,麻煩你一件事。」
「京森?發生什麼事了,你幹麼一副家中出了死人的口氣。」
「派你的手下跟著單汶卿,我把她趕出我家了。」沒有起伏的語調,他只是平板地陳述著。
「什麼?你這傢伙,她和你的契約還有五天才到期你知不知道?」
「無所謂,她已經知道我是軍火商人,不能讓她繼續留在這兒。」京森閉上疲憊的雙眼,眼瞼中還燒灼著那幕景象……掛在她頰上的兩行淚,宛如淌血的控訴。這一次他是徹徹底底傷透了她的心。
「你……我都不知該怎麼說你了……」端木在電話中歎口氣。
「請你的保鏢這兩三天暫時保護她,直到她回到公寓安全無慮,讓那些記者不再去騷擾她為止,拜託你了。」
或許是京森真摯的口吻讓端木也拿出少有的嚴肅說:「你真的認為這樣子對你對她都是最好的嗎?」
默默地,京森苦笑著把通話鍵按掉,對於端木揚疑問他沒有答案。他不是神仙,無法知道哪一個方式會是最好的方式,他只能肯定一件事——繼續留著單汶卿會是大錯特錯的決定。
握著手機,京森一拳打在堅硬的牆上,卻還是發洩不了自己胸臆中苦澀的硬塊,他一拳又一拳地打到牆面上,直到牆上都沾滿了自己的血,才好不容易克服那股衝去追上她、擁抱她入懷、祈求她原諒的慾望。
「嘿,漂亮的姐兒,你為什麼在哭啊?讓我們來安慰你吧!」幾名小癟三圍住了她的去路,你一言我一語的朝汶卿搭訕著。
「沒聽到我們兄弟說的話嗎?姐姐。」
「喂,她是不是嗑藥了?瞧她的眼睛根本沒在看我們嘛!秀逗秀逗的。」
「把她拉到那邊的公園,裡面不會有人管我們對她做什麼的。」一人提議道。
「好好,這個主意好!姐姐,我們到那邊去吧!」
她沒有抵抗的,被動地任由他們把她推扯向公園的入口處,可是那群小癟三們不一會兒就被兩名穿著黑色西裝的大漢攔下。大漢們威脅性的氣魄馬上讓他們不敢使壞的丟下她,一哄而散跑了。
而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的汶卿,繼續茫然地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不曉得自己能走到哪裡去……不管什麼地方都無所謂了,只要能讓她不再回憶起那番殘忍的話,以及想到那個殘酷男人的所作所為,到什麼地方她都無所謂。
飄蕩在繁華燈火的不夜城台北街頭,擦身而過的車燈、霓虹燈與路燈交織的燦爛,都無法溫暖她失去熱力的寒冷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