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葆琳
艾昕眨眼回道:「恕小的貪財了,端木殿下。」
「呵呵,彼此彼此。我就曉得找你配合我的惡作劇,你絕對會做得很稱職,我沒看走眼啊,艾昕。下次還有這種好康的事情,我不會忘了算你一份。」
「那就容許小民在此謝過端木殿下了。」
兩人虛偽地打躬作揖了一番,相視一眼,見到對方滑稽的模樣不禁噗哧大笑。
「走吧,再去打兩局橋牌如何?」端木興高采烈地勾上艾昕的肩膀說。
「如果我可以用電腦作弊的話,我就考慮。」隔著銀邊鏡片,艾昕勾著不輸他的狡獪微笑說。
「嘖!你就是這點討人厭啊!」
如果說端木是條詭計多端的九尾狐,那艾昕就可算是百變欺人的狸貓了。熱愛遊戲人間這一點,他們是有志一同、臭味相投。
全然不知自己被這兩人設計的京森,在離開頂樓的拍賣會室後,來到整棟俱樂部中最為安靜的會員專用休息室區。每位白金卡會員都會分配到一間不輸給五星級飯店的套房作為休息之用。這是因應來自世界各地的白金卡會員所需,當他們來到台灣遊玩或洽公時,自然需要一個歇腳之處。
俱樂部頂級的安全設備,每個房間都附送管家的專人服務,巴黎三星級餐館挖腳來的主廚,也都是那些會員們爭相想成為白金會員的理由之一。
刷下自己的卡片,門應聲而開,京森不用花費多少工夫就看見躺臥在一片深藍色綢緞床單上,被無數的枕頭海包圍著,脆弱無助、一絲不掛的她。
蜷由著身子,雙手雙腳被銬鏈住,不住瑟縮顫抖,猶如小動物般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京森的胸口一緊。
可惡,他還是該打斷那混帳的鼻樑才對。
不想再驚嚇早已受到過度刺激的可人兒,京森拿著鑰匙放慢腳步走近她。「不要緊了,放輕鬆,我不會傷害你的……」
可是她並未停止顫抖,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仔細看她的雙眸,會發現美麗的瞳眸此刻根本沒有焦點……渙散擴大的瞳孔中心,代表她受藥物的影響,別說聽覺、視覺,可能連觸覺都和平常的狀態大不相同。
該死!那傢伙說是肌肉鬆弛劑,依他看這根本是毒品。他要去提報他藏握毒品違反麻藥管製法,還施打在他人身上,罪加一等!
「抱歉,我沒有想到會令你遇到這種事,如果知道會這樣,我絕不會告訴那傢伙三年前你曾經救過我的事……」京森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頰,沙啞地說。
起初,只是無意識的逛到自己曾經遭遇槍戰的現場,並不是懷著什麼非要找到救命恩人的念頭,老實說那時候被她救了一命的自己,心中對她並沒有半點感激,反而認為她多管閒事,讓自己不得不多耗在這混亂的世界多苟活一日。
三年前遇見她之前的自己,對生命本身沒有任何留戀與眷戀,從踏入黑暗的世界那刻開始,他也早已做好隨時都可能曝死街頭的心理準備。
可是那雙溫柔而不帶任何偏見的小手,卻始終纏繞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因為害怕而顫抖,因為緊張而發冷的小手在黑暗的房間中,摸索著他的傷口,熟練的止住他的血。或許,就是那一刻開始,他心底有個微小的願望生根了,他想看看她的模樣,哪怕是一眼而已,他也想知道那雙小手的主人生得什麼模樣,什麼模樣的女子,會愚蠢的明知山有虎的危險,卻還是選擇與虎同行。
只為了她不能「見死不救」這點可笑的理由,冒著自身的生命危險來救他——這一個萍水相逢,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見死不救又怎樣?反正這世上的人多得是「見死不救」,少她一個、多她一個又如何?按照常理判斷,都曉得她的行為有多瘋狂。
可是她救了他,義無反顧,哪怕她連跟他獨處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他解釋自己只是想看一眼「瘋子」的長相,而舊地重遊。
即使是現在,他也可以毫不費力的回想起,當時隔著一條街之遠,他在看到站在街頭與鄰居打著招呼的單汶卿時,那一瞬間的震撼,他馬上就曉得「她」正是那夜救了自己的無名女子。
分明只是在黑暗中,短短不過三十分鐘的相處,為什麼在光天化日下,自己卻能那麼肯定她正是那夜的女子,連京森也無法解釋這強烈的直覺從何而來。但,事後的調查卻證實了他的直覺沒有錯誤。
微笑著與鄰人閒聊的她,樸素的穿著打扮有如一朵搖曳風中的小白花,彷彿只要她一微笑,連四周的空氣都會染上一層層柔和的光芒,舒緩人們胸口中的黑色壓力與灰色雜思……那天,京森就一直站在街的對頭暗巷中,以貪婪渴望的眼神注視她,直到她消失在公寓的樓梯口內。
「愛」這種字眼,他不配也不能使用在自己身上,他沒有「愛」的資格與能力,他更沒有愛上她的光明。只是,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縱身投入黑暗深淵,以為早已經忘記過去,心底還在渴望接觸光明、憧憬著被他捨棄的恬淡生活。
如果他在剛出大學時,還是個什麼都不懂、渾身都是衝勁的活力小子,現在他會毫不遲疑的去敲她的門,請求她與自己交往,向她求婚,建立平凡而普通的幸福家庭。可惜,京森卻不能也無法回到十年前的自己了。
他甚至不能現身在她面前,因為那只會帶給她無限的災難,他不要自己的接近,害得她原本無塵的環境被黑色的暴力玷污。
所以從他三年前認出她後,就下定決心要在自己可能的範圍內,斷絕她四週一切可能的危險,他要在她四周設下一道無形的保護牆,直到她的身邊出現了一名能夠擔負起保護這朵脆弱美麗的小白花的人,而在那之前他會靜靜的在屬於自己的黑暗中,守候著她。
三年來,他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了,怎麼曉得最後的敗筆卻是出在自己的好友身上!到頭來,她還是被他拉入這個黑暗世界中。
「我曾經警告你,救了我這種人是愚蠢的行為,瞧我為你帶來了什麼災難。」
她失去言語的雙唇,無力地微張著,冰冷的室內空調下顯現出淡淡的紫紅。
直到此刻,京森才注意到她幾乎是全裸的,撇除累贅金屬物不算,那該死的混帳只讓她穿著薄如蟬紗的性感內衣。
想也不想的他脫下了自己的長大衣,為她蓋上。
驚鴻一瞥間,他卻無法不去注意到她的皮膚細白的光澤如同嬰兒般嬌嫩,纖細的腰身盈手可握,修長的腿勻稱得不帶半點贅肉——挑動了他的男性本能。
苦笑著,京森幾乎無法相信他會對一個神志不清的女子發情。
從他初嘗情事後,看過的女體何只成千上百,抱過的女人來來去去也計算不了,他深信自己對慾望的控制力,甚至還被端木揚恥笑他可以去當神父,因為當他下定決心要禁慾的話,就算給他火辣辣的尤物,他也可以坐懷不亂,自制力爐火純青,不知讓多少女人含恨鎩羽而歸。
可是……看來她不費吹灰之力,無意識間就粉碎了他過度的自信。
或者自己下意識裡追求光明的渴望,已不知不覺地移轉到她的身上,所以想侵犯她、想佔有她、蹂躪她,想讓她從頭到腳,每一縷髮絲、每一寸肌膚、每一次呼吸間,都烙上自己的所有權,就像是、永遠在追逐白天的黑夜一樣,自己滿身罪惡的雙手,違背自己的心意,意圖擄走天使的純淨好洗滌他孤獨的墮落。
端木為他製造了一個大麻煩,他怎麼能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一個月,而不動她半分?假如他真能通過這項考驗,他也可以接受神職了。
真要命……歎息著,京森的指尖不自覺地回到她的小臉,劃過她的柳眉,順著堅挺可愛的鼻翼,再次逗留在她濕潤的唇瓣,逐漸回復體溫的雙唇像是櫻桃果凍滑嫩飽滿……
只是一吻。
他要賭上自己的靈魂,挑戰這不可能的任務,從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手中,成功守護她的純真。
在這之前,讓他偷得一次她的唇,讓他想像片刻她全然屬於自己的感受……
這應該不是很過分的要求吧?
她醒來之後,什麼也不會知道,也不會有任何這段時間的記憶。
京森放縱自己地低下頭,懷著一絲膽怯的、惶恐的,蜻蜓點水般的碰觸了她的雙唇,一次、兩次,按捺不住地,他以牙齒與舌尖纏住了她的下唇恣意吸吮後,把自己的舌尖探入她的口中。
這個吻,有著悲傷的味道。
她的舌尖沒有任何反應,被動而沉默地接受著他的吻。
即使如此,這也還是他曾有過的吻當中,最令他靈魂戰慄的一吻。
緩緩抬起頭後,京森意外地發現她原本無神而沒有什麼焦距的雙眸,閃爍著些許光芒,然後眨了一下、兩下——一顆晶瑩的淚珠竟從她的眼眶中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