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葆琳
第九章
錢雨低頭看著手上的紙條,喃喃地說:「奇怪,按照地址上的路走,怎麼就是找不到十三號在哪裡呢?」「會不會是我們錯過了?」台北的街道就是這樣,門牌號碼複雜得像迷宮。天晴也跟著搜找著。「要不然我們下車去,邊走邊找。」「也好。」
錢雨把車子停靠妥當,兩個人下車後沿著道路搜找著劉天獅名片上的地址。天氣有些陰冷,天晴緊貼著他,眼睛則不住地在週遭掃射,她指著其中一條巷於說:「從那兒進去找看看吧!」
結果她的直覺是正確的。
他們立刻就看到那間緊閉著門,宛如謝絕訪客似的古樸民宅。這兒的氣氛和「花草堂」很類似,不過店主顯然已經不再做古董的生意。不論從哪方面看來,它都是間不折不扣的普通民宅。「按電鈴吧!」
錢雨聽著她的吩咐,按下老舊的對講機,很快地,裡面傳出「哪一位」的問話聲,於是他報上自己的身份,裡面的人並未多說什麼,就將大門給打開了。天晴迫不及待地率先跨過門檻,好奇地望著錢雨。「怎麼了?為什麼不進來?」「你真的要這麼做?」
一想到那場夢,錢雨就挺不舒服的,更別說還要為那枚翡翠上門求教。依照他的看法,乾脆早點把翡翠丟掉算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天晴不讓他有機會退縮,推著他往前走說:「來都來了,反正我們又不會被吃掉,有什麼好擔心的?走吧!」」那先講好。」錢雨討價還價地瞪著她。「你可不要像上次,我陪你做完實驗不打緊,事後還換成我挨罵。我可不想再倒霉一次!」吐吐舌頭,天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歹勢啦!因為那時候剛從夢中醒來,覺得翡翠兒真是太可憐了,一時脫離不開那個情緒,你又剛好在身邊,所以才會朝你發洩……人家後來不是一直跟你道歉了?你還耿耿於懷啊?」還說咧!錢雨覺得自己真冤枉。
觀看著那夢境時,其實他還有點懷疑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夢境?和天晴清晰的夢相比,他看見的都是些片片斷斷、模模糊糊的畫面。唯一最清楚的,大概就是夢醒之後那種極端不舒服、很難過的餘味,勉強要形容,很像是有什麼腐臭的東西哽住喉嚨一樣。後來,天晴把夢境告訴他……外加一堆抗議——「過分、過分!你們這些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翡翠兒不過是為求自衛而已,是那些人逼得她不得不那麼做的,她也是情有可原啊!那可惡的道長就這樣殺了她,太沒道理了!還有該死的錢正罡,我真是恨死了!」被打得沒頭沒腦,錢雨只得扣住她的手腕說:「你清醒點,我不是錢正罡,是錢雨,你揍我做什麼?」「我知道你是錢雨,但你也該打!如果那錢正罡是你的祖先,怪不得你們會被翡翠詛咒這麼多代!」「那你的意思是我死也活該嘍?」
「……」天晴小嘴一扁,撲到他懷中痛哭說:「因為她太可憐了嘛!愛到最後,什麼都沒有、什麼都失去了,連自己的命也……嗚哇哇哇!」錢雨無奈地抱著她安慰說:「你的淚腺真發達,就算那些事真的曾經發生過,也不知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再大的冤仇也都該化解了,不是嗎?我知道了,我答應你陪你去找劉天獅,如果這樣你能氣消的話。」「真的?」她抬起小臉。
錢雨苦笑了下。「我也知道人不能太嘴硬,縱使我沒看得像你那麼清楚,但我不否認你說的夢的場景,有幾幕是和我的相吻合。我沒辦法解釋這一切,所以去聽聽那位劉天獅的說法,就當是我的另類接觸嘍!」天晴親吻著他說:「我收回那句男人不是好東西的話,錢雨,你是好人、大好人!」所以,現在這個大好人,正被迫實踐自己的諾言,錢雨歎氣地跟著天晴穿越過鐵門,經過三坪大小的自家花園,來到這間平房的玄關處。裡面一位穿著唐裝的古怪老人家,已經站在那兒等候著。「進來吧。」老人指著屋內。
「打擾了。」
☆☆☆織☆☆☆夢☆☆☆方☆☆☆舟☆☆☆OCR☆☆☆客廳中擺放著簡單的紅木傢俱,牆上是蒼勁的字畫,而另一個角落則供奉著觀音菩薩。和普通人家沒什麼兩樣的裝潢,首先讓錢雨放下心。他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什麼華麗的祭壇、誇張的五行八卦陣仗之類的。「喝茶。」老人端出三隻杯子,放在他們面前說。
天晴毫不猶豫地拿起茶就喝,但錢雨只是禮貌地碰了碰杯口,又放下。
「劉老先生,我是錢雨,聽說您知道有關於我家翡翠的事,所以今天特來拜訪。不知道……」老人抬起一手說:「你們前來的目的,我當然知道,我也是為了這個才找你們來的。丫頭,怎麼樣?你有繼續做有關翡翠的夢嗎?」點點頭,天晴低下頭說:「昨夜,我已經看到翡翠兒被道長除滅的部分。可是我還有些不解,這翡翠怎麼會和翡翠兒劃上等號的?還有,翡翠兒真的是狐妖嗎?我覺得很難置信,他們又沒親眼看到她變身為狐狸,為什麼能堅信她是狐狸精?」「你很同情她,是吧?」
「當然。」迅速地抬起頭,天晴繃著下顎說:「不光是同為女人所以我瞭解她,而是在做夢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和她不是陌生人,我和她有點什麼因緣。我老覺得自己也身在其中,能懂得她每一絲的心情,她真的無意傷害任何人,那是被逼的!」「既然你都知道大概了,我就單刀直入地說重點了。」
老人摸著唇上鬍鬚,悠悠地開口說:「你是楊果的後代,錢雨罡錢正罡的後代,你們會相遇的確不是偶然,都是因為這枚翡翠的關係。不,或許也是因為我的關係,我的祖先是知名的道祖,後代的我也承襲了他的名號,不過為了表示對先人的敬意,我將劉天師改為劉天獅而已。你們兩人的祖先,都曾經人我祖先門下,修道修行。」舉起一手,阻止錢雨的反駁疑問,老人又說:「認定我在瞎扯也沒關係。我也提不出證據,幾百年了……這種東西誰都可以胡謅,是吧?」」我相信!」天晴卻很快地說:「我第一眼看到您,也不覺得您是外人!」「丫頭,你相信直覺是不錯,但小心這種性子會被人賣掉。多向這位小哥學習,人心不古,騙子橫行,不要太天真了。」指指自己,老人笑說:「我是否為騙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知道翡翠後來的事吧?」天晴馬上點頭。「請告訴我,我想知道!」
「翡翠是我祖先在埋葬女狐時,為鎮住她而放在她身上的。」老人歎息地說:「想那錢正罡也是有情有義的,他最後還是給了翡翠兒一個名分,將她人了錢家的祖厝裡,並月吩咐他死後也要和她一起合葬。」「既然如此,那怎麼會……」
「所以說人算不如天算。過程我並不知道,但可猜測個七、八分。約莫是錢家人要遷居台灣時,把先人的遺物也一併帶了過來,其中就有那枚翡翠。後代子孫並不知情,自然也不曉得翡翠的邪正。」劉天獅要天晴把翡翠拿出來,放在桌上說:「我也是碰巧遇上,才看出來的。這枚翡翠因為多年與那些怨念相近,被同化了。它將所有的執著都吸了進去,本來長埋地下,若不是接觸到外界……本也不會發生這麼多光怪陸離的事。」他抬頭看著他們兩人說:「你們的運氣不錯,它還沒讓你們遇上什麼悲劇前,便讓老頭我先收了起來。我開的那間古董店,收的都是這些有因由的東西,普通人根本不會想要。是第六感吧,大多數的人都會覺得那兒陰森,就你這丫頭會喜歡上我那兒逛。」「難怪,當初您還說您不想賣那兒的古董……那,為什麼要將它們擺出來呢?」「本想或多或少讓它們見見陽光,沖沖晦氣。」老人搖頭說:「但我年紀也大了,鎮不住了,只好將店收起來,也把那些東西都送交寺廟供奉去了。我想這枚翡翠,終究還是送進廟裡去比較好。我當初以為是翡翠和你有善緣,看來這只是我的錯覺,或許是它搞的花樣也說不定。」錢雨聽他們越說越玄奇,已經很想叫他們別鬧了。
「您要把翡翠送到廟裡去?」天晴微異。
劉天獅拱起長眉。「丫頭,難道你還想要它?」
「不是的。」她轉頭看著錢雨說:「如果你不反對,我想跑一趟你的故鄉。」說也奇怪,在知道來龍去脈之後,這想法竟越來越強烈,就好像她可以聽到翡翠在哭泣著,訴說著它想回歸的地方。「故鄉?難道你是指……」錢雨張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