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葆琳
「工作吧!工作。」
眼前,就有一隻勤勉的兔子,正在努力工作呢!
劭恩完全不知道身後發生的諸多討論,當他腦中正想著該如何才能把「不請自來」的客人請出家中的時候,盯著畫面的眉頭也微微皺起……
這是為上回發表的新通路企劃案所做的十年損益預測,小數點後的異動數字,喚回了劭恩的全副注意力。
有種奇怪的感覺,表面上看似能取得平衡點的,可是……嗯,為求慎重,看樣子還得重新細分一次,再行計算才行。
就這樣,劭恩把有關白筱狐的事暫且先放一邊,專心處理資料的異動。中午的時候,一通內線電話撥到劭恩的桌上。
「喂,分析室。」
抬起頭,發現左右的辦公桌都空無一人,劭恩低頭看著手錶,才知道已經到了午餐時間,大概同事都跑出去用餐了。自己太專心於眼前的工作,竟一點都沒有發現。
「是我。」話筒彼端傳來好友的聲音。
「澤林啊?有事嗎?」
「中午出來吃個飯吧,我和美薔在員工餐廳等你。」
「咦?嗯,好啊。但為什麼特別……」要慶祝陞遷的話,昨晚不是已經喝過一攤了?劭恩轉著筆,一邊想著該不該把自己現在正在做的補正資料告訴范澤林,畢竟這是他的企劃。不過現在要說有什麼發現還太早,只是覺得有點不妥當,並不代表這計劃就會失敗。
「這不是應該要問你嗎?你這小子,什麼時候開始金屋藏嬌,也不跟我們講一聲。」
「金屋?!」嚇得把手上的筆摔到地上,劭恩急忙坐直身,揪著話筒說:「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家中有個……」
「看樣子你昨晚還真是醉得徹底,連這也不記得了嗎?負責送你回家的人是我,你不曉得當我看到那個氣焰囂張的辣妹跑出來時,還以為你犯了誘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呢!好了,詳情等吃飯再問你,你快點過來吧!」
歎口氣,放下嘟嘟作響的話筒,劭恩可以想見等會兒會受到多麼猛烈的炮火攻擊。在美薔和澤林兩人聯手夾攻之下,他真有辦法能夠瞞天過海,不讓他們看穿自己現在身處的窘境嗎?
可能沒辦法吧。
那兩個人從大學時代到現在,認識他都近十年了,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弱點在哪裡呢?
他回想起第一次和他們兩人有交集時的狀況……
天生擁有領導氣質的澤林,在一堆新生中以他傑出的外貌與數次小考名列前茅的成績,很快就成為班上的風雲人物,主導班級中所發生的大小事物,很自然的成為發言與仲裁的中心。
那時,劭恩還是班級內不起眼的小人物,唯一可以誇耀的就是他每堂課都準時出席,並且眾人都知道他是唯一上課會乖乖抄筆記的人,結果不懂得如何拒絕別人請求的劭恩,在期末考前陷入被眾人包圍,請求代印筆記之類的最大危機中。
說「危機」也許是過度誇大,但當時包圍著他,左拉右扯,爭先恐後的要拿到他筆記的同學們,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簡直就快把劭恩給淹沒了。
「你們這些傢伙,考試要靠自己事前準備,平常上課不自己做筆記,到了考前才想靠著別人的筆記過關,你們不覺得可恥,也該想想會給闕劭恩帶來多少麻煩吧?」不留情面的話,再加上頂著企管系高材生的金字招牌,當時范澤林這麼一吼,一舉就吼開了圍在劭恩身邊的人。
「說得容易,像你這種高材生,當然不需要他人的筆記,可是對我們而言,這可攸關著下學期能不能續讀啊!」其中,當然也有人不服氣的跳出來回應。
「這麼擔心成績,當初就該乖乖上課啊!」范澤林對這種好逸惡勞的傢伙,自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你!」
眼看著幾個人就快要出手打起架來時,方美薔適時地介入,替范澤林與班上同學做緩衝說:「等等,這樣衝動也解決不了什麼事。照常理來說,你們要跟闕同學借筆記,也不能這樣蠻幹啊!闕同學,筆記是你的,借或不借你有權利決定,不過為了不讓班上的風波擴大,我有個提議,不知道你覺得怎麼樣?」
「呃……我……」
劭恩一方面覺得澤林的話有他的道理,另一方面也不得不同情那些被退學壓力所逼的同學。
「那個……要借COPY筆記,我是無所謂,不過我的筆記只有手邊這一份,但是想借的人卻這麼多,要是我的筆記長期在外頭流浪的話,我就無法準備期末考了。」
「很好,那就這樣吧!大家做張統計表,看看誰需要影印筆記的,統一去印就不會給闕同學帶來太大的麻煩。當然,費用要計算,不只是影印的錢,還有要付給闕同學的『版權費』。」美薔向大家說出了她的提議。
「咦?版權?這就不用了吧,又不是什麼大作,不過是把老師們講課的內容作紀錄與整理而已。」劭恩聞言驚訝地搖頭說。
「那可不行。不計算上課時的努力,也不計算你整理所花的時間,起碼也要計算你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的勞力吧。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別人若想得到你勞力的結晶,就該付出一定的代價。」
方美薔態度溫婉卻手腕精明地定奪一切說:「就這樣決定了,不想花錢的人,可以不要來登記。」
結果,拜他們兩人之賜,那次期末考讓劭恩小小地賺到一筆,劭恩也不好意思中飽私囊,於是用那筆錢請方美薔與范澤林吃飯,並把剩餘的錢捐給慈善機關。就結果來說,一口氣賺得兩位好友,比金錢的收穫更讓劭恩來得高興。
因為父母在高中畢業那年過世,而正感到寂寞與孤獨的他,就好像在精神上又獲得了新的家人一樣。
「那之後也有很多事都麻煩到他們兩人的。」從回憶再回到現在,劭恩不得不承認,像自己這種笨拙又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的個性,要不是有美薔和澤林在身邊,恐怕早就把人際關係給弄得一團糟了。
都快三十歲了,還讓朋友操心這種事,也實在太可恥。
「振作一點吧!闕劭恩,你不能再讓朋友們繼續為你這樣操心了。他們也有他們的人生,何況人家正是要談論婚期的重要關鍵,要是用個人的私事去困擾他們,可是會變成不識相的電燈泡,遲早被人嫌棄的。」
這麼一想,劭恩決定把白筱狐所宣稱的那套說詞隱瞞起來,只要告訴他們兩人那是某親戚的女兒來寄住,就不會引起他們不必要的擔心了。
起碼,這是身為兩人好友的自己,出於純粹的祝福之心,也非得做到不可的事。
第三章
「所以我真的沒有騙你們,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說的話呢?」劭恩焦急地對快步走在自己身前的范澤林,以及走在他身邊的方美薔說。
他們三人正在地下停車場中,往范澤林的愛車走去。理由無它,中午的時候,劭恩告訴他們說白筱狐是某位遠房親戚的女兒,為了一點私事到台北來,臨時沒有地方住,只好暫時先借住在他家。
這個說法有沒有獲得好友們的認同,劭恩不知道,因為好友們聽完後就說:「既然是親戚的女兒,那你就應該要好好地介紹她給我們認識啊!你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你的親戚當然也就是我們的親戚嘍。」
有這種歪理嗎?劭恩還在想著該如何勸退兩人時,他們卻自作主張地商量說:「我看就今天晚上下班後過去吧?」、「好啊,我贊成」。
「等一等,你們真的要去啊?」
美薔微笑地說:「我聽澤林說,對方是罕見的絕世美少女耶!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女孩子,能讓眼光挑剔的澤林說出這種話。也許是女人的自尊受到了挑戰,我非得好好拜見一下那位女孩不可。嘻嘻,你就當是滿足我的一點好奇心,別小氣了。」
「是啊。雖然俗話說『歹竹生好筍』,但我還是很難相信那樣的美少女和劭恩會有什麼親戚關係。加上昨晚承蒙那位辣妹『招待』,我也得過去謝謝她才是。」澤林的口氣和美薔就不一樣了,總覺得暗藏根刺似的。
劭恩不由得冒出冷汗。「那、那就改天再說吧!我先回家去跟她說一聲。」
「怎麼?她又不是那個家的女主人,你要帶誰回去,還得先跟她報備過嗎?」澤林馬上蹙起眉頭。
要是沒事先套好話,萬一白筱狐在他們面前也照樣胡說八道的話……他們倆一定會誤會,以為劭恩是見外,才不把實話告訴他們。
「也不是這樣,只是我……我家現在很亂,不能見人啦!」像是溺水的人隨手捉住根救命繩一樣,他瞎掰了一個理由。
美薔大笑著。「一個單身漢住的地方,能有多整齊我才不相信。劭恩,你不必擔心,我們都不是會因為你家的凌亂,而對你這個人感到破滅的陌生人,放心好了,我們不會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