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碧洛
「該死!」屠軍猛力一拳擊向牆壁,期望肉體的疼痛可以讓他忽略心中的痛苦。破皮淤紫的指關節緩緩滲出鮮紅的血液,卻平復不了心底那種被掏空的難受感。
他蜷縮著身體,將頭埋進雙肘間。
別走,丫頭!別離開我,真正一無所有的人是我。他心底無聲的嘶喊著。丫頭,給我溫暖,別不愛我,求你!
你憑什麼要求?腦中一個聲音冷冷提醒他。
你值得她的愛嗎?她把一切都給了你,你卻是怎麼回報她的?你忘了芙蓉,也傷了自己最愛的她!
這叫罪有應得。屠軍愴然狂笑,負心的人理應一輩子獨自品嚐寂寞。
☆☆☆
羽容一直在等屠軍的解釋,不管是真話也好,謊言也罷,只要他願意解釋,她都相信。但電話始終不曾響起,也不曾收到來自他的隻字片語,她不得不放棄了。
「小容,別擔心,我一定會讓他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的。」段譽擎輕拍女兒的薄肩,試圖給她支持下去的力量。
但你能讓他別簽名嗎?羽容苦澀的在心中問著父親。
雖然她親眼看見屠軍和艾咪幾乎全裸的躺在床上,她還是想相信他並沒有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她還是拚命替他找借口,她還是不想離開他。即使這麼多的痛已經傷她傷得太重。
羽容深吸一口氣,用力按下電鈴。
過了許久,才聽見屋內沉重的腳步聲緩慢的移向門口。
屠軍並沒有請傭人的習慣,所以羽容早已預料到來開門的人是屠軍,但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她仍是嚇了一跳。以往總是意氣風發的他憔悴了不少,凹陷的眼窩、瘦削的面頰,讓她心疼不已。
她心疼的手才想撫上他的臉,立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制止。「小容,別心軟。」
屠軍扯出一絲笑容,虛弱得失去了往常的熱度與威脅性。他往門邊一靠,招呼道:「進來吧!」
段譽擎防備地盯著他,小心不讓女兒和他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他太瞭解屠軍的魅力了,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讓羽容放棄和他離婚的念頭。
「喝點什麼嗎?」
「不用麻煩了,事情一辦完我們馬上就走。」段譽擎拿出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擺在屠軍面前,「你不用擔心我們會獅子大開口。小容說不要你的半毛錢,我們只要你在上面簽名就好了。」
屠軍拿起離婚協議書,但眼神卻膠著在羽容臉上,想牢記她的容貌,以便在未來的幾十年歲月裡反覆想起。
別簽名!告訴我那天只是個意外,告訴我你心裡其實有我的存在。羽容凝望著他的眼,企圖將心裡的想法傳達給他。
然而,若他確實接收到她的訊息,他也沒做出任何表示。
屠軍收回視線,接過段譽擎遞來的鋼筆,低頭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為什麼不向我解釋?你明明看得懂我眼裡的期盼。說呀!為何你什麼都不說?羽容在心底狂喊。
「總算結來了。」段譽擎看著屠軍簽下最後一個字,連忙將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中的一份收進子提包,不讓他有反悔的機會。
「結束了……」她短暫的婚姻終於畫下句點了。羽容垂下頭,不敢讓父親看見她眼底赤裸裸的傷痛與不捨。
屠軍始終沒有開口,平靜的眼神看不出究竟是傷痛還是解脫。他送羽容和段譽擎到門口,直到兩人漸漸走遠,才輕聲低喃著:「保重,我摯愛的丫頭。」
☆☆☆
桃園中正機場
「羽容,其實你不一定要離開台灣啊!台灣這麼大,要躲開屠軍並不困難。」古莎莎不捨的拉住她的手。
「小莎,別這樣,你會讓我捨不得走的。」
「捨不得走就別走嘛!我會保護你不受屠軍的騷擾,你不用怕他。」
那誰來保護屠軍不受她騷擾?羽容苦笑地想。她確信屠軍絕不會假藉任何名義來騷擾她,他甚至連句解釋都不肯對她說,怎麼可能在兩人離婚後才來與她糾纏不清。
決定和父親一起到溫哥華定居的原因其實不是為了躲他,而是因為她怕自己還不肯放棄,會做出令每個人都尷尬的蠢事。
加拿大到台灣夠遠了。就算她一時衝動,從加拿大跳上飛往台灣的班機,十幾個小時的航程也足夠讓她清醒的想清楚,他們緣分已盡。
「小容,時間快到了,我們該去候機室了。」段譽擎提醒女兒時候不早了。
「小莎,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放暑假時記得來溫哥華看我。」
「到的時候記得寫信回來。」古莎莎依依不捨的放開羽容的手。
「我會記得的。」羽容往後退了幾步,又猛然一個箭步向前,用力抱了好友一下。
豆大的淚珠從古莎莎眼中滑落,「如果我沒有拉你去參加那場選拔會……」
羽容掏出手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搖搖頭,「小莎,別這麼說,我到現在還是不後悔遇見過他。」她鬆開子,彎腰拿起地上的行李,走向出境處。「我真的得走了,小莎,再見。」
「羽容!」古莎莎喚住她,用力揮著手,「我們暑假見。」
羽容回過頭也朝她用力揮子,但目光仍不自覺地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終究沒有來送她,她不該奢望的。
「小姐,你的護照可以拿回去了。」聞言,羽容連忙回過神,拿回自己的護照和機票,同海關人員道了聲「謝謝」。
他不會來了。她低著頭跟上父親的腳步,沒發現身後不遠處有個身影緊緊跟隨著她。
「小容,別再想他了,就當是作了一場夢。」段譽擎開口對女兒勸道。
「我知道。」羽容微偏過頭應道。突然眼角餘光彷彿瞄到她朝思暮想的身影,她慌忙回頭卻又沒有看見。
錯覺吧!她暗笑自己的癡傻。
「飛往溫哥華的班機即將起飛,請還沒登機的旅客盡快登機。」
偌大的候機室在最後一次廣播完只剩下空蕩蕩的座位,僅剩的一名乘客似乎沒有登機的打算,依舊坐在座位上。
「先生,飛機要起飛了,你不快點會趕不上喔!」空中小姐好心的提醒那位乘客。
「我到這裡就夠了。」屠軍站起身,將手中的機票放進口袋,走出候機室。他也只能陪她到這裡,沒有資格要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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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兩年後
「黑衣哲學持續發熱,明年時尚潮流仍以黑色為主。」苻天沼嘲弄的朗讀著時尚雜誌的封面標題,隨後將那本印刷精美的雜誌往左側的垃圾桶一扔,擦板得分。
端坐在他對面辦公桌前的屠軍,對他的舉動只是一挑濃眉,「天沼,它惹到你了嗎?」
「沒有。」苻天沼優閒地靠向沙發,語氣輕鬆而愉快,完全沒有兩年前的嚴肅、不苟言笑。反觀屠軍卻像和他調了個性一樣,兩年來沒看他笑過,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那本雜誌沒惹到我,不過你惹到我了。」他看著又提起黑筆替設計稿上色的屠軍,不禁搖頭,「軍,你不可能賣一輩子的黑衣黑褲。時裝界再怎麼盲目崇拜你設計的衣服,也不可能一輩子流行黑色,再這麼下去會出問題的。」
「問題?頂多是屠軍這個招牌垮台,改變不了什麼的。」
「軍,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像具行屍走肉。」屠軍不在乎的態度幾乎激怒了苻天沼,「你忘了你當初的抱負了嗎?難道你要看著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事業毀於一旦?」
「事業?」屠軍擱下畫筆,目光遙遠而茫然,似乎在思考著這兩個字的定義,「天沼,這兩個字代表什麼嗎?我現在如果多賺一億可以讓芙蓉活過來嗎?屠軍服飾集團如果再成長兩倍可以讓丫頭回到我身邊嗎?再併吞十家梁若芸的服飾集團可以抹去我用肉體換取發表會的過去嗎?不,什麼都改變不了。告訴我,我還需要在乎什麼?屠軍這塊招牌要垮就垮吧!我不在乎。」
「那羽容呢?」苻天沼衝動之下脫口而出,但隨即閉上嘴不再談她。
屠軍忽而牽動嘴角,流露出一抹近似笑意的表情,但隱藏在愉快表情下的,是令人心生不忍的劇烈痛楚。他瞇細眼,彷彿極享受那種痛楚帶給他的「快感」。「繼續說啊!丫頭現在怎麼樣?她和誰在交往?還是準備結婚了?」
苻天沼閉上眼,不想看他自虐的表情。
屠單從不避諱談羽容,但他從不要苻天沼拿她的近照給他看。每一次他總愛讓強烈的思念狠狠啃噬著自己,讓自己嘗透那種椎心刺骨的痛,也不願滿足自己的渴望飛到溫哥華去看她;他藉著這種自虐懲罰從前自己對羽容的傷害。
「別再自虐了,總有一天你會把自己逼瘋的。」苻天沼睜開眼,憂心的看著屠軍。「去看看她吧!我曉得你很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