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碧洛
謹曄揪著兩道漂亮的濃眉,努力辨識紙上龍飛鳳舞的中國字,勉強讀出:「斤令兒」說完還很不確定地看著伶兒。
「你說是就是了。」伶兒回他一個挺凍人的眼神,靠向床頭,不再理會他。
「你的名字一定不是這樣念的,對不對?斤令兒?真的好奇怪,你告訴我怎麼念,好不好?我媽咪總是告訴我不要念錯別人的名字,因為這很沒有禮貌,可是我以前上中文課時都沒有學過這兩個字……」
天啊!這傢伙怎麼這麼聒噪!伶兒覺得她的頭又開始一陣陣抽痛了,用手撫著頭。
突然,一雙修長的大手覆住她抽痛不已的頭,輕輕按摩著,那雙手彷彿具有魔力,隨著規則的律動和指尖傳來的溫暖,抽痛似乎和緩了許多。
「醫生說你的頭痛只是暫時的,再隔一、兩天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嗯。」伶兒輕喟一聲,不知是回答他的話還是沉醉於他雙手不輕不重的力道。
沉默了數分鐘,伶兒舉起手拉住謹曄的手。
他驀然停止了動作,「頭不痛了?」
「嗯。」伶兒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只聽到模模糊糊的兩個音階。
「不客氣。」謹曄柔柔地朝她一笑。
那抹笑讓伶兒看癡了,傻愣愣地望著他數秒,才驚覺自己異常的舉動,她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目光。
「忻伶兒。」她直接說出自己名字的正確讀音。
「嗄?」
「我說我叫忻伶兒。」她沒好氣地覆述一遍,「發音和歸心似箭的「心」與靈感的「靈」一樣。」
「喔──」謹曄明白地點點頭,「嗯,好名字。」
伶兒一怔,心跳彷彿漏跳了好幾拍,她舔舔雙唇,顯得有些失措。雖然知道是謊言,但從他口中說出,就彷彿自己真是被人捧在手心裡的寶貝,有點兒飄飄然。
「小伶兒,要吃蘋果嗎?」
沒等她回答,謹曄逕自走到櫥櫃前拿出一顆鮮紅欲滴的富士蘋果。
此舉著實犯了伶兒的大忌,任何未經她允許的舉動,在她看來都是侵略!不要說她愚蠢得分不清好意與惡意,她只是拒絕讓心中最脆弱的那部分再次受到傷害,情願永速把心鎖上。
謹曄根本沒注意到伶兒愀然變了臉色,開開心心地削完蘋果皮,將蘋果送到她面前,「吃蘋果吧!」
伶兒冷冰冰地瞟他熱切的笑臉,「我有說要吃嗎?」
「為什麼不吃?」他反問。
「因為……」伶兒驚覺自己竟然開始向他解釋,連忙住口。她何時向人解釋過自己的所作所為!
謹曄曲解了她的遲疑,毫不動氣地笑說:「怕我下毒啊!我可不是白雪公主裡的壞皇后哦!不然我吃一口你吃一口。」
說著,他大大咬了一口,「哇,好甜!」
伶兒瞪著他遞來的蘋果半晌,終於緩慢地俯下身,輕咬了一小口。
「不行,再大口一點,吃蘋果對身體好。」謹曄堅持道,蘋果仍擺在她面前不動。
這語氣又犯了伶兒的大忌,她怒視謹曄一眼,張大嘴對準蘋果下的大手狠狠咬下去。
「噢嗚──」謹曄慘叫一聲,迅速抽回他的手。
伶兒閉上眼靜待預料中的巴掌甩過來,但過了好一會仍沒有半點動靜,她怯怯地睜開眼,只看見謹曄低頭盯著她咬過的牙痕看,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
「你的牙齒很整齊喔!」這是他研究出來的心得。
「你有病呀?!我咬你耶!你為什麼不打我?」
謹曄抬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寫滿了疑惑,「我為什麼要打你?」
「因為我咬你啊!」這笨蛋!伶兒在心中補充著。
「沒關係,你沒看清楚嘛!頭痛多多少少會影響到視力。」
「我故意的。」這下子應該會打了吧!沒有人脾氣這麼好的。
偏偏她就是遇上了!
謹曄毫不介意地聳聳肩,「你心情不好,找個東西發洩一下也是應該的,倒是我的手沒消毒可能有細菌,你要不要換咬其他的東西?不然我的手先去消毒一下再讓你咬。」
這傢伙真詐!想引起她的愧疚感,她才不上當!
「我咬你一口,你給我一巴掌,我們就扯平了!」
謹曄十分為難地搖搖頭,「我做不出這種事。」
「我堅持,你不打,我就自己打。」
謹曄低頭看著自己那雙比她的臉還大的大手,實在不相信有人真下得了這種毒手,可是她那一臉堅決又讓他無法說不,他只好為勉其難地點點頭。
伶兒緊閉雙眼,認命地等待巴掌落下。終於「貼」上來了,咦?不對,為什麼是軟軟的?而且感覺好舒服,完全不像其他人那種火辣辣的巴掌。
謹曄傾身在她粉嫩的頰上輕印下一吻,順便仔細觀察他昨天傍晚撿來的小新娘,她很年輕,應該不超過十八歲。白裡透紅的小臉精緻得像個水晶雕琢的藝術品。
然而他的目光卻不自覺地被那雙原本也該是柔軟細緻的小手所定住,那是一雙幾經風霜的手,厚厚的老繭佈滿整雙手。除了驚訝,謹曄有更多的不捨與心疼,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迫使她必須工作到長出厚繭?她還只是個孩子!
有人在打量地!即使閉上雙眼,伶兒依舊能敏感地察覺其他人探視的目光,這是她生存的本能。
「你想知道什麼?」她猛然睜開雙眼,沒料到會望進一雙滿溢著柔情與不捨的凝眸,心頭陡地一震。
「知道什麼?」
伶兒思忖著他無辜的表情有幾分真實性,保留地說:「知道我的事。」
「你想告訢我嗎?」謹曄直覺地反問。
「不想。」
「那就不要說。」
「不要跟我玩遊戲!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伶兒一把揪住他的長髮,使勁一拉。
謹曄一時來不及反應,身子一滑,正巧對上她殷紅的朱唇。
「哇!表哥,你真有雅興啊!」身後傳來調侃的聲音。
這時候如果沒有人來小小誤會一下,似乎太說不過去了。更何況這麼曖昧的姿勢實在教人不誤會也難,謹曄上半身幾乎是緊貼著伶兒,唇與唇相接也是事實,橫看豎看不就是「那一回事」嘛!
門口站著一男一女,高大的俊美男子擁著懷裡垂著兩條麻花辮子的美麗女子斜倚著門板,兩人不太厚道地擺出一副看好戲的嘴臉,不過這實在怨不得他們,誰教謹曄昨晚的一通救助電話正巧打斷了他倆的「好事」。
「對不起。」謹曄起身前在伶兒耳畔低語。
伶兒捂著仍留有他餘溫的唇瓣,久久說不出一句話,卻非關羞怯。
如果有機會,她肯定會再試一次,而且保證絕不會是意外!她喜歡他軟軟的唇接觸時酥麻的感覺,也喜歡他淡淡香味,這些就足夠了!她是罪惡,想要什麼就去攫取是她體內不純的血統中最顯著的基因特質,她才不會蠢到為她最愛的人守身,那人過去不存在,未來也不會出現!
郭謹曄!伶兒定定望著他的背影,我要你成為我的第一個男人!
她的心思謹曄自是無從得知,他朝門口的男子使使眼色,示意他到病房外談。
男子無所謂地一聳肩,舉步正要走出病房。
「羿文!」謹曄突然又出聲叫住他,有些為難地瞄瞄那名步步向病床逼近,形跡十分鬼祟的秀麗女子,「順便把你老婆帶出去。」
原本面無表情的男子緩緩露出一抹淺笑,原本看來正經嚴肅的面孔竟顯得有些淘氣。
他搖了搖頭,「這我可作不了主,青梅她可不是行李。」眼神中明白表示:要有膽,你自己跟她說去!
當他們還在研究該將這「行李」往哪兒塞的當口,那位名叫青梅、形跡可疑的女子早就成功登陸彼岸了。
她此時正翹著小屁股,趴在病床上和謹曄撿來的小新娘大眼瞪小眼。
「你……幹麼?」一雙慧黠的大眼突然出現在眼前,伶兒一驚,抓起薄被就往裡頭縮,根本忘了自已超敏銳的反應。
左青梅根本不管自己現在的姿勢有多怪異,打從在白荷山莊接到謹曄的電話後,她對他電話中提到騎「哈雷」的小新娘就抱有莫名的崇拜。
「哈雷」耶!她連開車都被罵個半死!
左青梅瞪著薄被裡那張柔弱程度直逼林黛玉的小臉,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這和她印象中熊腰虎背的女超人實在差太多了!她簡直脆弱得該用玻璃櫃供起來,才不會受到傷害!
左青梅不禁脫口而出,「你好小喔!」
那兩個討論得不亦樂乎的大男人這才發現左青梅的舉動,同時狠狠倒抽了一口氣,「青梅!」
柏羿文怒氣沖沖地踱到病床邊,一把將妻子抱離伶兒。
謹曄正要慶幸表弟終於管得動他古靈精怪的老婆時──
「青梅,我告訴你多少次了,除了我之外,不許你趴在別人身上,就算是女人也不准!」柏羿文瞪著自己的老婆,很認真地說,表情像透了賭氣又霸道的小男孩。
哎──戀愛中的男人!謹曄無奈地搖搖頭,唇邊的苦笑在瞥見伶兒叛逆的眼神霎時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