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慕蓉
"你……"
"胡說是吧?聽很膩了,換一個新鮮的詞怎樣?我提供幾個,放肆、無禮、變態、骯髒……"
"住口!誰是你的……夫人……說到話尾,愈是小聲。她眷戀著他大方提供的溫暖,口中仍是不肯示弱。
他低頭,讓她看著他。
"你適才默認的。"他溫柔的看著她皺起眉、嘟起小嘴的可愛模樣,怎想得出來為他決絕時的冷冽?
"我何時默認?"
"剛剛吳王問你,你沒答是也沒說不是,只是笑,這不叫默認?"
剛剛……
她想起自己不顧一切的作為,那般心思豈不等於宣告天下?
"人家會說南方聖巫女為了夫郎獨闖吳宮……"
"我沒有!"除了否認,還是否認。
他明知她的心意,卻只有調笑,沒有其他表示。她這不是……一廂情願了嗎?
"我沒有要你報答。"
聽她極淡的口吻,似是將滿腔柔情放進心裡。
"可是我很想報答。"
每回總是見她退縮,他溫柔的鎖住她的臉蛋,傾以最大的心力,表現出自己的誠意。
"不是報答救命之恩……"說到此時,他不由得懊惱起來,"名字……你的名字……"連告白都不知心上人的芳名,教他怎麼說下去?
"殘月。"她慎重的說,彷彿是一種承諾。
"殘月……"只不過,透過他的嗓音念起來怎有些曖昧?
他搖頭,一副可惜狀。
"我說,這名字要改。"
"為什麼?"她抬頭,縱使知道他沒有好話,仍是忍不住好奇。
"從前你的生命不圓滿,現下圓滿了,我看,該改成'圓月'或是'滿月'。"果然,話無好話。
"難聽死了!"她偏過頭,忽略他話語中的隱喻,正經道:"這是帝巫女大人取的,不能改。"
他微微一笑,這時兩人的對話雖然平淡,卻是暖洋洋的。
"傷口疼嗎?明知鬥不過這麼多人,還要逞強,不怕嗎?"
殘月聽他如此溫言,一顆心幾乎要化成千絲萬縷,所有的事情發生得都不由得她多想,因為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就要後悔終生。
人情冷暖,在她眼前如過往雲煙。
她從來就無夢想,小時候,活著只為了飽食一頓,除了填飽會挨餓的肚子,她沒有任何目標,為了吃上一餐,使她看清了人生的醜陋,若非遇上帝巫女,賦予她些微的責任,而那目的卻非由心所堅持的,她所作所為,只為報答知遇之恩。
她看穿人的劣根性,卻沒有勇氣去感受人性的美好,情之一字,對她既是陌生又是恐懼。
她無法細想該不該、能不能,卻已豁了出去,就似飛蛾撲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仍舊無怨無悔。
"怕,若說不怕,未免太過矯情。我既是人,怎麼不怕?"殘月朱顏酡然,輕聲道出,再也不能反悔。
她這番話一出口,已然承認對他有情,刑徹又是感動又是欣喜,直將她摟得更緊,將內心深處的話盡吐而出,"你真傻,你待我真好,這世上恐怕不會再有人這樣對我。"他向來敢愛敢恨,一旦認清自己的感覺,就絕不掩飾故作曖昧。
殘月輕輕推開他,不似他那般激動。"對你好不好,我也不明白,你……唉……"她欲言又止,心中有太多話,竟說不清楚。
"每回遇到男女之事,你便要退縮,你怕什麼?"他將她的一雙平手包握在掌心,捉在胸口。"你不說我也猜到一些,你是不是疑心從前我擁抱美人無數,要瞧不起你?但她們對我而言都是過往雲煙,男女歡愛只求一時之快,放不到心上的,自是與你不同。"
"你心中有我?"殘月似說得雲淡風清,輕咬著的唇卻不自覺透露出內心的緊張。
"是的,往後要是有人傷你一分,我就將他滿門殺得一個不剩。"他說得慎重,卻說得不是時候。
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會這樣表明愛意的?殘月噗哧一笑,兩人緊張而略顯尷尬的氣氛因而沖淡。
"吳王說要找帝巫女大人,我真怕他去尋穢氣,冒犯了帝巫女大人。"
"剛剛的你好不威風,現下後悔啦?怕帝巫女用更強的法力對付你嗎?放心,我已經說了,誰要傷你,我就……"
"不許!"殘月驚呼,掩住他的唇。
他挑眉,有些不悅。難道那帝巫女在她心目中比他來得重要?
"不許?是不許我說?還是不許我對你的帝巫女大人下毒手?"
她嫣然一笑,說道:"都錯了,是不許你自討沒趣,那我也沒面子哪!"
第十章
落葉紛飛,男子依然練劍。
他手中是一柄木劍,步法穩重,劍法靈動。
練了一陣,他愈是心浮氣躁,突然將木劍一甩,扔入林間。
"沒有慣用的湛盧,不習慣了吧?"
一旁的茅屋走出一個纖纖女子。
"哼!那是夫差的東西,我不屑一用!"
但他心裡真正想的又是如何呢?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湛盧寶劍乃歐冶子大師所鑄,若說歸屬,該是屬他,不過,聽說寶劍都靈性,若它真是認定了你這個主人,你卻將它視如敝屣,豈不傷它的心?"
"劍就是劍,哪裡懂得傷不傷心?"
"若是兩者心意相通,怎會不傷心?"她淺淺一笑,似乎知曉了什麼。
確實,湛盧於他而言,不只是一柄劍而已,他與它曾相伴數個晨昏,共度多少生死關頭。
"我已棄它,再提仍是無用,倒是你,又不聽話在屋內休息,雖是行功已滿,你也初癒而已,若要招到寒邪,豈不麻煩?"
她嘴角含笑,任他叨念,她更在乎他運功過後,又出來練劍會傷身。
眼見他似乎心事重重,她隨口一問:"還想著殺吳王報仇?"
手遞過巾子給他,刑徹手接過,順勢將她的手握住,拉近身側。
"我只是在想,這世事,你向來都看得比我透徹。世事險惡,人心難測。就拿范蠡來說,他的心機之深,令人汗顏。但我以為他心腸惡毒,是以我的眼中看來的,於我有利便是善,於我有害即是惡;若以越王而言,范蠡即是忠臣。同樣的道理,我行刺夫差,以自身角度來看,是為真理,但以夫差親人臣子來看,我便是惡人了。這世間孰是孰非,實是耐人尋味。"
"嗯!"殘月點頭稱是,難得好惡分明如他,會悟出這些道理。
"帝巫女大人本有命令要我到神殿會合,三日後即是會合之日,而我挾持吳王之事肯定是傳開了,我得回神殿向帝巫女大人請罪。"
刑徹取笑道:"哈哈!那我就是罪魁禍首,讓我陪你回去謝罪。"
殘月睨他一眼,說道:"你總是不正經。"
"我怎麼不正經?我正想正正經經回答你一個問題。"
殘月一愣,道:"我又沒問你問題。"
"有呀!上回你問的,我還沒答呢!"
"什麼?"
"你不是想知道為何替你療傷之後我便要出來練劍、沖涼?你不問了嗎?"
"這……我不問了!"肯定不是什麼正經話。
"不成,我非答不可,你的身子都給我瞧遍了,得負責到底。"
"你……"她羞紅了臉,半句話也答不出來。
見她悶得滿面通紅,刑徹不由得緊張道:"怎麼了?傷又犯疼了嗎?"
他將她的身子摟進懷中,手掌竟就拉開她的衣襟,要瞧她的傷口。
"我沒事!你這人怎麼老是這麼魯莽,幹嘛拉開我的衣服……"
聽到她軟弱無力的斥聲,刑徹心頭一動,手指還停在扯開的衣襟上,他低頭,只見她雙頰飛紅,含羞帶嗔。
何時見過她這般模樣?她常是冷淡的,偶爾斥聲薄怒,就算是最大的情緒。
這般羞怯、柔情似水的神采,足以敲碎每一個心如堅石的男人心,此時的她,真是美艷不可方物。
手指上移,頂起她的下顎,再輕輕撫上發燙的粉頰,感覺到手中的溫度代表她心中的熱情,這念頭傳達至他的腦門,不由得呼吸有些不穩。
而他,正在迷惑著她。
"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嗎?"他沙啞的聲音,像是催促著什麼。
"知……道什麼?"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怎麼就喃喃脫口而出了。
"這麼健忘?"他輕輕一笑。
他怎會連笑都如此迷人?她有些著迷的看著他,忘情喘息,根本不知所云。
那只修長的手指,此刻正輕如羽般的摩擦著她的下唇,指尖撫住她的唇間,她不自覺的張嘴,輕咬了他一口。
這不經意的動作,就像點燃他心中熊熊烈火,她不及反應,兩片粉唇即被他霸道的吮住。
他先是含住她的下唇,甫又鬆開,四片紅唇輕輕相觸,溫柔的斯磨著,殘存的一絲氣流在唇間的空隙流竄,帶給她從未有過的忽冷忽熱感受。
密實的擁抱、陡然而升的熱力,教她猶如天旋地轉,她的手指無力的攀上他的肩頭,時而緊握、時而放鬆,已然意亂情迷。
他鬆開被吮腫的粉唇,額頭抵上她的,與她宛若出水般的柔眸相對,輕聲道:"這下你可明白了?"胸前的一雙小手慌亂著,不知該進該退,惹得他嘶啞一聲,"別拉了!"他大膽的握住她的手,將之伸入衣內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