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艾佟

    太多的愛讓人感到幸福，但是，太多的愛同時也令人感到惶恐，她害怕這一切就像那場奪走爺爺和父母的車禍，剎那之間化成灰燼。隨著害怕的感覺，她才漸漸明白，父母的早逝，其實是她心底永遠也無法磨滅的傷痛；有時候，她忍不住會去幻想，如果那一場車禍不曾發生的話，她今天是不是會更幸福？這是一個她永遠也不會知道的答案，卻是她心底最渴望知道的答案。

    愛上維哲是她這一生不悔的選擇，也是這一生最痛苦的抉擇。之所以不悔，是因為她知道，他是她今生唯一的摯愛；之所以痛苦，是因為在選擇他的同時，有可能她失去所擁有的太多、太多的愛，她實在不敢想像，哪天他們的戀情真的公開，奶奶、譚爸和譚媽，他們究竟會有怎樣的反應？

    她對於家的責任就快結束了，卸下總經理的職位？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悲？然而不管如何，他們的事遲早要公諸於世，只是，她是多麼希望這結果是圓滿的，畢竟她和維哲都不願意他們的愛，讓原來幸福、快樂的家蒙上了一層陰影。

    「以攸，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悶悶不樂？」望著頓時愁容滿面的以攸，維哲關心地問道。

    「維哲，奶奶已經決定把于氏集團交給霆浚了。」接著，娓娓道出她和沈佩嵐的那段對話。

    雖然不希望霆浚隨便找個對象結婚，但是，維哲心裡難免自私地期盼霆浚能盡早定下來，好讓他和以攸的心別老是吊在半空中。

    如今，霆浚既沒有犧牲終身大事，以攸的責任又可以除去，這消息確實教人振奮，盼了這麼久，總算讓他盼到了，然而此刻，他不免也替霆浚感到擔心，霆浚原來設計好的拖延戰術，這會兒恐怕是不好收場；不過，眼前他最感憂心的事倒不是霆浚，而是他和以攸所要面對的問題。

    維哲和以攸都明白，他們的相愛是會造成許多的不諒解，當然，他也很清楚，如果大家都不贊同，他會帶著以攸離開於家，但是，「私奔」對他、以攸，和家裡的每個人都是一種傷害，尤其是以攸，這個他願意用生命來愛的女人，他實在不願意讓她的生命留下任何的遺憾。

    「維哲，你打算什麼時候把我們的事告訴奶奶他們？」眉宇之間，依然難掩那份不安的心情，以攸真的很氣自己的軟弱。

    溫柔地拂過她的眼、她的眉，維哲心疼地安慰道：「你別擔心，這事我會處理，你就安心地準備當新娘子。」

    「這……」

    「相信我。」

    「嗯……」

    除非逼不得已，維哲會堅持他們的婚姻是在眾人的祝福之下結合，所以，在告訴奶奶他們之前，他得尋求一些支持；等奶奶一宣佈她的決定，他就要去找霆浚，霆浚是於家唯一的男孩子，霆浚的一句話不僅可以影響奶奶的決定，更可以左右他爸媽的看法，有霆浚的支持，事情也許會更順利。

    有宋靄桐這樣的好朋友，雖然稱不上三生不幸，但是絕對是「衰到家」；不曉得是誰請誰，姿態擺得那麼高，什麼她小姐用餐的時候不可以吵她，要不然會消化不良，結果呢……

    「靄桐，可不可以請你吃飯的時候專心一點、快一點？」看到靄桐眼前那塊吃了三十分鐘的牛排，芝怡就覺得好噁心，真搞不懂她宋小姐是在吃牛排，還是在吃調味醬，好好一塊牛排，偏偏把它弄得像是水彩盤，就算是想撈本，那些調味醬也值不了多少錢啊！

    她發誓，她真的見過他，可是……她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呢？她宋靄桐的記憶力雖然還稱不上過目不忘，但是，印象是絕對有的，只是……她究竟是在哪裡見過他呢？

    這個靄桐實在太過分，竟然連吭都不吭一聲！

    「靄桐，你究竟還要吃多久啊！」如果她們不是在這麼高級的餐廳，芝怡真的會不顧形象地把那塊牛排塞進靄桐的嘴裡。

    靄桐仍然動也不動地看著斜前方的角落，她不相信她真的想不起來。

    「靄桐……」眼看芝怡就要發飆了，文眉趕緊搖著身旁的靄桐。

    「噓，別吵！」仔細研究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靄桐不死心地想找回她的印象。

    芝怡再也受不了！「靄桐……」

    「芝怡，」迅速叫住了芝怡，文眉順著靄桐的視線，比著斜前方角落那對情侶道：「你看。」

    哦，原來她小姐是在看人家情侶談戀愛！芝怡恍然大悟地暗忖道。

    「有了！」靄桐想起來了，他就是大英雄第一次帶她去見於霆浚時，那個載他們的木頭司機，難怪她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他跟上次她看到的樣子，實在是差太多了，溫柔的笑容、濃情蜜意的眼神，哇塞！他還真的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有了什麼？」芝怡莫名地道，突然迸出這麼一句話，她小姐究竟在搞什麼飛機？

    「沒什麼、沒什麼。」一想起來，靄桐的注意力馬上又轉回到她的牛排上面，當然，她也開始有心思去應付這兩個快被弄得發狂的好朋友。

    「沒什麼？才怪！」一臉的懷疑，芝怡不相信地說道，「人家情侶在談戀愛，你看得這麼認真，然後就一句話有了，你還說沒什麼？」

    「就是啊！靄桐，你真的看得好認真哦！連芝怡快要發火了，你都還沒感覺到耶！」

    臭眉眉，就知道火上加油。

    「你們也不能怪我，難得看到俊男美女在談戀愛嘛！」靄桐亂掰一通。

    「就這樣子？」

    「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自己轉過去看啊！」裝出一副很陶醉的樣子，靄桐羨慕地說：「瞧那女孩子是多麼的溫柔、多麼的美麗，再看看那男的，是多麼的體貼、多麼的英俊，真是人間難得一見的佳偶。」

    其實他們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對佳偶，只是沒有靄桐形容的那麼誇張，什麼女的有多麼美麗，男的有多麼英俊，他們確實稱得上是郎才女貌，只不過真正吸引人的是他們那種眼中只看到彼此的神情，實在教人動容。唉！看到這麼美麗的畫面，芝怡也就沒什麼力氣再跟靄桐爭辯。

    「好吧！姑且相信你，不過，宋靄桐小姐，麻煩你快點把你那盤噁心的牛排吃完，我們還有一大堆的問題要問你耶！」

    「好啦！」問就問，誰怕誰，反正要怎麼回答，隨她掰啊！

    明天再考完一天，這一學期就要結束了，靄桐的心情是既輕鬆又擔心。直到今天，她都還沒想到那個可以離家幾天的好理由，後天下午，於霆浚要沒等到她的人，他是會殺到她家來的，雖然只是隨口一句的威脅，但是她真的相信他說到做到，十來天沒見面了，他就算再怎麼善變，也是不敢妄想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定還是凶得讓她氣得跺腳。

    哎！難道她就真的乖乖等死嗎？

    「小桐，明天不是還要考試，你不進去房間讀書，在客廳做什麼？」

    循著聲音，靄桐這才發現她老媽竟然坐在她的旁邊，太可怕了，她老媽什麼時候跑到這兒，她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媽，你在這裡坐多久了啊？」

    「剛坐下來。小桐，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感冒啊？」摸摸靄桐的額，嚴淑意擔心地問道。

    「沒有啦！」

    「最近感冒特別流行，你自己的身體要特別小心一點。」

    「知道啦！媽……」這話到了靄桐嘴邊，又忍不住吞了回去，怎麼說才好呢？真傷腦筋。

    「什麼事？」

    「沒什麼。」

    「沒事就趕快去讀書，不要坐在客廳發呆，像你這樣子不懂得利用時間看書，後天我哪敢帶你回高雄。」嚴淑意輕斥道。

    「回高雄？」完了!完了！如果真的回高雄，於家那邊她鐵定是去不成了，於霆浚這下真的會宰了她的。

    「你外公最近身體很差，所以你爸爸和我想趁著學校放寒假，帶你和小岳回高雄看看外公。」

    她怎麼會這麼「衰」呢？本來是想不出理由，現在又要跟著去高雄……哎呀！她想到了，如果她不必跟著回高雄，這一切問題不就跟著迎忍而解，天啊!這實在是太完美了，他們回高雄，她正大光明地打包行李去於家做客，可是……她找什麼借口不回高雄呢？

    「媽，這次回高雄要住多久啊？」

    「過完年才會回來。」

    過完年，哇塞！棒呆了，她想到一個好借口了。

    「媽，我下禮拜要上輔導課耶!這一次的輔導課，老師會先趕下學期的進度，如果請假不去上課，我會跟不上哦!」其實那一點點的進度根本對她沒影響，不過，她老媽最怕她沒把書讀好，因為那關係著一大筆的錢，讀私立大學是要花很多錢的，她什麼都不像她老媽，就只有一點——愛錢，「錢」是她們母女兩個共通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