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艾佟
晃了一眼陰暗的夜空,文旭略帶遲疑地說道:「雖然雨停了,不過今晚的氣溫倒是滿低的,吊在這上頭當『壁虎』好像很冷哦!」
豈止是冷,她都快凍死了!可是……搖著頭,夢琦咬著牙關說道:「不冷、不冷,只是涼快而已,不信的話,你上來試試看就知道了。」
「也許吧!不過,我一點也不喜歡當『壁虎』,它們實在長得太醜了!」噁心地做了個鬼臉,文旭突然轉了一個大彎問道:「請問小姐貴姓芳名?」
如果不是她自個兒東牽西扯,硬著頭皮不把話給說清楚,她一定會以為他在整她,這個笨警察,他難道看不出來,她已經冷得神智都快打結了嗎?誰會這麼呆,半夜不在暖暖的被窩裡睡覺,跑來這裡當「壁虎」呢?天啊!他竟然還有心情跟她打屁?
「我叫寒夢琦。」不想說也不行,人為刀俎,她可不希望一時出了差錯,手銬一套,就進了警察局做筆錄。
「怎麼寫?」
「寒冬的『寒』,夢幻的『夢』,王字旁加個奇怪的『琦』。」說真的,她愈來愈沒力氣,她是不是快凍死了?
「你今年幾歲?」本來只是想跟她打迷糊仗,逼她開口跟他求救,可是,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對她竟產生了濃厚的好奇,他想多知道她、多瞭解她一點。
「比適婚年齡多兩歲,二十七了。」
「大我一歲而已嘛!」其實他早看得出來,她絕對不是個黃毛丫頭,畢竟沒有年紀的成長,是很難孕育她那股穩重、成熟的氣質,不過,確定她僅僅早他一年出世,他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鬆。
什麼大一歲而已!一年等於三百六十五個日子,就等於八千七百六十個小時,又等於……天啊!驚人的數字,怎麼只是「而已」呢?算了!她現在可說是全身無力,她才懶得糾正他。
突然發覺到夢琦的不對勁,文旭手一伸,便觸到夢琦額頭上那與氣溫不成正比的熱度。
「可惡!你發燒了!」匆忙地將夢琦由梯子上抱下來,文旭生氣地自責道。
「怪不得我全身軟綿綿的!」向著文旭的胸膛靠了上去,夢琦心滿意足地尋找著溫暖的歇腳處。
抱著夢琦快步走到了他的車子,文旭挪出一隻手打開車門,正想將夢琦放進去,她卻掙扎著站直身子,開口說道:「警察先生,你沒有證據說我做了壞事,你不可以帶我去警察局。」
他懂了,從頭到尾,她一直誤認為他是警察,所以才會不斷地跟著他亂扯,就是怕他知道她做了什麼事情,然後抓她上警察局。
圈住夢琦搖搖欲墜的身體,文旭一面試著將夢琦給塞入車子,一面安撫著道:「你放心,我們不去警察局,我們要去醫院。」
「不行,俐妍還在裡頭,我要等她出來。」雖然腦袋昏沉沉,夢琦還是沒忘記俐妍危險的處境,不知道她是否平安無事?
「俐妍是誰?」他大概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不過,這名字他好像聽過。
「她……」
「喂!你想對我朋友怎麼樣?」一走出柏家,就看見文旭緊摟著夢琦,想將她推進車內,俐妍直覺地當他是登徒子,衝了過來便破口大叫。若非睡覺時間到了,趕緊跟柏老爺爺告辭,否則,依柏老爺爺抓著自己不放直問這個、問那個,彷彿有問不完的話題,只怕自己現在還在裡頭接受身家調查。
想也不想,文旭馬上含著怒氣反應道:「你就是俐妍?」
愣了一下,俐妍也不認輸地吼道:「我是!你想怎麼樣?」
「你不必跟我大聲嚷嚷,我根本不想對你怎麼樣,我只想告訴你,為了你,她已經發高燒了,我現在必須送她去醫院。」沒見過脾氣那麼沖的女人。
轉向已經癱在車邊的夢琦,測著她額頭上的溫度,俐妍不覺驚叫道:「我的天啊!這麼熱!」不理會文旭,俐妍扶起了夢琦,挽著她往她的車子走去。
「你要幹麼?」快步地跟上俐妍,文旭慌張地追著問道。
「笨蛋!你不會看啊!」當然是到醫院掛急診,這還有問!「你可以走了,我們自己有車子,不勞你費心。」
看著俐妍將夢琦給扶進車裡,文旭只能心急地乾瞪眼,他是可以不用管了,可是,他就是放心不下。目送著車子迅速地離去,文旭久久無法平息,為什麼對她,他竟有一種拋不開的感覺?
第三章
飛揚的塵土,在經過夜裡雨水的洗滌,還給了大地清新的衣裳。立在陽台上,看向朝陽迎接的晨曦,聽著鳥語的清脆啁啾,卻蓋不去一夜無眠的相思。
想著她的嬌容,想著她不懂得掩飾的坦然,想著她毫無所覺地擠眉、弄眠,逗著爺爺開懷大笑的模樣……她到底有什麼魔力?只不過聊了一些她過去開店的生活瑣碎,就可以讓爺爺打開話匣子,讓文勳聽得津津有味,更讓他不可自拔地沉浸在她的抑揚頓挫裡。
文瑞一直私心地盼望著,對於他們的第一次相遇,她至少會有一點印象、一點記憶,然而回報他的,卻只是說不出的失落感。
對他而言,感情如同事業,是要步步為營,是要仔細算計,不輕易地給予,不隨便地承諾,然而一個夏俐妍卻教他斷然撤除了小心翼翼的防衛,讓他無法理解地沉淪。
「叩!叩!」敲門聲響起。
「請進!」卸下一身的暖陽,文瑞轉身走回黑白設計的臥房,迎上正開門而入的齊世雋——他最要好的朋友。
「大少爺,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星期天!」「咚!」一聲,往沙發一癱,世雋痛苦地呻吟道:「天啊!我也不過睡了三個小時而已,你難道就不能晚六個鐘頭再傳喚我嗎?」
懶得理會世雋的牢騷,文瑞逕自走向房裡的小吧檯,問道:「想喝什麼?」
「你看我這個樣子,應該喝什麼?」指著自己那張倦容,世雋解嘲道。
搖了兩杯冰咖啡,放了一杯在桌上,跟著坐了下來,「半夜不睡覺,跟女人在床上廝混,你就算睡足了九個小時,也是這副德行。」
知齊世雋者,非他柏文瑞莫屬,這話還真的是一點都不假,雖然好友都沒說,他也知道眼前這男人昨晚跟女人打了一夜的火熱。
「大少爺,你別笑我,哪天換成是你,我看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聳聳肩,文瑞淡然一笑,他可不像世雋,只要女人對他稍微熱情點,就忍不住伸手沾來嘗嘗看。不過,這正是他們兩個不同的地方,世雋盡情揮灑著生命的色彩,他,拘泥於生活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們誰也不認同誰,卻是相知相惜的好朋友。從小學一年級相鄰而坐,到同時擁有碩士學位,他們倆的情分並不下於親兄弟,所以也許沒有共同的生活哲學,卻是真心地關懷彼此,而這對他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畢竟誰能像他們一樣,那麼有緣份地一起走過每段求學的生涯,一起共同勉勵。
坐起身子,拿起桌上的冰咖啡,世雋啜著那清涼的暢快,拾起精神問道:「這麼早打電話給我,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沒事,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
「什麼?」不會吧!一大早把他從女人旁邊給拉出來,就為了聊天,他少爺有可能那麼無聊嗎?
無視於世雋的驚叫聲,文瑞認真地說道:「世雋,你也該收斂一點,一隻腳踩多條船,你遲早會翻船的!」一夜的紛擾,這時候如果不再找個人說說話,轉移他的思緒,他不知道再想下去會不會乾脆忘了理智,這幾天的時間都等不及地就衝去找她?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的個性她們又不是不瞭解,我會怕翻船嗎?」眉一揚,世雋不願鬆手地將問題轉了回來,「文瑞,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只想跟我閒話家常嗎?」
「我現在不就在跟你聊了嗎?」跟著揚起了眉,文瑞巧妙地反問道。
基本上,他不是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而且碰到文瑞這種謹言慎行、心裡頭有事,可以擱到發爛、發臭也不會輕易吭上一聲的人,他還是別追根究底會省事點。
「好吧!就當作你在跟我聊天好了,不過,跟你聊天實在是太悶了,倒不如去慢跑,還可以順便看看美女。」說著,馬上兩眼發亮,眼前所見儘是婀娜多姿的美人兒。
瞧了世雋一眼,文瑞不覺歎了口氣,笑道:「牛牽到北京還是牛,你這只色狼是丟到任何地方都只想得到採花,你啊!真的是無藥可救!」
「錯、錯、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這不是叫『無藥可救』,我這叫作『不枉此生』。」
忍不住又歎了口氣,搖搖頭,文瑞逗著道:「那好,為了你『不枉此生』,我們這就去慢慢地跑!」站起身來,文瑞直直地走向了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