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默嬋(沐辰)
他恨!恨自己身為護國將軍!
恨自己必須親手終結心愛之人的性命!
攤開傷痕纍纍的掌心,那一道道的血痕還比不上內心的創傷,他眼中有什麼東西滑落滴在掌心。
他低首藉著火光一望,原來是一顆帶血的淚珠。
他眼見著那顆淚珠凝固成一顆血石,不禁低笑出聲,原來他的心若鐵石,連流出來的淚也成了石子。
是上天在譴責他的無情嗎?
是上天在懲罰他的愚忠嗎?
是上天將他與她玩弄於股掌中嗎?
假若有來生,他發誓,就算毀天滅地,他也要找到她,給她幸福,而非再似過去,每一次都扮演著結束她生命的劊子手。
今生無緣,來世結緣,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羅傑.希克斯.楚多再次因夢境而驚醒。
他戴上慣常戴的單眼鏡片,鏡片遮去左眼的藍芒,餘下右眼的綠光,左手把玩著垂在鏡煉尾端的一顆祖母綠,碩長的身子幾乎塞滿了整片窗子。
又作夢了……沒想到來德國散心,那個夢境依然糾纏著他不放。
這個他自二十歲開始即幾乎夜夜纏繞的夢,好似要將他的情感全數掏盡。他每次都會夢見有九十九個男人在追殺九十九個女人,縱使面貌不盡相同,身份不同,時代不同,但他知道那九十九個男人,全都是同一個人,而那九十九個女人也全是同一個人。
他拉出掛於頸項上的銀煉,煉墜是顆淚形的雞血石。
這顆雞血石就是那第九十九個男人流下的淚……
老實說,他不喜歡,卻不由自己的去探求那夢境的真實性。
他有種夢裡的男人就是自己的感覺,也許是他的前世。
但是他不喜歡,他就是他,管他前世是挑糞的還是清水溝的。
可他在夢裡清楚感受到的悲傷心碎……
心口傳來陣陣痛楚,好像是在呼喚夢中那名女子。
下意識地,他總是會對有一頭黑髮又是東方面容的女子多加注意,只是七年了,他始終沒有遇到任何一名與夢境符合的女子。
思及此,他不禁想起昨天在街上遇見的那名東方女子。
她是唯一一個符合夢中女子形象的人,但他卻因一時的發呆而錯失認識她的機會。
找出她留下的那張名片,上頭的文字是中國字,而且是繁體字。
全世界只有一個地方是使用繁體中文,那就是台灣。
羅傑沒有多做思考,立即拿起話筒,打了通電話到航空公司訂了張機票。
他要證實,證實自己跟夢裡的男子是不同的,今生的他只為自己而活,不為任何人而活。
他要找到那名夢中女子,讓她知道他與前面九十九世的男人不一樣,他不追殺她,他要讓雙方都自由……
夜更深了,漆黑的夜空一絲月光也無,而他胸前的雞血石卻隱隱發亮。
台灣台北
夜霧恍似朦朧的紗巾籠罩住蜿蜒的山路,除卻偶爾出現的車燈隱約透出暈黃的燈光外,再無任何形影顯現。
在霧氣瀰漫、視線不佳的山路上行駛必須全神貫注,否則出事的機率絕對是百分之百。
嚴若辰才剛完成一趟任務,身心俱疲的她明白此刻自己是不適合開車的,但她還是自桃園中正機場一路開回來,理由只是她不願意花個一、兩千元的代價坐出租車。
「死了!」她低啐一聲,一手扶著方向盤,彎身撿拾剛剛拿出來想播放,卻掉落到車上的CD。那片CD可是她花了三百五十元買的,怎麼也不能讓它變成三百多元的廢物。
撿起那片知名女歌手演唱的新CD,嚴若辰按下車上CDBOX的open鍵,才要將CD放進去,誰知,她本來想放開油門減緩車速的,卻不小心踩下油門,車子立刻像火箭般彈出去,嚇得她連忙兩手抓住方向盤,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失了判斷力,她忘了該放開油門,而非將油門當煞車踩。
車子疾駛過一個彎道,一道刺眼的光芒射入她的眼睛,她瞇起眼來,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隨著「砰」的一聲,她的意識登時陷入一片黑暗中……
羅傑.希克斯.楚多在山路上疾駛著,無視於彎道該減速,反而加速轉彎,像是賽車手的駕駛技術令人歎為觀止。
才逃離那堆煩人的事務兩天,又要被召回紐約,他說什麼也不願意,好不容易才來到台灣,幹嘛他又笨得回去背那堆沉重的負荷呢?
當初若不是那個老頭拿那顆雞血石來交換他接掌楚多集團,他壓根不會擔下這個責任,老早享福去了。
哼!要不是為了那顆他執意要得到的雞血石--那唯一聯繫著他與夢中女子的鑰匙,他也不會乖乖的栽進那死老頭設下的陷阱裡。
從他懂事以來,那夢中女子成了唯一能勾動冷血的他心弦的事物,而那老頭就是捉中他這個弱點來驅使他。
真是夠他×的!
他駛過一個彎道,迎面駛來一輛車子,車燈光線刺入他的眼眸,教他張不開眼,等他發現想要踩下煞車時,卻發現煞車失靈。
奇怪,他今早才檢查過煞車,那時並沒有問題,難道……
有人要殺他?!這是他腦中最後殘留的意識。
砰的一聲,兩輛高速行駛的車子迎面相撞,接著一抹焰紅照亮闃黑的夜空。
山頭有道黑影放下紅外線望遠鏡,冰冷的藍色眼眸閃過一絲懊惱。
約瑟.葛裡皺起眉頭,他向來不失手的,但這次他接下的case卻波及到另一輛無辜的車子,他的心中沒有愧疚,只有懊惱,這可是他出道以來首次的失誤。
那個羅傑.希克斯.楚多才是他的目標,為了達到目標,犧牲一個人是無所謂的,反正全世界人口爆炸,死一個人跟死兩個人是沒有差別的。
現下就等著明天的報紙刊登出這則「意外」事故。
他撇撇嘴角,轉身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由遠至近傳來刺耳的警笛聲以及救護車的聲音,沉寂的夜變得熱鬧起來。
點和點的命運就此成了線,連接起來。
「啊!嗚……」嚴若辰驚叫一聲,猛地坐起身,卻因不小心敲到手而痛得低呼。
夢?是夢?對,那一定是夢,一定是夢!
夢裡那抹強烈的痛心仍未完全褪去,那人的熱度似也從夢裡延燒出來。
她喘息著,無法乎復狂跳的心以及顫抖的身子。
害怕。是的,她好害怕。夢裡的影像是如此的真實,好似那名投入火海中的女子便是她似的。
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會那麼可憐?開玩笑,她才不會像夢中那名女子那麼笨自殺呢!
生命誠可貴,金錢價更高,這可是她的至理名言。
她寧願別人死,也不會要自己死;寧願是別人損失錢,也不願是自己損失錢。
「呼!」嚴若辰輕噓口氣,反正她還活著,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是的,那只是個夢,夢不是真實的,活著能呼吸才是最真。
倏地,她冒出了一聲咒罵,「該死的!」
映入眼簾那雙纏滿白色紗布的雙手是她咒罵的主因。
她用來吃飯的寶貝手竟然纏上了紗布,而且還痛得要命,她是做了什麼大事讓自己受傷了?!
然後,她發現自己坐在一張白色的床上,這張床不甚舒服,顯然不是她房裡那張柔軟得讓人一躺下去就不想起來的床,何況她那張床也不是白色的。
白色……這讓嚴若辰聯想起她最討厭的地方。
揚睫一溜,果然,那一大片的白色讓她發現自己身處在她曾發誓死也不踏進的醫院。
一連串的低咒連珠炮似的逸出她的唇間。
她從沒見過世界上有哪個地方比醫院更黑血的。
這種只要踏進就得付掛號費,不幸睡張不舒服的床一下還得付住院費,若是要開個刀,費用更是高得嚇死人的爛地方,她連提都不願提。
如今,她不只是踏進,還住下了。
嚴若辰現在心裡塞滿了疑惑,她怎麼一覺醒來就在醫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啊,妳醒了。」一聲驚呼將她脫軌的思緒捉回。
她望向聲源處,只見一名身著護士服的女子站在門口看她。她不悅的橫眼瞪著那名女子,護士只會叫不會做事嗎?
嚴若辰一見到那名護士小姐,愈發肯定自己身在何處,整顆心霎時一沉,不快了起來。
「我怎麼了?」她口氣不佳的問著。
「妳出了車禍,奇跡似的只受了輕傷。」護士小姐見她神采奕奕的,也知曉她沒什麼大礙,但為免有個萬一,她還是按下了叫喚鈴。
什麼叫只受輕傷?她身體上的創傷是輕,但可預見接著要失去一大筆錢,那可是嚴重得不能再嚴重的重創。嚴若辰在心裡嘀咕著。
車禍……她發生車禍,但有這麼嚴重嗎?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記得她從機場開車回家,然後cD掉了她撿起來,卻不小心用力踩下油門,隨即一道刺目的光直射入她眼裡,記憶就此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