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換婚契約

第4頁 文 / 安琪

    「你一天到晚來按我的門鈴,到底有什麼天大的事?」剛沐浴過的齊威刷地拉開門,微濕臉龐和髮梢上的水氣,幾乎被怒火蒸發。

    「這幾天來,你照三餐來按門鈴,已經來過十幾次了,就算敦親睦鄰也沒必要做得像你這麼周到吧?」齊威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朝她大吼。

    他本來想以冷淡疏離的面孔嚇跑她,但她根本不怕,他再也顧不了什麼風度禮貌,因為他真的快氣爆了。

    「我今天燉了一鍋補湯,想請你喝。」她捧高那盅淺褐色的滾燙熱湯,溫和的笑著。

    「我不想喝什麼見鬼的補湯,你馬上端走!」

    他根本懶得和她多廢話,門把一抓就想甩上。他的耐性經過幾天的磨練,已經瀕臨爆發邊緣。「你還是嘗嘗吧!我用了烏骨雞和十種中藥材燉了一下午,很補的!」

    她急促地跨上前一步,不小心踢到她中午留下的牛肉燴飯,她趕緊繞過那盤原封不動的怕飯,將補湯湊到他面前。

    「你聞聞看,好香對不對?」

    「拿開!」多日不曾好好用過餐,一聞到那香味濃郁的雞湯味,他的腸胃立即在肚子裡打架,惹得他火氣更旺。

    「你嘗一口嘛!只要一口就好了。」她以哀求的語氣懇求,只差沒拿起湯匙餵他。

    「我叫你拿開——」

    他伸手想推開她,卻沒相準位置,一不小心竟打翻她手上的補湯,她來不及躲開,滾燙的熱湯有大半灑在她的手臂上。

    「啊——」手上傳來刺入心扉的痛楚,孫函蕍不由得溢出熱淚,捧著被燙傷的左手,低聲哀嚎。「好痛……」

    齊威也慌亂得不知所措,不過他很快恢復理智,他拉著她沒被燙傷的右手,轉身大步往屋裡走去。

    「你跟我來!」

    進入亂得宛如戰場的房子,他帶她穿過客廳,走到後頭的浴室去。

    「先沖冷水。」他將她的左手拉到洗臉台上,扭開水龍頭,用冰冷的自來水直接衝向她灼痛的手臂。

    「好冰——」隆冬的自來水,冷得叫人牙齒打顫。

    「忍著點!你想讓你的手留下疤痕嗎?」

    他不耐煩地輕斥,繼續讓冰冷的水沖刷她的手臂,大約十分鐘後,他才將她帶出浴室,來到凌亂的客廳。

    「你先坐——」他正要開口,卻發現客廳裡根本找不到一張完整的椅子,只好改口說:「你先坐地上,我替你包紮。」

    齊威用腳將附近的障礙物踢開,示意她坐下,然後迅速從櫥櫃裡找出醫藥箱。

    「把手伸出來。」齊威自醫藥箱裡取出燙傷藥膏,沉聲命令道。

    說起來算她運氣好,今晚他難得清醒,若是照他以往醉得昏天暗地的情形,就算燙著了她,也沒辦法為她處理。

    她紅著臉任他捧起柔若無骨的小手,小心地抹上一層燙傷藥膏,然後拿出繃帶為她包紮。

    「不用包,這樣就好了!」孫函蕍阻止著。

    「你的傷口紅腫得很厲害,還起了水泡,還是包起來比較好,否則燙傷的地方可能會磨破。」齊威淡淡說道,一面熟練地將紗布纏上她手腕到手肘的部位。

    這樣的他,看起來好溫柔喔!

    「你包紮的技術很好,常替人處理傷口嗎?」

    孫函蕍好奇地問,然而一開口,她就知道自己問錯問題了。

    齊威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森寒,似乎不願提起這個話題。

    他包紮的技術當然好必須好!他十九歲便在南美的傭兵訓練所接受訓練,那兩年之間,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醫生,凡是受訓時所受的傷,都得靠自己包紮處理,沒有人會去理他們身上的傷口,因為傭兵是沒有生病與嬌弱的權利的。

    後來雖然他沒步入傭兵一途,但早已習慣不看醫生,一些小傷口自己處理倒沒問題,因此技巧一直沒有生疏。

    直到上回被孤狼射中右手腕,才真的進了醫院……

    齊威沉著臉,啪地合上醫藥箱的蓋子,漠然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為什麼你總要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只是想幫助你——」

    「你憑哪一點認定我需要幫助?就因為我是個沒用的廢人,所以你就認為我需要幫助嗎?」他憤怒地截斷她的話。

    「我從沒這麼想……」她急忙搖頭解釋。「你絕對不是個廢人!只是你常常酗酒又不吃東西,那樣對身體真的很不好,你應該趕快振作起來……」

    「我酗不酗酒、要不要振作起來,都和你無關,你管得未免太多了!如果你不想再被我傷害,最好快點滾出去,我沒興趣當你偶爾大發慈悲的對象!」

    齊威從地上撈起一瓶喝了一半的酒,對著瓶口仰頭猛灌,溢出的澄黃酒液沿著他的下巴滴落下來,沾濕了他剛換上的衣服。

    齊威對人的敵意與不信任,令孫函感到難過。

    「我不是偶爾大發慈悲,而是——」

    「而是什麼?難不成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齊威瞇著眼,懷疑地瞪著她。

    連栽培他八年的惠姨,都能在他毫無利用價值的時候拋下他,世上還有誰是可以信賴?

    「我想你搞錯對象了!你看看我這隻手——」他抬高疤痕猶新的右手,緩步逼近她。「這隻手幾乎等於廢了,我不能做任何粗重的工作,我幾乎等於半個廢人,你還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手腕受傷,並不等於殘廢了!你的手還在不是嗎?只要有心,你一樣可以振作起來,重新找到人生的方向——」

    「不要跟我唱那些好聽的高調,你什麼都不懂!」他倏然打斷她,憤怒地將酒瓶摔到她身後的牆上。

    「啊——」孫函蕍嚇得捂起耳朵。

    「你以為自己是救世主?還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你只是個什麼苦都沒吃過的小女孩,不要跟我談什麼振不振作,馬上給我滾出去。」

    他指著大門,兇惡的眼眨也不眨地瞪著她,孫函蕍這輩子從沒被人這樣凶過,當下眼眶發紅,哽咽一聲,捂著嘴跑向門口,拉開大門衝出去。

    她走後,齊威頹喪地跌坐在地上,懊惱地用手猛抓一頭紊亂的黑髮。

    瞧他把她弄哭了!他不但是個廢人,還是個會欺負女人的渾蛋!

    其實他很清楚她沒有其他意圖,純粹是好心想幫助他而已,但他就是恨她那股一心想幫助他的傻勁兒。

    難道他就這麼的不中用,非得靠一個柔弱的女子朝他伸出援手,才有辦法活下去嗎?

    他恨這樣沒用的自己!

    齊威呆望著被酒瓶砸中的牆壁,透明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澄黃的酒液宛如一條小河,緩緩流向地板。

    他知道自己嚇壞了她,以後她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不知為什麼,他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彷彿生命中好不容易重獲的溫暖,卻被自己蠻橫的驅離了。

    以後他將永遠生活在沒有溫度的嚴寒中,直到被無邊的寒氣凍僵……

    為了停止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齊威轉身到酒櫥裡拿酒喝。

    任何人都會離開他,惟一不會背棄他的只有酒!

    孫函蕍坐在白色的布面沙發上,懷裡摟著一隻貓咪造型的抱枕,視而不見地盯著晚間的電視劇場。

    自從那天被齊威轟出門之後,轉眼已過了好幾天,她左手的燙傷幾乎全好了,只留下幾絲淡紅色的痕跡,連紗布都不用包了。

    想起讓她燙傷的罪魁禍首,她不禁輕歎口氣。

    那天之後,她不敢再端著食物上齊家,倒不是因為畏懼齊威的警告,而是他那天冷酷的態度傷了她的心,短期間內,她不想看見那張殘酷、猙獰的面孔。

    他為什麼不相信她是真心想幫助他?她看起來像個心懷不軌的壞女人嗎?

    她很沮喪、也很喪氣,但她不會就此放棄!既然打定主意要幫他,就一定得幫到底,絕對不能撒手不管。

    正沉思時,隔壁忽然傳來匡啷一聲,玻璃碎裂的巨大聲響在夜色中迴盪,比起以往砸破酒瓶、摔壞桌椅的聲響還要驚人。

    孫函蕍暗忖著:會是什麼樣的撞擊力道,才能產生這麼驚人的聲響?!

    她愈想愈擔心,怕齊威發生什麼意外,連忙抓起鑰匙鎖上門,然後推開自家小庭院的金屬門,跑向隔壁。

    她站在齊威的庭院外,第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一把鐵製的高腳椅橫躺在她前方不遠處的草地上,旁邊滿許多玻璃碎片,椅子前方是一個小陽台和一扇落地窗,但此刻落地窗不見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鋁框,孤零零地立在那裡,蕉黃色的窗簾少了玻璃窗的遮蔽,在夜晚的寒風中不斷地飄揚。

    天哪,他竟然用椅子把落地窗砸破了!

    孫函蕍不敢置信地搖搖頭,被他驚人的蠻力嚇壞了。

    他的右手有傷不是嗎?為什麼力氣還這麼大?

    她推開齊威家的雕花金屬門,進入庭院,小心避開椅子和散落一地的碎玻璃,走到了落地窗前,踮起腳尖探頭往屋裡張望,想看看他在不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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