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安琪
「陸伯,你聽好,我需要一個新娘,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去找,一個月之後,我要一個女人在禮堂裡等我!這個要求,你辦得到嗎?」藍亦宸雙眼充滿血絲,面容疲憊而憔悴。
即使陸華有一絲驚訝,也不會表現出來。他在藍家工作四十年,藍家人辦事向來不按牌理出牌,所以他雖然有些吃驚,但並不感到意外。
「這點請少爺放心,世上沒有藍家辦不到的事。我只想請問少爺,您合意的新娘,必須具備什麼條件?」
「她不需要具備任何條件,只要是女人就行了!」藍亦宸蠻不在乎的語氣,彷彿他要陸華找的是路邊的一條狗,而不是一個妻子。
「就這麼簡單?」
「沒錯!她不必是美女,但一定要很識相,不論我有任何要求,她都能全力配合,當我要她滾的時候,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簽下離婚協議書,然後永遠消失在我面前。
如果她肯答應這個條件,我會給她一大筆錢,讓她的生活不虞匱乏,如果她不答應那就再換一個女人,直到找到願意的人為止!
我不介意身材、相貌,也不計較家世、學歷,只要不是個白癡或瘋子就行了。夠了,就這樣!」
藍亦宸衡量過了,娶一個妻子對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他結婚不但可以讓水晶安心嫁人,對於他的前途,也有莫大的幫助。
他的父母在八年前因飛機意外身故,他雖是藍氏名正言順的繼承者,但對那些股東大佬來說,他還太年輕,經歷也嫌不足,他們始終猶豫著,該不該把總裁之位交給他。再者,代理總裁之位元的叔父並不甘心就此退位,總以他年輕、尚未成家為由,拒絕交出總裁之位。
身為父親惟一的獨子,他有義務捍衛父親辛辛苦苦創立的江山,基於以上兩個原因,他必須娶妻!
他不在乎那個女人是誰,她的學識涵養、相貌美醜,他都不在乎,對他來說,那個女人只是一個工具——一個幫助他達到目的工具!
「陸伯,我不希望我找新娘的事在商場上傳得沸沸揚揚,尤其絕不能讓水晶知道,你明白嗎?」
也就是說,只要有一點風聲傳揚出去,他得自行承擔所有後果。
「陸華明白。」
「下去吧!」藍亦宸一擺手,再度仰頭猛灌烈酒。
陸華悄悄歎息了聲,小心地關上大門,默默地離開。
藍家這位俊挺出色的少爺頭腦好、學識高,相貌更是一等一的棒,雖然性子烈了點,但不會無緣無故亂發脾氣。
很多人以為他無情,但那並不是事實!相反的,他很有情。正因為有情,所以他只對會在乎的人用心,若不是他在乎的人,他可以很冷酷、很殘忍,毫不留情。
他心中惟一認定的女人,只有一個水晶小姐,其他女人對他來說,全是可有可無的填充物,偏偏水晶小姐又愛上別人……
唉,真是孽緣呀!
清晨的陽光剛剛照上白色的窗欞,一個纖瘦靈巧的身影已經勤奮的拿著拖把,將屋裡上下三層樓的地板,全部拖得一塵不染。
她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將拖把扭干,準備重新再拖一遍。
這是「夫人」的規定,每天出門以前,必須把屋裡的地板拖過兩遍,才可以去上學。
「夫人」同意讓她去上學,但她必須利用課暇的時間做一些清潔打掃等工作,以報答「夫人」對自己的養育之恩。
想到這裡,她不禁一陣鼻酸。
那個她稱為「夫人」的人,其實是她的大媽——也就是她父親的元配。
她是父親的私生女,而她的親生母親則是父親的地下情人,早已在十年前過世了。
她偏頭瞄了瞄腕上陳舊的卡通表,隨即驚呼一聲。「糟了!」沒時間自哀自憐了!她得趕在兩位姐姐起床前把地拖好,然後趕快出門去,否則就要倒大楣了。
這間超過一百坪的房子實在太大,光利用上學前的短暫空檔拖地,時間根本不夠,平常她會提早一個鐘頭起床,不過這幾天正好是期中考,晚上唸書念得太晚,早上實在爬不起來。
幸好快拖完了!
她寬慰地一笑,趕緊加快手邊的動作,繼續往樓下拖。
當她拖到一樓樓梯口的時候,一陣劈啪的腳步聲從樓上傳來,有人正級著拖鞋往樓下走,她渾身一顫,小臉霎時發白。
她聽出這是她一直想避開的煞星之一——她的大姐紀mm的腳步聲。
她正想躲開,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哎喲!這是什麼呀?」紀mm的尖叫聲伴隨著物品碰撞的聲音傳來,紀mm回頭一看——
完了!整桶污水像汜濫成災的黃河,在潔淨的地板上四處流竄,她好不容易拖好的地,全完了!
「紀,是誰叫你把水桶擺在路中間的?你想害死我是不是!」紀mm的嚷叫聲,很快將紀家女主人魏美蓮引來了。
她板著臉走過來,看見地上一片狼藉,立即寒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媽,故意把水桶放在路中間,想要害我跌倒,她知道我今天要去拍絲襪廣告,她想害我的腳受傷,拍不成廣告。」紀mm知道母親向來以她身為一名廣告模特兒為傲。
「夫人,我沒有……」紀白著臉猛搖頭。
「我已經把水桶放得很靠牆邊了,是大姐沒看見,我——」啪!一個清脆的巴掌聲打斷她的解釋。
她撫著臉頰,驚愕地看著魏美蓮。「大姐是你叫的嗎?你這個不要臉的淫婦生的賤種,也配和我們攀親帶故?不知羞恥!」
紀的眼眶迅速發紅,她低下頭、咬著唇,拚命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好了!一大早就吵,你少找點麻煩行不行?」紀正海打著領帶走下樓,不悅的嘀咕。
「你還敢說?要不是你在外頭留下的風流種,我們哪需要忍受這個愚蠢又卑賤的丫頭?你說呀!啊?」魏美蓮的怒火像遠到出口似的,對著丈夫便是一頓亂吼。
「煩死了!」紀正海厭惡地轉身,連早飯也沒吃便甩門而去。
「喂!你給我說清楚——喂——」魏美蓮拔尖的聲音追著丈夫逐漸遠去,紀mm則站在原地,冷眼瞪著紀。
她實在太討厭紀mm了!
那一張清麗脫俗的面孔,好像無論她們怎麼折磨她,都無法讓她變得狼狽、醜陋。那頭烏黑亮麗的長髮,不必刻意吹整,就能擁有自然柔順的好髮質,而那粉嫩白皙的皮膚,晶瑩中透著淡淡的粉紅光澤,像是上等的南洋珍珠,根本不需費心保養,就好得令人嫉妒。
不像她們,每個月都得捧著大把鈔票貢獻給美容沙龍,才能勉強保有平整光滑的肌膚。
這種先天的差異,叫她怎能不怨、不妒?所以她恨她,她根本沒辦法喜歡她!
紀mm又瞪了她一眼,才倨傲地轉身走進餐廳。
第二章
紀mm走後,紀蹲下來,擰乾拖把將地上的水慢慢吸乾。一滴滴透明的淚水,隨著彎腰的動作滴進水桶裡,激起陣陣漣漪。
她難過的不是紀mm的陷害、也不是魏美蓮的責打,而是父親冷淡而疏遠的態度。
其他人對她的輕蔑與欺淩,她都可以忍受,惟獨親生父親對她的忽視,是她永難以忘懷的傷痛。
她知道他不是討厭她,也不是真的對她漠不關心,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猶記得她剛到這個家的時候,爸爸也曾經對她很好、很疼愛她,可是後來他發現,他對她愈好,只會害她被折磨得更慘而已。
魏美蓮可以找盡一切理由毒打她,只為了他給她一個和藹的笑容,他前一刻才送給她的東西,下一刻立即遭到分屍丟棄的命運。
他對她的好,只會害她挨打、挨罵。從此,他不再對她噓寒問暖,也不再送任何物品給她,只為了不讓她承受更多折磨。
然而——即使知道他對她的疏遠,完全是為了她好,她還是忍不住難過呀!
好不容易將紀mm製造的「水禍」清理乾淨,紀迅速衝回原本是倉庫、現在則是她房間的小閣樓,拿了課本,又急急忙忙衝下樓。
經過餐廳時,她習慣性繞進去看一看,廚娘徐太太對她很好,如果她來不及吃早餐,徐太太通常會幫她準備一份現成的早點,讓她帶到學校吃。
走進餐廳,看到一份包在塑膠袋裡的三明治放在餐桌上,她開心地一笑,拿著微溫的三明治便匆忙趕出門。
由於肚子很餓,她邊跑向公車站,邊拿出三明治來吃,可是才剛咬下第一口,又立刻吐出來。
她顫抖著手將三明治掀開——金黃色的煎蛋和淺紅色的火腿上,灑滿了細碎的黑色小顆粒,而她不會蠢得以為那是美味的黑胡椒。
是沙子!這是她的二姐紀琳琳慣用的把戲——在她的食物裡放沙子。
她忍著悲憤與屈辱,將三明治收進背包裡,然後挺起背脊走向公車站。
她知道二姐一定躲在某個角落偷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