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阿蠻
那綾還陶醉在他的吻裡,他反而三兩下就把領帶打好。那綾不明所以,欣賞他所打出來的領形。「我覺得他應該知道你騙他,除非你跟女人約會時都是偷偷摸模在進行。」
「所以我更不該放掉這個戲弄他的機會。」他滿意地看著她一身中性的裝束,回頭穿戴起來,附和她。「我想你沒錯。他早就發現我不是,卻又不點破,而我也明白他心裡有數,卻懶得去跟他道歉,這樣也算一種變態的默契吧,點破就沒啥意思了。」他面對她,通過一條領帶要她幫他打上。
那綾是會打領帶,但不是箇中高手,打出來的領形,像吊著一截尾巴的三角棕。這在他意料之內,他沒嫌她手藝差,反而滿足地牽起她的手,一路拖著她踏進廊道的電梯,拉上雙層鐵門,轉頭叮吁她,「等會兒下到大廳,你若看到一個穿得很有派頭的銀髮男子蹲在門階前看報紙的話;別理他。」
「為什麼?」
「因為他就是狄米奇尼。」他話剛落,古老電梯「轟」地一聲停在大廳上。他挽著她走出電梯,經過守門警衛,往大門走去。
如他所料,門階前坐了一個年過正句的銀髮中年人,黑得發亮的臥蠶眉下亮出一對精銳的厲眼,漫不經心地潛浮在報緣上端打量她。彷彿役料到她會以男人姿態露臉,中年人有點驚訝,但懊惱更多,忍不住瞪了齊放一眼。齊放則是理都不理他,拉著那綾往前走。那綾得承認這種賭氣式的較勁方式,自己還是同一道見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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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放領著那綾逛公園,喂鴿子,閃直排輪,壓馬路,逛博物館,上超市採購民生必需品,同時要求那綾進去店裡後,不要一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老土模樣。
那綾問他,「為什麼不行?我看到食物會興奮啊!」
「那麼克制你的興奮程度。我最討厭觀光會想嘗鮮嘗新的蠢動,過分一點的,還以侵犯人的隱私為樂。」
那綾不理會他偏執的毛病。「那你儘管討厭我吧,美食在前,我樂得當個正字標記的觀光客,惹你這個冷漢無情的紐約客嫌惡。」那綾將一盒精緻的小蛋糕盒放進提籃裡,再塞了好幾包比利時進口的純黑巧克力。
「你放心,有你這麼迷人的觀光客光臨本市,沒人敢嫌。」齊放將巧克力盒拿起來瞄了一下,「你買這個做啥?做糕點嗎?」
「不是,是要當零食吃的。」
齊放楞在那裡一秒,然後說:「這是百分之八十的可可粉摻牛奶制的,沒糖可要苦死你。」說著就要放回去,幫她另外挑甜的。
那綾阻止他。「我就喜歡這種道地不加料的,很久以前吃過一次,苦味濃烈到讓我流眼淚,但那種醇厚的可可香氣,讓人永遠難忘。」
「我看你是上癮了才這樣虐待自己的味蕾。」
「是沒錯。」那綾甜甜地送給他一個燦爛的笑,淘氣地在他耳畔輕聲說:「如果我說品味這種巧克力的滿足感覺跟被你愛後的感覺一樣難忘,吃了還想再吃,不知道先生您作何感想?」
齊放起初不答應,情深意濃地凝視她一眼後,不顧身在人來人往的走道,低頭輕輕在她微張的紅唇上印下一吻。以行動給她答案,「很好、那就多買幾包吧!」
回家的路上,他們經過一家百貨公司,那綾瞄到櫥窗裡模特兒身上的白襯衫,轉頭問他,「逛逛可不可以?」
他二話不說,眼底閃過奇異的眼神,大手一拈上她的腕,便拉她進店門找售貨小姐試衣服,除了在那綾結帳前,默默翻看,檢查有無暇疵外,並沒以專家不可一世的姿態嘲弄她「黑白配」的品味,只問:「你那麼愛穿白襯衫?」
那綾搖頭,「才不,我喜歡暖色系的衣服,但我的頭髮帶了點紅夠色,若穿得花俏涼快一點的話,很容易讓人誤會是特種營業的。」
他一臉荒謬地審視她黑中帶紅的秀髮,悶不作聲。那綾以為他不信,忙解釋,「我沒騙你。我十六歲時在老家附近的夜市被誤會過一次,剛上台北念大學逛士林夜市被人差點拉進暗巷。我想是自己外形的問題,穿保守單調一點比較不惹人注意。就連算命先生都建議我要穿暗色系的衣服,尤其中穿桃紅,以免犯桃花煞。」
「我看是因為你身邊缺一個護花使者吧。」
那綾對他扮鬼臉。「更慘。有一次我外婆生病,外公帶我去喝喜酒,席間被他生意上的朋友譏諷他偏好「幼齒」,氣得他當下就跟那個人翻臉,並且千叮萬嚀我別再穿迷你洋裝,以免風塵味太重,被不肖歹徒盯上。」
齊放同意,因為就連他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時,也想將她佔為己有,但他抿嘴不置可否地說:「你外公未免矯枉過正了。這樣吧,我的助理安妮快要出嫁了,你也在邀請之列。安妮是中國癡,外國人的婚紗是白的,洋小姐她偏要穿件大紅大紫的格格袍,說是能遮肚皮。她己發出婚宴警告,不招待穿白和黑的客人,你若穿得太素雅,鐵定要犯她的諱。」
那綾說:「那怎麼辦?我沒帶半件可赴宴的衣服。」
「那只好買幾件了。」齊放挽著她的肩,搭電梯到女裝部,找來四位專櫃小姐,對她們下了幾道要求。他請A小姐下去幫他調一組全套的英國瓷器,請B小姐找出特定廠牌與特定尺碼的衣服,請C小姐挑幾款帽子及配件,順便帶幾雙適合那綾腳型的鞋子,D小姐則是眼明手快地替他們端來熱飲,軟布尺一拉,一邊丈量那綾,邊跟他問話家常。
那綾像個稻草人站在原地任人擺佈,以眼神問他,這樣大費周章是什麼意嘛!
他好笑地看著她,「放心,我們不是在重拍『麻雀變鳳凰』。」然後扼要簡短地說:「這家百貨商城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權括在狄米奇尼的手裡,我偶爾會帶模特兒來這裡工作。等下你若試穿到喜歡的衣服的話,儘管帶,我回頭再跟公司結。
他從小姐手中接進十來個衣架和鞋盒,催那綾走進豪華貴賓更衣室。
那綾以為他會讓她一個人試衣服,沒想到他竟賴著不走。他一臉嘲弄,並保證。「我很專業,除非有人鼓勵,我辦正經事時很少對人毛手毛腳。」
「問題是我並不專業。」她護著自己,不讓他動手,順帶提醒他。「我沒說要買內衣啊!更沒說要買那樣『涼快』的內衣。」她指著那些散躺在紙盒上的蕾絲衣料,有些設計光是看就教人臉紅,更遑論穿上身。
齊放因為職場上的訓練,替女人脫衣有一套,他晃到那綾身後,三兩下就把她剝個精光,還拿個大鏡往她身上照,兀自打量起在鏡子裡的「維納斯」。他沒有對她上下其手,反而有條不紊地替她穿戴起來,凡是他手親觸過之肌膚,如同被火苗燒到似地熾熱起來。
那綾告訴他,「我覺得自己赤裸裸地像一隻趴在超市架上的火雞。」
他安慰她,「沒那麼糟。火雞是冷的,你是熱的,火雞全身精光,你還獨有一處迷人的蔽蔭,比火雞更教人食指大動。」他若無其事地以指關節輕刷進那綾的下腹,不懷好意地點了一下那綾的腳踝,要她卸下內褲。
那綾猛覺下半身起了決堤的異樣,但她才剛擺脫經期不到十天,不可能是大姨媽又來了,她無法跟他承認自己不能脫的原因,只能夾緊腿根,搖頭拒絕,「不,我不脫。」
「是誰剛說不買這件『涼快』的內褲的?」齊放一臉無辜,眼眸閃著興味與刺激。
那綾現在才明白他是故意陷害自己,紅著臉罵他。「痞子!」
他將她拉近自己,說:「可惜這年頭偏愛痞子的正經女人還不少。」然後湊上她的耳根道歉。「行了,是我缺德,別生氣,趕快把衣服試一試,我們早點回家弄點吃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餓。」
那綾接過他遞上來的第一套衣服,不是滋味地問:「你似乎很習慣光著身子的女人了。」
「這行干久了,再養眼的視覺也會麻木。」
那綾跟他承認。「如果我看見你這樣指導別的女人穿衣,一定會很難受。」
「很好,那就表示我不讓你接替安妮的工作是明智的決定。」
那綾不再吭聲,靜站在原地任他擺佈,每當她換上一套衣服,他使停下手運的事打量她,若不滿意還會替她重新搭配、組合、這樣兩個小時後,試穿衣服已不再有樂趣。他看出她一臉疲倦,便叫暫停,請專業小姐打包那綾試過並滿意的衣服與配件。
那綾穿著細肩碎花洋裝及平底涼鞋,與他步出店門時,天際也差不多轉暗了。他們各提好幾大袋物件回到齊放的寓所。
當齊放將門上了二道鎖,回頭牽住那綾的手時,她知道接下來的兩人,他們是哪裡都不會去,只會到對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