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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文 / 阿蠻

    「什麼?」

    「就是由女人陪著溜馬。女人,只有在床上才可愛,下床跳上馬後,笨拙得有夠難看。」

    竇宛臉一沉,不理話匣子一開的郁雲壽,拉著他繼續朝明堂快步走去。

    竇宛解破了沈夫人所出的難題,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了她指定的任務後,自然是贏得了她的首肯。但沈夫人的首肯只是情勢所導,並不代表她已完全信任竇宛及皇上。

    不過只要能夠留在王爺府,執行皇上所交代的任務,守在郁雲壽身邊,就足以令竇宛心滿意足了,至於沈夫人喜不喜歡她,有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份倒成了次要的問題。

    竇宛入河東王府不到三日後表面上對任何事情都漫不經心的郁雲壽,似乎一下子就習慣了她的陪伴。

    他不曾主動打探竇宛來此地的原因,反而三不五時笑著跟竇宛表示,他是打心坎裡歡迎她的來到,原因嘛,不外有三:

    第一,郁雲壽打十三歲起就在女人堆裡廝混,府裡的奴婢及姐妹們沒有一個人不順著他的意,他悶都要悶昏了,現在,來了一個愛嘀咕的跟班及敢頂嘴的保鑣簡直是意外之喜,若能再強迫她換貼做兄弟的話,豈不更好?

    第二,郁雲壽本來就活潑好動,竇宛沒來府邸前,乳娘會限制他的行動,白天他沒處跑,只能待在房裡跟婢女們玩起家家酒,這家家酒一玩,十個月後他又有兒子、女兒可抱了!

    起初竇宛不大懂他的意思,後來用十隻手指幫他數起娃娃,發現不夠用,還得多挪一根腳趾頭來充數!

    十一個娃娃!最大十一歲,最小兩歲不到!看來皇上還真是高估了這個成天混在女人堆裡的河東王。竇宛暗地希望自己和皇上別白忙一場,但有時一看到河東王對其他女人細聲說話,她妒火一起,又恨不能馬上把罪名栽在郁雲壽頭上!

    第三,最重要,同時也是最悲哀的。郁雲壽認定竇宛跟他是「同性」,所以他在竇宛面前說話可以不用修飾言辭,凡是良家婦女聽不得、但他又愛說的低級笑話就全數往她頭上澆,偏偏竇宛又死要板出一臉森嚴、無動於衷的馬耳東風樣,這讓喜歡惡作劇的郁雲壽更變本加厲了。

    總歸一句,在皇宮裡的竇宛比在河東王府裡的竇宛多了十倍不止的尊嚴。

    譬如目前正是午膳時間,府裡地位較高的人大部窩在自己的廂房,等著僕人送餐進去給他們用,但是竇宛卻不知道要到哪兒用膳,身為郁雲壽不請自來的貼身侍衛,她沒有獨立的臥鋪,除了晚上熄燈後才能進王爺的廂房打地鋪外,若無郁雲壽的應允或召見,沒人能隨意進出他的廂房,當然更不能端著一隻碗蹲在他的門前用餐。

    莫可奈何之下,竇宛只好跟著長工和門衛到男用食堂去用膳,她不介意啃大麥餅嚼鹹菜,但築在食堂後面的豬圈和牛欄常常令她食不知味,若遇到起風時,簡直得憋著氣才能進食,因此竇宛常常捧著食物挨在樹根下用餐。

    現在,她嚥下了最後一口餅,將頭頂上的帽子挪下了一寸以便遮陽,背倚著樹幹休息著,不知覺地便睡著了。

    「啊!別人躲在房裡用餐,子然躲在樹下納涼,好一個風雅興致。」

    睡得正熟的竇宛被人聲吵醒,神智混沌地揚起首來,昱昱高掛的晴陽刺烈得令她睜不開眼,直到她的眸子漸漸適應了強光,認出來人後,她才從容地扶正帽子,起身拱手致敬,「王爺有何吩咐?」

    郁雲壽見竇宛正經八百地跟自己打躬作揖,有點煩了,他收回了踢著石子的腳站穩後,才仰頭指著天說道:「吩咐目前是沒有,只是天氣這麼迷人,不出府嘗鮮玩玩未免可惜了老天的好意。走,咱們出去逛逛。」說著,伸手一抓扣住了竇宛的手,轉身強拉著她往馬廄走去。

    「王爺想去哪兒,在下自當奉陪,只是……是不是該通知沈夫人一聲?」

    「不需要,只是去抓魚罷了;我昨夜想到了一個新招術,但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還有,你那只海東青順便借我用用。」郁雲壽說著露了手中的榮麻捆繩給竇宛瞧。

    「王爺要它作什麼用?」

    郁雲壽轉頭莞爾一笑,一副神秘狀,「屆時你就會知道。」

    他們騎了一個時辰的馬來到黃河口岸,郁雲壽要竇宛跟捕魚的漁夫交涉,問他有沒有新鮮肥美的河豚肉可買,這時她才弄清郁雲壽的用意,他打算先喂海東青河豚,然後再要它去抓!

    就竇宛的知識所及,河豚是屬近海的魚,但在四、五月時會湧進黃河,逆流產子,聽人說過,這時期的母河豚特別肥碩,其細緻的肉質與鮮美的味道無擬可比,但是,毒性也最強,若讓人誤食到的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喪命。而她又還未正式訓練海東青,若它禁不住誘惑一口吞下魚的話,就慘了。

    竇宛想到這一步後,憂心忡忡地看到郁雲壽一眼。

    但此時的郁雲壽興致高昂地將海東青抱在懷裡,試著將榮麻繩套在海東青隼的脖子上,但他連死結都不會打,活結是更別提了。

    他笨手笨腳試了三回後,像沒耐性的小孩子鬧起性子了,「這繩子怎麼搞的,老要跟我作對!」他怒目瞪著繩頭。

    冷眼旁觀良久的竇宛曾懷疑他在裝蒜,見郁雲壽是真的不會打結後,才上前跪在他身旁,示範給他看。

    他將結拆了重新打過,笨手笨腳地試了三回才順手起來,「太好了!原來這麼容易啊!」他興奮地看著手上完成的結,衝著竇宛咧嘴一笑。

    他的笑蘊藏著無邊的魅力,就像天上的太陽把竇宛整個心房都照暖了。竇宛一時昏頭了,為了討好郁雲壽,讓他開心,竟眼睜睜任他將繩結套在海東青的脖子。

    郁雲壽以雙手揉挲著侷促不安的隼,輕聲地對它說話,就像情人細語似地;這時,竇宛倒羨慕起自己的隼來了,她恨不得能和它交換身份,下水去為他捕魚。

    正當竇宛的心思全都繞在郁雲壽的身上時,一串警鐘忽地在她腦子響了起來,她憶起了自己的身份、任務及進河東王府的目的,憶起了萬忸於勁及拓跋仡邪的警告,隨即強迫自己收心,回復正常,然後面無表情地監視著郁雲壽的一舉一動。

    郁雲壽手一揚把海東青往河面一放後,拎著繩子尾端,聚精會神地觀察起青隼的行蹤,等到青隼興奮的往水面疾衝下去要銜起東西時,他用力地將繩子一拉,拴住隼的脖子以防它吞下魚物。

    一時辰後,青隼幾番往反於河面上,河岸邊也漸漸堆起十幾尾魚,但就是沒有河豚,郁雲壽不肯放棄,青隼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決心,好不容易它在第十二趟時,終於銜回了一隻鼓得像圓球的河豚,教郁雲壽開心得不能自己,拚命摟著青隼連聲讚美,取下喙連的河豚,然後把青隼往草地上的魚堆一放,以犒賞它的辛勞。

    現在,他拎著紫紅的臀鰭朝竇宛現寶,回頭向倚在馬腹的竇宛問了句:「你有沒有刀?」

    竇宛看著郁雲壽掏出白巾平鋪在地上,遲疑片刻才抽出腰間的匕首,她沒移動身子將手中的匕首當面遞給郁雲壽,以而直接往郁雲壽那方向用力一擲。

    那鋒利的刀在空中轉了幾圈後,轉眼間就要落到郁雲壽的胸膛上,竇宛等著看他閃躲露出破綻,但出乎她意料之外,郁雲壽不但沒閃,反而呆若木雞地坐在原地迎接直飛而來的刀刃,直到竇宛朝他大聲叱喝一句「快閃!」時,他才恍然將發顫的身子一縮,及時躲過落在腳邊的刀刃。

    竇宛一臉慘白地奔到郁雲壽的身旁,要將他扶起來,但是他全身發著冷顫,抵死不肯從草地上起身,只是扭頭以一種不解的眼神看著竇宛,抖著唇問:「你這是什麼意思?要行刺本王嗎?如果你進王府,打的是這個歪主意的話,趁現下無人,那就趕快動手!」

    聽他這麼一說,竇宛羞愧得不能自己。她使剛才那招,本是打算藉此試探他是否表裡如一,沒想到河東王真的是一隻繡花枕頭,連閃躲都要人提醒。

    「王爺,恕在下無禮,在下只是想跟王爺開個小玩笑的,沒想到……」

    「沒想到我會嚇得屁滾尿流是吧!」郁雲壽氣得跳了起來,抖出濕成一片的褲襠給竇宛瞧,激動的說道:「當初沈娘提醒本王要多提防你時,本王還嗤之以鼻,笑她多心,現在你倒先露出馬腳來了。」

    「不,王爺誤會了!」這個節骨服上,竇宛只好照實說出自己的用意了,「在下只想瞭解王爺功夫底子的深淺,日後若有狀況出現時,也好規劃規劃。」

    「你現在知道本王速一招半式也沒有後,可高興了吧!」

    「不,這讓在下更擔心了。」這是竇宛的實在話,「在下曾告訴沈夫人,整個王府裡除了守門的衛士外無一兵一卒,若有刺客造訪、在下又不在王爺身側的話,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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