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烏龍新娘的嫁事

第4頁 文 / 阿蠻

    乖乖個隆咚!由微觀大,她夠乖戾、叛逆、反傳統了吧!這些年來,她小約翰甘迺迪、馬英九、劉德華等大帥哥誰都看不上眼,竟會暗戀、思慕一個兵敗名裂的老頭子!

    他們之間的差齡少說也有兩千歲!吁,天憐我也!沒讓我倆生在古代,否則要我動刀、動槍、搶老婆,那實在是件難事。(因為我很懶,幹不出那種文人墮落、斯文掃地的事。)

    從字義上推看,你們不難猜出我與夫子老祖宗是山東曲阜同鄉。長相說不上英俊蓋世,比上無法跨躍亞蘭德倫的酷門檻(換句大言不慚的話說,我長得不差啦,跟他一樣迷煞人),比下也還不至於輸給四大天王中的任何一位仁兄。

    就現代人的眼光來看,我不長不短──喔!請諸位不要曲解我的意思,生性純真、出污泥而不染的我,所指的是──我的身高不長不短,剛好六尺,走經家中玄關門時,不會被水晶吊燈撞得七葷八素、槓上開花。

    別的本事沒有,唯裝死、裝小、裝無辜是我的特長,懂得忍辱負重、見機行事;再提及個人優點的話,那是花個三天三夜也擠不出半點可觀之處,唯獨愛屋及烏的天性可拿來大作文章。

    在此特有一樁消息要對諸位宣佈──荷包孔方兄,你被打炸了,要花錢才得消災的!

    我和我的烏龍俏新娘牟為盼,需要的貢品已明列於附表上,看你們是要以「均輸」

    或「平准」的方式解決這個紅炸彈都行,只要你有本事的話。

    你被分派的指示是──東海裡泡了千年澡的龍王角與失傳多年的廣陵散!(這是兩樣東西,可別笨笨地以為是同一樣,兼程跑到非洲找,那是犯法的勾當,我鄒懷魯雖然愛數白花花的鈔票,但還不至於陷朋友於不義。)

    本人即將於一九九五年四月一日愚人節那天交出我的自由與清白,為了告別我的單身生涯,友人為我在三十一日晚上舉行一個光棍告別儀式,有空的話不妨前來湊個熱鬧。

    樂觀事成的朋友,請您別為我高興得太早,以免又遭無妄的天妒;怕慘不忍睹的朋友,也請您別為我哭泣,畢竟七七事變我都一一熬過來了,想來第八次也不會太難。

    這次本人有九成九九的把握,我的烏龍新娘不會再賴皮、爽約,搞個惡意的缺席。

    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自信滿滿、一口咬定她不會大擺烏龍嗎?

    嘿!嘿!請諸君您拭目以待吧!

    第一章

    牟家今兒個辦喜事,是次子牟定中迎娶新婦的大日子。大清早來,太陽尚未東斜,一屋子的人從樓上忙到樓下,從門裡揮汗至門外,掛紅布、弄喜帳,好不忙碌。

    所有的人,包括父親牟冠宇、母親陳月倩、大兒子牟允中,皆已穿戴整齊地坐在客廳裡,就等新郎倌現身。

    「允中,你去看看定中準備好了沒,他今天可是主人,錯過了吉時,可要壞事了。」

    「爸,離吉時尚有一個小時,不可能錯過的啦!」牟允中不理解為何他老爸會這麼性急,平時他是穩重、威嚴得很,少有手足無措的窘態。「再說新娘家就在隔壁,他要跑也無處可藏身。」

    「你這是什麼話?要跑都躲不掉!他牟定中能娶到鄒家二小姐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

    牟冠宇教訓道:「說到這點,你也該罵,我培育你到三十三歲了,還這麼不懂事,不懂得體貼太太的心意,你和鄒嫻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牟允中聳聳肩,不願多談。

    「沒什麼!沒什麼她昨天會哭得這麼傷心的回娘家住!要不是我湊巧經過,瞥見她倒在親家翁懷裡哭訴的話,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事實上,他至今還是不明就裡。

    在一旁靜坐良久的陳月倩適時阻斷了這對父子間的小衝突,安撫道:「冠宇,這是他們年輕人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好歹今天還是老二的大喜日,可別教你們倆的爭執給衝散了。」

    牟冠宇會意地點頭,並咳了一下,回頭盯著大兒子,「我們家之所以能熬到現在,還是因為有你丈人的鼎力相助才逃過一劫,得以有豐衣足食的享受,這一點你要牢記,絕對不能做出對不起鄒嫻的事來。」

    「我從未做出違反禮教的事,只要她別疑神疑鬼、亂髮小姐脾氣就好。」牟允中心中有許多怨怒,這股怒,絕非一日可肇之積可以成簣。

    「哪一個女人不疑神疑鬼啊?」牟冠宇失去耐性,不暇思索地大叫起來,隨即聽到老婆重咳一聲後,才收斂了音量,「你要多體諒她,不能只因她愛拈酸吃醋就說她亂髮小姐脾氣,她還是有許多的優點啊!譬如說:她熱心公義。」

    「那是因為她死要面子,再加上她無所事事。」牟允中不客氣的點破父親的論點。

    「她既不抽煙又不打牌,生活規律。」

    「她不抽煙,是因為她有潔癖;她不打牌,是因為她腦筋笨得轉不了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她生活規律,是因為她……」牟允中突然嗄然住口。

    「她怎樣?」牟冠宇眉一挑,諷刺地道:「詞窮了吧!哼,她根本就無剔可挑,是你自己雞蛋裡挑骨頭。趁著今天這個機會,你說句好話逗她開心,把她勸回家吧!」

    牟允中勉為其難的頷首,不願再多談下去。「我上樓去看看定中準備好了沒。」

    牟冠宇也若有所思地點頭,靈光一閃,說:「順便探一下為盼那丫頭打扮妥當了沒,要她穿戴得體些。雖然我們實在配不上人家,也別讓鄒家親戚有機會嘲笑說她高攀不上鄒家。」

    牟允中聽著父親矛盾的話,苦笑地點了頭,長腿一直,離開沙發朝樓梯走去。

    與鄒家結為親戚這件事上,父親有雙重標準──牟家兒子把鄒家千金娶回來,算是報恩,會以善待對方女兒作為報答的方式;鄒家兒子若想要迎娶牟家千金,那簡直是鄒家那個皇太子寶貝要娶個乞女一般,會遭天譴似的。

    剛巧要牟冠宇的小活佛做出紓尊降貴的低就事,那是門兒都沒有的事──他寧願把自己女兒送進尼姑庵裡,抵死也不答應婚事。

    ※※※

    牟為盼獨自坐在臥室陽台的欄杆上,晃動著長腿,低頭沉思著。

    她心中有好多問號像泡沫般地「噗噗」浮現,其中兩個便是──為什麼我們牟家得和隔壁的鄒家牽扯不清?除了敦親睦鄰外,還得賠上哥哥們的幸福?

    難道只因為鄒家的大小姐看上大哥允中,鄒家的二小姐愛上了二哥定中,所以爸爸便要犧牲自己的兒子來報答鄒叔叔曾經施恩的大德?

    透過一片枝葉緊緊相依的樹梢,漫視過草坪,略過一道圍牆後,牟為盼翹首看著遠端的大宅,聽著忽隱忽現的吠聲此起彼落汪汪地叫著。那是鄒家那個外強中乾、秀而不實、不事生產、錢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鄒懷魯的愛犬的噪音;一隻秋田及兩隻大麥町。

    俗語說:什麼樣的主人養什麼樣的狗,一點也不假。

    只見一根木棍從茂盛的樹叢間凌空劃過,秋田及大麥町們便張嘴像颼颼疾箭般地飛奔而出,爭先恐後地要去銜那一根木棍,最後秋田快了一步,撿回去給它們的主人,然後揚首、搖尾乞憐地蹲踞著,想博得主人在頸項間搔動呵癢。

    瞄見那個穿著白牛仔褲的長影子,牟為盼趕緊扭開頭不願看他。

    其實怪不得她牟為盼對鄒懷魯心存偏見,任何一個有大腦的人,絕對會和他們一家老小保持適當距離,劃清界限。

    從小到大,她因為鄒懷魯的關係吃了不少鞭子;而兩個哥哥也因為鄒懷魯的姊姊挨了不少的罵。每次遇到兩家小孩遊戲翻臉、吵鬧糾紛時,她父親不保持中立就算了,反而是一面倒,且專門倒向敵方,總是陷他們兄妹三人於劣勢挨罵的局面,教人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是爹娘從垃圾桶裡撿回來的棄嬰?

    牟為盼曾經在小學六年級時寫過一篇作文,本來老師指定的題目是:我最景仰的人,但是她擠破腦袋也搾不出半個這樣的人,於是她將題目擅自改成──我最憎惡的三個人:

    父親、鄒懷魯與我自己。

    為此,級任導師驚慌失措,馬上把她視為問題兒童,登門找父親懇談,還將同班班長鄒懷魯為的作文拿給他看。父親快速瞄過後,雙眼一瞪,轉臉就對她擺出凶狠綠夜叉的怒容,當場將那篇作文遞給她,要她大聲地將內文念出來。

    那篇文章是她孩童時期以來,至大恥辱,因為那個姓鄒的東亞病夫竟從頭到尾都在寫她,字句上說她熱心服務,有濟弱扶貧、除暴安良,不畏艱難、惡勢力的勇敢精神,值得他傚法學習。他分明是諷刺她粗魯、殘暴,卻假惺惺的搞這種反文宣的陰詭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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