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阿蠻
鄒妍二話不說,阿莎力的應允對方。結果,對方聽了非常高興,竟然欣然說要招待她的老闆。
一掛上電話,鄒妍立刻向老闆的辦公室衝去,一路上大喊:「蕭先生!他們終於答應你去驗貨了!不過不是杜拜,而是巴林的穆哈拉格港,而且還要親自招待你!」
蕭先生抬起頭,不論喜、怒、哀、樂、驚都是同一個表情——那就是摳得要死!
「招待我?有沒有搞錯啊!我又不是會講英文的那個人,叫我專程跑去驗貨,你是要我出洋相出到中東去啊!」
「可是,老闆,公司就這麼多人,你不去的話,總不能派我們女人去那裡談生意吧?」
「為什麼不行?」他摘下老花眼鏡,抬眼給鄒妍一記衛生眼。「我就是要派你去!你除了不是男生以外,哪一項條件不符合驗貨人的資格了?會說阿拉伯語、英語,專業知識充分,最重要的是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反正對方沒有強制約定我指派的人非得是個兩腿之間長了節肉棍的直立猿人,屆時不讓你驗貨,我就放話出去,讓他明年做不到半個亞洲的生意!」
「老闆,我可沒你這麼有自信。」
「好了啦!現在趕快去訂機位、申請簽證。事情若辦得順利的話,別急著回來,在那邊度個假,所有的開銷公司支付。」
「喔!」鄒妍有點意外,也很高興有假可以放,但為什麼不是歐洲或美洲,而是阿拉伯半島呢?那裡只有石油管和沙漠,了不起多幾棵棕梠或仙人掌,真要觀光遊覽,還不知從何觀起呢。於是她忙接口,「謝謝老闆,可是我……」
「別謝我了,好好地輕鬆一下,嗯……就以一個月為限,這種從天而降的機會可是少有。現在,你可以出去了,出去時順便把門帶上;你們那邊的氣溫低得跟北極一樣,我這老頭兒受不了。」蕭先生根本不給鄭妍說不的機會,逕自低頭翻閱資料。
鄒妍愁眉苦臉的往門口踱去,聽話地帶上了門,只是個不小心用力過猛,牆上的畫被震得晃動了幾下。
第三章
身著阿拉伯長袍的法索端著一隻銀製托盤,步履從容地從食物調理室出來,足下一雙擦得晶亮的尖頭皮鞋磨踏著波斯地毯。
法索爬上二樓,左轉朝迴廊而去。迴廊盡頭站著另一名身著阿拉伯罩衫的巨人,他的身材壯碩魁梧,黑黝黝的眼神透著冷漠與不信任,一雙孔武有力的手臂交疊在起伏的胸膛上,讓他看起來像一座北極冰山。
照理說,法索應該已經習慣阿里傲慢與懷疑的態度,但對阿瑪濟德殿下忠心耿耿的人又不只阿里一人,身為殿下的更衣僕與廚子的他,也是極盡所能地克司其職。
不管在宮內或出門在外,最先用銀匙嘗菜餚的是他,可不是光有副中看不中用身段的阿里。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法索認為他的忠誠度雖不能比天齊,亦絕不在阿里之下。
哈!一隻哈巴狗,汪汪!站在大門口,汪汪!眼睛黑黝黝,汪汪!想吃肉骨頭,汪汪!法索在心裡唱著,人也來到阿里的面前。
「親愛的阿里侍衛長,小的已為殿下和你調理好早餐了,請挪一步,容許小的進這扇門,以便伺候殿下進食,並為他更衣。」
阿里冷冷審視法索,知道道狐假虎威的小子又在心底消譴他。「把食物擱著就好,殿下昨天瘋狂一夜,今早沒心情吃東西。」他依舊板著臉。
法索的眉糾結成一直線,狐疑地盯著阿里。「但是殿下從公園跑馬回來,肚子一定餓了,不吃東西哪有體力搭飛機。更何況,機上的料理殿下又吃不慣……」
「少囉唆!殿下說過不要人打擾,更何況跑的是馬,可不是殿下,你如果光想到體力的問題,該先去餵馬吃草!」
「阿里!我警告你,別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同時不要以為拿槍的人就可以藐視拿菜刀的人,我們是同等地位,你的身份並沒有比我高多少。」
「是嗎?」阿里冷嗤一聲,低頭在法索的額前噴氣。「我從沒想到身份及階級問題,只注意到身高和噸位。現在,你這個矮鬼把飯菜擱著,收拾你自己的行李去!」
「哼,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我轉身之際幹出什麼惡毒的事來。」
阿里聞言,鼻口翕張,活像一頭噴氣的牛。「不服氣,那你就留下來。」
於是法索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兩膝盤起,將托盤褫在懷中,打算坐到殿下需要他服伺為止。「我跟你說,殿下不出來,你也沒得吃。」
「我可是樂得不用吃笨鵪鶉煮的鳥食。」阿里哈哈一笑,撂下一句。
「你這個缺德鯊!」法索恨得咬牙切齒,頭一撇懶得理他。
門外的氣氛雖是烏煙瘴氣,卻沒干擾到臥室裡的主子。
十分鐘前,阿瑪濟德剛從海德公園溜馬回來,一人寢室就掩上房門將阿里擋在門外。他將白袍一掀,不顧一身的汗水淋漓,只著馬褲,曲肱而枕地橫躺在純白的大床上。
其實嚴格說來,他並不是獨自一人待在房裡,床上還有另一個人陪著他。這個人被安置在他的胸前,供他欣賞、品玩。
「你為什麼不說話?」
阿瑪濟德忘我地凝視躺在白絲床單上的一張照片,那是自一楨綽約多姿的東方仕女圖翻拍下來的。照片裡的女人有雙大而靈活、黑白分明的杏眸,眸子上方兩道柳眉像是東昇的月芽兒,一頭如雲的黑絲綢緞順著她的背脊而下。她穿著傳統中國服飾側身而立,娉婷飛舞著水袖的樣子像是一尊羽化的凌波仙子。她美得太不真實了,幾乎讓阿瑪濟德要去否認她曾經存在過。
阿瑪濟德悠然歎了口氣,身子一旋平躺在大床上,心裡詛咒,又是這樣一個令人精神充裕的早晨。
今早,被啁啾的鳥兒吵醒,他發現自己穿著黑色大禮服平躺了一夜,才記起昨天是月圓之夜。
其實月圓夜,受潮汐的影響,人的心情不定是挺平常的,但為什麼他偏偏會染上這種怪習慣——每逢月圓之夜,不論他身處何處,都會神志不清地做出一些荒唐事,一直到月亮升至中天,他才會停止「夜遊」。
聽起來有點像灰姑娘的男性版本,不過灰姑娘比他幸運,還能知道她自己幹了什麼蠢事,而情況之於他,好比有人將他訊憶裡的一小片段抹成白色,即使把腦子撬開,也還是記不起任何事。
這樣的情況,大概持續了十五年。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發病時,帶給家人的麻煩情況。
那時他人在祖國巴林,剛滿十八歲不到十天,第一個「白色」月圓夜就在大家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現了。
那晚大伙都睡得跟死豬一樣,可能連警衛也不例外,直到入夜後,從他房間外的走廊傳出一陣女人尖叫,才把昏睡的父親、母親與一干兄弟姊妹震醒。
根據老三吉夏繪聲繪影的描述,那時他抱著五十來歲的老嬤嬤要從三樓走廊上的拱形陽台跳下去,還大聲喊著想跟她同歸於盡。
當時,聞聲而至的四兄弟一齊湧上,用力抱住猛烈掙扎的他,才暫時穩住情況。
所有的侍衛瞪大眼睛盯著混亂的局勢,唯獨見習侍衛阿里大念真主阿拉之名,以迅雷之速衝向前,朝他的下巴重重地揮了一拳,趁他茫然之際救走老嬤嬤,再用繩索將他五花大綁,送上床。
隔日,他一覺醒來,發現手腳被縛,以為有人惡作劇,氣得大聲咒罵耶個綁他的龜孫子。
家人問他可記得昨夜的種種。當時的他完全不知道家人說的種種所指為何!
於是大伙就把他當成情緒不穩的青少年看待,半句話也不敢透露。
不料,隔了一個月,他又半夜下樓,衝到外面的廣場上,抱起美女石像,大剌剌地繞著水池旋舞起來,把守夜的士兵嚇傻了。
因為那個石像起碼有七十來斤重,而據目擊者指出:「阿瑪濟德王子卻好像抱著一個保麗龍娃娃似地在跳舞!」
接下來的三個月是每下愈況,而他仍被蒙在鼓裡。
終於第五個月圓夜時,他不請自入地闖進了沙烏岱的寢室裡,二話不說地把熟睡在沙烏岱懷裡的情婦揪下床,大罵她竟敢背著他偷人,而且當場就要強暴她。
沙烏岱忍無可忍,順手拿起軟鞋就往他的腦門猛敲下去,才沒讓他鑄成大錯。
好險,沙烏岱還沒成親,否則他就得背上欺凌兄嫂的惡名。
隔日,沙烏岱火冒三丈地把睡得跟豬一樣的他拖到父王的面前,要大伙正式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否則再姑息惡習,他這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發。
哈法利覺得沙烏岱說的有理,特別從歐美延請研究此怪症的心理專家及生理醫生,以診斷次子的毛病到底出在哪兒。
診斷結果是——發育期間,賀爾蒙頓增所產生的性機能過度亢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