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阿蠻
「哦!所以為了滿足別人愚蠢的期望,我就得忍受這個沒有愛與關懷的婚姻關係嗎?
拜託,我不是種族部落裡的圖騰,更不是殉道者,你可不可以饒了我,再另外找個和你有著相同『病態理念』的笨男人,去共同實踐你柏拉圖世界的信條?」
「不要!」鄒嫻固執地拒絕,無視牟允中幾近瘋狂邊緣的模樣,提醒他道:「我們已有夫妻之實的關係喔!你不可以當我是塊破抹布,說不要我就不要我!」
誰把誰當破抹布來著了?牟允中好想抽出臀下的坐墊蓋住臉,把自己悶死算了。
但個性使然,這種事他只能當夢在作,無法付諸行動,再說,他若先下閻羅王殿報到的話,全台灣最年輕有為的鰥夫就得換人做做看了,這麼「好康」的事他怎能白白便宜了頂他位的人?
所以他當然還是坐在「賢淑溫婉」的老婆面前,板著一張臭臉說:「你是個剛拆封的高級毛巾,離臭抹布還有段距離。」
鄒嫻這才消了一丁點的氣,抬頭瞄他一眼,一語雙關地探問:「所以你不會說丟就丟,對不對?」
「沒錯。」他被惹毛了,不客氣地提出警告,「但你若再拖拖拉拉,我連包裝紙一齊扔!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為什麼出入那種聲色犬馬的場所?」
「沒有啊!」她猛吞口水。「朋友找我一起去的嘛!」
「什麼樣的朋友?在哪兒認識的?」
「在……是在插花那裡認識的。」
「哦,是嗎?那從今以後你休想去教插花了。」
鄒嫻苦了臉。「不是的,我記錯了,不是插花時認識的,而是上健身房做三溫暖時認識的。」
牟允中不相信,但還是順著老婆的話問:「認識多久了?」
「嗯……」幾乎一輩子了!但她還是不得不咬緊牙根,改口說:「才兩個月而已。」
「哈!『才』兩個月而已!才兩個月,她就能把你哄去那種場所,如果超過半年,改明兒個我是不是得上銷金窟把你拖回家來?!」
「允中,你完全誤會了。不是她帶我去那裡的!」
「你是個路癡,除了上市場買菜外,若沒人帶過一次路,根本到不了那兒。」
「我可以叫計程車。」
「是沒錯,不過她也可以先繞到這裡來接你。所以別再找藉口替你的朋友掩飾罪行。
她結過婚沒?」
「結了。」
「幾歲了?」
「快四十五了。」
「什麼?」牟允中難以置信地皺起眉頭,「四十五歲的老太婆了,還這麼風流!八成是死了老頭的寡婦按捺不住寂寞。」
鄒嫻的口氣忽地一粗,「你亂講!她老公活得好好的。」
「好好的?哼!那準是『供不應求』!」
鄒嫻狠狠地回瞪他一眼。「別亂猜,人家夫妻生活美滿得不得了。」
「騙死人不償命。生活美滿,她會帶你去那種場所鬼混?警察一來,就把你丟在那兒見死不救。」
「我要跟你說幾次你才會懂!不是她,全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拜託她帶我去的。
她因為有駕照,所以才沒被留下來。而且對方的先生也在家裡等,不能因為我的小事就引起人家的家庭糾紛吧!」
「你在替她找藉口!我要對方的電話號碼,跟她丈夫檢舉她是如何帶壞人家妻小。現在就給我,沒有但是。」他的手伸得長長的。
「允中……現在都那麼晚了,別吵人家。」她一臉坐立難安,雙手摩挲了大腿的布料後,又不安地撐著額頭。「不要逼我,好不好?我是真的有難言之隱。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有沒有下次無所謂。」他無動於衷,鐵了心腸地來回挑動五根手指,跟她催電話號碼。「現在就寫給我,否則,不是離婚就是合床睡。隨你挑!」
她不要離婚!但是合床睡又讓她緊張得發起抖來了。考慮良久,她才報出一個電話號碼。
他坐近電話旁的沙發椅,拿起話筒就按下了鍵,趁著嘟聲大響時,還回頭問了句,「她怎麼稱呼?」
「嗯……」鄒嫻吞吞吐吐。
他口氣一緊,「怎麼稱呼?」
「鄒太太。」
正巧電話彼端有人拿起話筒,一個男人發出沙嘎的低音詢問:「喂!找哪一位啊?」
「我找鄒太太,麻煩你叫她聽電話。」正冒著火的牟允中不顧禮貌地下著命令。
對方似乎對他的態度很不以為然,輕咳一聲後,才慢條斯理地說:「對不起,內人睡得正熟,我是她先生,有什麼話我來轉達就行了。」
「那好,我告訴你,你太太她很沒有規矩……」
「喀」地一聲,電話線便被人切斷了。
牟允中怒不可遏地仰頭瞪著鄒嫻,撥開她放在切話鈕的手,再次按了重撥鍵。
「允中!拜託你,別鬧了!你掛上話筒,我馬上一五一十地跟你說清楚。」她伸出雙手要抓過電話線。
但他一把推開她。「來不及了!手走開……」
鄒嫻踉蹌坐到沙發上,費力地喊著:「允中,他是我爸……」但已太遲了!
線路一通後,對方不等牟允中說話,就自動報了名。這次換了一個較年輕的聲音。
「喂!我是鄒懷魯,找哪一位?」
牟允中聞聲嚇了好一大跳,一下子講不出半句話。
「喂?喂?有人在那兒嗎?」對方見仍沒人應聲,試探地問了句:「是為盼嗎?怎麼不說話呢?」
牟允中一聽到妹妹的名字,當下深吸了口氣,搞不懂情況地摔下話筒,身子一挪,就朝老婆那兒坐了過去。
「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幹嘛給我你家的電話號碼,害我差點就在這凌晨一點的時候,對著你爸吼出我的名字!好險後面那通是你老弟接的。」
「我不是要你別打這通電話嗎?」
「你故意錯報電話號碼給我。」
「我沒有!唉,事到如今,我只好跟你說清楚了。」鄒嫻豁出去了。「陪我去餐廳的人不是別人,是我二媽!」
牟允中倏地彈身而起,難以置信地對她的耳朵大叫:「你二媽?!」
鄒嫻首先塞住自己的耳朵,然後勉為其難地承認:「是,是我二媽。所以我才不要你打那通電話的嘛!你若跟爸亂扯,他一定會逼二媽說的,那樣我幹的好事就會被揭穿開來,以後我就沒臉回娘家了。允中……求求你,不要破壞我們父女之間的感情。」
說來說去,她顧忌的不是她父親和繼母的家庭問題,而是害怕破壞她在她父親心中的乖乖女印象!
對於自己娶了一個有戀父情結的老婆,牟允中除了深感無奈外,更覺疲憊。
「允中……」
他聞聲緊盯著侷促不安的鄒嫻,褲管一拉,再次跌坐沙發上。他全身乏力地將頭置於膝間。「說吧,我正洗耳恭聽著。」
「允中,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你,因為我始終沒辦法扮演一個正常妻子的角色。雖然……雖然你最後……」
「雖然我最後還是強迫你就範。」他黯然地接口。
她倏地轉頭面對他,趕忙解釋:「但我不怪你,真的,從來就沒有過……嗯……也許剛發生時很想不開,但是沒隔幾天我就不生你的氣了,因為最起碼這是你應得的。」
「我應得的?」牟允中忽地仰頭大笑了一聲,為的是掩飾他心裡的苦。「你在頒發熱心服務獎嗎?」
「不是的!這三年來,你對我照顧有加,下班後還特地趕回家教我做菜,平常忍受我的任性不提,還在你父母親面前淨說我的好話。允中,你的體貼與所作所為,我現在都牢記在心裡,不敢再視為理所當然。」
「你豈止不敢,你簡直是變本加厲!」他冷冷地譏諷她。
「我不是!」鄒嫻眉頭深鎖,一臉冤枉。「每當你心情不好時,我哪一次不是忍氣吞聲地退步?」
「我不要你裝模作樣的忍氣吞聲,我要大大吵一架,吵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像現在,我只要聽你的解釋,為何跑去那種餐廳?其他陳腔濫調,你可以省給下一任老公!」
鄒嫻倉皇地回身,猛地揪住他的手,「不要!我這就說,你不要發火嘛!我去那裡不是真打算找男人的,只是想找一個男人練習調情罷了。」
「練習調情!這是什麼歪理?」牟允中一臉要休克的表情,大手甩掉她的碰觸,比了一下自己。「我的身體哪一部分的結構讓你看不上眼的?你要學習調情技巧,來找我這個現成的老公練習不是更省錢嗎?幹嘛讓別的男人摸來摸去的,吃你的豆腐!」
「嗯……允中,事實上,是我摸他,不是他摸我。」
牟允中聞聲大眼一瞠,「媽的!你最好別讓我知道那小子的名字,要不然我非得宰了那小子不可!」
「允中!別忘了,是我主動的,不是他!」她好言好語地再次提醒他。
「那我更有理由宰他兩次!你是我太太,我們結婚那麼久,過街時,你連我的手都不肯牽,卻跑去對別的男人上下其手。你從實說,你讓那個男人佔了多少屬於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