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阿蠻
我白了他一眼。「沒有,我跟他說好,還有他不是美國癩蛤蟆,他是華裔美籍人士。」
「好吧!亞美利堅變種癩蛤蟆想吃福爾摩莎天鵝肉,」現在輪他白我一眼,一副嚴父模樣,不苟同的說:「怎麼人家說要帶你上床,你就那麼老實地跟著人家走?
這樣不矜持怎麼行!」
「女人要你帶她們上床,你就乖乖帶人家上床,你又自重到哪裡去了?你敢心持雙重標準,批評我!」我不客氣地揭他瘡疤。
他不以為仵,反而拱手道歉。「不敢,不敢。現在女權高漲,我怎敢心持雙重標準批評你?請吳小姐繼續說吧。」
「他帶我到一個黑漆漆的房間後,先要我躺上床,然後逕自脫他自己的衣服。
他看起來很緊張,一件衣服脫半天還甩不掉,我只好躺在那裡乾耗,耐心地等他上床幫我脫衣服,卸緊身褲襪。但當他的手在黑暗中搭上我赤裸的大腿時,我卻發出尖叫。」
「發生了什麼事?」他低頭用湯匙挖一小塊黑森林蛋糕往嘴裡送,還舔了一下湯匙上的奶油。
我見狀級住十指,克制自己別去搶他的蛋糕,舔他嘴上的奶油。
我勉強吞下一口唾沫,「我告訴他,我的下半身失去知覺,不能動。他以為我反悔在鬧他,有點生氣。但聽到我的哭聲後,他無可奈何地起身去開燈,結果發現我的兩節腿沒來由的發黑,他這下可被我嚇壞,也跟著哭起來,後來,我要求他將電話遞給我,我自己叫來救護車上醫院才得以甩開他。
「救護車上的護理人員見了我的模樣也百思不得其解,以為我得了壞血症之類的怪病,後來我才告訴他們,我的雙腿之所以發黑,是那條該死的緊身褲襪惹的禍,它阻礙了我的血液循環,卻成功地幫我逃離一個王八蛋。」我說到這裡,兩眼直視一八五先生,見他先是一臉不可置信,嘴角隨即往上揚起。
我發聲警告他。「你不可以笑,該死……你答應過我的……別……笑……」
他嘴一咧開後,就咯咯大笑出來,那張嘴再也沒有辦法闔起來,弄得整間咖啡店都是他的笑聲。
老天,我第一次後悔跟他同處一室,不是因為他帥得過火,而是他肆無忌憚的笑聲很難聽,難聽到讓我恨不能衝到店外找警察來抓他去坐監,因為他再這樣猖狂地笑下去,準會被人批評為公害,那我不就成了製造公害的罪魁禍首了。
我一臉尷尬地起身,告訴他,「我得用一下廁所。」實際上卻是打著落跑的主意。
他點了頭,收斂笑聲後將領帶往西裝口袋放,在我還未能逃之夭夭走人前,扳住我的肘將我往門外推。「吳小姐,這家店唯一的逃生門在前頭,我們犯不著多兜一圈參觀人家的廁所。」
我們?他用「我們」這個字眼,聽來真是有一點怪。我跟他之間說什麼都不可能有「我們」,不過,我樂於逃出咖啡店,也懶得跟他計較了。
我跟他面對面地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方才在咖啡店的融洽氣氛早散得無影無蹤。他沉默一下,才說:「想出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事了嗎?」
我愣了一下,一時之間想不透他的意思,當瞭解他指的是我回應他的呼救,跟他串上線的那碼子事,已是十秒後的事。「對不起,還沒。」我壓根兒忘了那檔幹事。
「沒關係,想到再跟我提好了。謝謝你抽空跟我聊天。我率就停在這附近,你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我搖頭拒絕。「不用麻煩,我等一下在這附近還有一個約會。」事實上,那個約會地點是我家附近的健身俱樂部,我已從公司附近轉過來,為的就是避免再次與他不期而遇。「還有,我忘了告訴你,你媽包的粽子很好吃,我室友嘖嘖稱讚。」
他對我露齒一笑,沒搭理我口中所謂的「室友」,只說:「喜歡就好,那麼我們再見了。」這才離開去找他的車。
望著他令人悸動的背影,我感動得捧住不勝負荷的心臟,求老天讓這樣一個男人愛上那個五十八公斤的我。
☆☆☆
人生,總是會發生幾次意想不到的僥倖,尤其是逆境中的好運,常教人跌破眼鏡!
我走了這麼多年的霉運,到現在總算時來運轉,受到喜神的眷顧。
Mr.一八五沒被我嚇跑,反而在我與他會晤後的第三天中午,直撥電話找我話家常。他對他心愛的前女朋友的婚禮不提隻字片語,反而聊一些青菜豆腐的家常事。
他佔著我的專線,抱怨著,「我媽怕我想不開,特別帶著我嫂子北上來看我,只一晚,差點把我逼進瘋人院。」
「說出來讓我見識一下吧。」
「你不會相信的,我媽半夜造訪我的公寓,要我把整間公寓的傢俱與床換個大吉大利的方位,才放我回去睡覺。」
嗯!一個會包肉粽、迷信又不可理喻的老太太,我能接受這樣憑感覺行事的婆婆嗎?喔哦!八字都還沒一撇,我竟想得那麼遠。我臉紅地說:「知足點,難道你沒聽過有媽的孩子是塊寶嗎?」其實不見得,以前我媽在世時,我就不是寶,而是被埋在石礫堆中的玉。
他嗤一聲,「我多大年紀了,還指望我當個乖寶寶,未免強人所難。」
「喔!」我聽出他話中有話,接下一句。「怎麼說?」
「我媽趁我出門上班後,管我來個大掃除,結果猜猜怎麼著?」
我不懷好意地猜,「是不是你藏在枕頭底下的花花公子雜誌和色情錄影帶統統被她搜了出來?」
「當然不是,」他聽來有點受到冒犯,「我從不收集那種玩意的。」
他也大沒「英雄本色」了。「那還有更糟的嗎?」我好奇得不得了。
他無奈地說:「過期的女用棉條如何?」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吃吃發笑,「你……收集過期的女用棉條?哇!這真是少見的嗜好。」
他哀歎了兩聲,「吳念香,別挖苦我好不好,那是以前我開家庭聚會時,不知是哪一個同事的女朋友誤留下來的,跟我沒關係,請你不要想太遠。」
我調侃他,「你媽也許以為那是棉花棒也說不定。」
「她起初的確是這麼認為,但我嫂子孝順,隨即把正確用途報給我娘,不僅讓她增廣見聞,甚至把她嚇了一大跳。」
「難道她反對你婚前跟女人有來往嗎?」
「她倒也不是在這方面上有意見,而是她不相信我這個純蠢的兒子會跟女人有關係,進而懷疑我近一年受到失戀的打擊,患上戀物癖,更莫名其妙的是,她甚至懷疑我趕塔同性戀列車!」
我無言以對好幾秒,「你……你媽的想像力未免太……嗯……豐富了吧!」
「一點也不,她還讓我瞭解,姜真是老的辣。」
「喔,這又怎麼說?」
「當我正忙著為自己辯白時,她卻拿出一疊相親照,強迫我就地挑幾名女生相親,我若不照章行事,就表示我大有問題,我若大有問題的話,那麼她就要削髮為尼,以謝我們駱家列祖列宗。」
我口訥地問:「你……沒答應吧?」
「我媽是演技派的,陸小芬是她的偶像,她一旦作戲起來,沒人能『爬』出她的手掌心。」
我目一瞪。「你是指陸小芬?」
「不,我是指我媽。」
我緊張了。「所以你答應她了?」
「對,這個週日台北兩場,下週末台南兩場,接下來的行程得問我媽才知道,看樣子得等到過完舊歷年才能從這場浩劫全身而退。」
喝,還趕場哩!我的心頭被一塊烏雲籠罩住,卻言不由衷地道:「我預祝你相親成功。」
「謝了,我若有好消息一定通知你。啊,我上司召見我得就此打住,答應我你會多保重,可別一心想瘦而搞壞自己的身子,划不來的。」
我窩心地跟他道聲謝,一直到他收離線,我還持著話筒在桌前發呆。
如果……這世界上有那種天靈靈地靈靈的仙丹的話,我的頭條大願是——願一八五先生的相親大會場場無疾而終。
☆☆☆
一個月過去,一八五先生沒有打過一通電話進來,我惦記他提過的相親大事,幾番想掛電話去詢問他的近況,但又瞭解自己缺乏立場問他這種事,畢竟他只把我當普通朋友對待罷了。
焦慮讓我心神不寧,以至於我逗留在六十五公斤多時不下的體重,竟在一個月內遽減五公斤,更訝異的是,我開始認真上網,去找網站上的電腦心理測驗;這在我還是一條四肢退化、腦部發達的抹香鯨時,根本不可能做的事,因為那時的我,上線的目的是購買成衣,若試穿有不合身者,再將原貨退回,省得去看售貨小姐的臉色。
如今呢?我成了行動派,條條遵照指令行動,比如現在,我就在做一個內在美洩漏潛在性格的心理測驗。